两人双目对视,近在咫尺之时, 林菲又闻到了沈扶芳身上那股特有的药味。这味道虽然清涩微苦, 但在这脂粉味浓郁到熏得人头脑发胀的院子里,无异于是一股醒脑提神的清香。他反正也已经靠的人家这么近了, 索性就继续吸了吸鼻子,清淡的苦味继而转成缓厚的甘甜, 竟然让他觉得闻着有点上瘾了。
饶是沈扶芳再沉着镇定, 看到林菲一脸陶醉地在自己身前嗅来嗅去,也不禁有些愕然起来,她只得推开林菲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距离稍一远去, 林菲就闻不到那股极淡的幽香了, 只得面带遗憾道:“这院子里的脂粉味道实在太过呛人,凑近你身上可以闻到一点药味,正好能助我解腻提神。”
“什么?我的身上有药味?”沈扶芳连忙把袖子举到鼻子前仔细地嗅了起来。林菲心道糟了, 他怎么能当着女孩子的面说人家身上有味道呢?自己果然是又脑袋不清醒了。
“我怎么闻不出来呢?”林菲看到沈扶芳抬头狐疑地望着他, 连忙对她解释道:“许是你平日制药的时候沾染上了,其实也只有一点点味道, 隔着这么远就闻不到了,而且要不是今天在这院子里有其他的香味,我也留意不到这个味道。还有啊, 这味道很好闻, 越嗅越香,比我擦过的最名贵的香水味道还要好呢!”
林菲看着头沉到了胸前的沈扶芳,以为自己是越描越黑了, 顿时急地抓耳挠腮,想去碰沈扶芳又怕失了礼,一双手在沈扶芳的面前手足无措地挥舞了半天,见人还没有把头抬起来,也看不清她此刻脸上的表情,索性心里一横,两只手搂住了沈扶芳的肩膀把她的头往上扬起来。
没想到他对上的是一张灿烂的笑颜,就如在云泽山顶两人嬉戏玩闹时一样,沈扶芳笑得是那样璀璨明亮,就如一道煦日里的暖阳照进了林菲的心里,让人感到无比的舒心畅快,他不禁看得呆住了。
林菲无意间解开了沈扶芳心中的一个疑惑,她正想分享给他听,却见他一脸痴痴傻傻地望着自己,也难得羞涩起来,只得主动缓解气氛道:“原来林公子也会用香啊?我怎么嗅不出来呢?”说罢她举起了林菲的一只袖口作势要闻,林菲连忙会过神来,抽出手来稍稍坐的远了些。
沈姑娘身上有一股吸引他想去接近的气息,可是当他真的靠得太近,情绪就很容易失控,对这种人生中从未有过的莫名感觉,他觉得既新鲜又有些不安。
就像玩游乐园里的过山车一样,过程中很刺激,回味起来却还是会后怕,在那一批批再次排队的乘客中,总会有人在一旁半是憧憬半是害怕的徘徊挣扎着。
林菲定了定心神,两人接着中间被打断了的话题继续聊。沈扶芳在春风阁里被人监视了,所以他接下来应该带她去漕帮见戚帮主,给他服下解药。这点小事,凭林菲现在的身手,他觉得是小事一桩,于是当下就背着沈扶芳翻身上了屋顶,趁着月色向漕帮出发。
没想到达到漕帮之时,两人都情不自禁地惊讶出声,那漕帮总舵平常供儿童摔跤嬉戏的院子里此时竟然黑压压地站了一片帮众。沈扶芳到底还是更沉稳一些,她连忙屏息噤音,并在林菲叫出声之前适时捂住了他的嘴巴,示意他赶快翻身下墙。
两人躲在和漕帮只有一墙之隔的狭小巷内,用干草堆遮住了身形。沈扶芳这才松开了手,林菲一面喘气一面问她:“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啊?”
沈扶芳沉吟道:“戚帮主住在后院,不知那边的看守情况如何,要不我们再上去看一看......”
她话音未落,突然听到一个清澈的少年声音传来:“不用看了,后院也是一样的,全都是人。”
林菲站起身来,看到干草堆后站着一个个头虽高但脸上尚有稚气的男孩,他觉得很是面熟。
沈扶芳在旁惊道:“小柳,你怎么会在这?”
名唤小柳的少年道:“我带着孩子们负责沿着院子四周放哨,刚才看到你们趴在屋顶上,便跟过来了。”
他转身向巷子外面走去:“想知道出了什么事,就跟我走吧。”
林菲背着沈扶芳跟着小柳一路急行,来到一个地处偏僻的夫子庙前。小柳抬手示意两人进去,林菲不知是否有诈,侧头看了看肩上的沈扶芳,她安抚地拍了拍林菲的肩膀道:“没事的,小柳是个好孩子,不会害人。”
于是林菲壮了壮胆子,走进黑咕隆咚的庙里,看到一个人正背手矗立在孔夫子像前。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那人回过头来,窗外的月光正好透过破败的窗户照在了他精神矍铄的面容上,林菲连忙立住了脚,这人不正是那日对他出过手的齐先生吗?
齐先生今日显得有些郁郁寡欢,他和二人一打照面,就恭敬地向林菲鞠了一躬道:“老朽先为那日的失礼向林公子赔罪了,望公子切勿挂怀。我正在想办法从春风阁里把沈医师接出来,没想到已经被林公子捷足先登了。如此大胆高艺,真让老朽佩服。”
林菲见他如此恭敬,也不好再去计较那日之事,连忙鞠躬还礼。沈扶芳从他背上滑下来,扶着他的肩膀问道:“齐先生,我不在的这几天,漕帮到底出什么事了?是谁在监视我,不让我去探望戚帮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