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在他们休息之前,林菲硬是不顾沈扶芳的阻拦, 把顾湘湘送给她的那个红玛瑙项链还了回去, 顾湘湘只得带着难过的表情与小翠去远处休息。等林菲回头看着沈扶芳也对他面露不解的神色,连忙申辩道:“我觉得她就是没安好心, 说不定这项链里放了什么害人的药物,比如麝香之类会导致女子不孕的东西, 我可不得不防啊!”
沈扶芳听了他的说法, 先是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有趣有趣,林公子你是在哪儿学来的这种无稽之说, 难道是从青炎派藏书堂里的杂书里看来的吗, 哈哈哈!”她抱着肚子乐呵了半天,看着满脸通红的林菲道:“有时候我觉得你是个经天纬地的天才,有时候又觉得你像个童心未泯的小孩, 尤其是你对顾姑娘的这个态度啊, 咱们还要一路同行下去呢,你就不能对人家和颜悦色一点吗?”
她不提这茬还好, 一提起来林菲就觉得气闷,委屈巴巴道:“还不是因为你不让我另娶他人吗,所以我才拼命地打发走对我有非分之想的人, 结果你不但不领情, 反而还怪起我来了!总而言之,你千万不可以答应和她结拜姐妹啊,那就是个火坑, 若是被给她缠上了,以后可是想甩都甩不掉了。”
夜间笼罩在黑暗之中的破庙里,众人都各自沉沉睡去。只见幽幽发亮的篝火之下,林菲在火堆旁把头埋在臂弯里酣然而睡,沈扶芳凑上前来深情地望着他英俊秀气的脸庞,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挺立的额发,自言自语道:“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不领你的情呢,只是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我心里对顾姑娘一点儿敌意都没有?明明你在我心里这么重要,我应该不会允许任何人抢走你才对啊......”
接下来这几天里,他们一行人的旅途可堪称热闹。马车里一下子多了两个芳华正茂的姑娘,顾湘湘缠着沈扶芳各种巴结讨好,林菲在旁边疯狂地打岔使绊子,宝灵子和万堂主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场别开生面的二女争夫,觉得都甚是有趣,很能打发一路上车马劳顿的闲暇时光。再加上身旁又多了小翠这么个嘴甜手利的丫头伺候着,他俩的日子可是比之前两天舒服了很多,起码不用再被小情侣之间你侬我侬的气氛刺激得自己在车里坐立难安。
至于那个因为完全失去了和沈姑娘有单独相处的时光而一脸惆怅的混小子,完全就是不值得同情!谁让他长了这么一副天生就招女人喜欢的白面小生模样呢,两个这辈子都没什么女人缘的中老年男人心里各自想着:现在闹腾一下无妨,可等这小子到了藏剑山庄就别再闹什么招蜂引蝶的幺蛾子了,免得耽误了办正经事!
不过俗话说的好,屋漏偏逢连夜雨,怕什么就来什么。这天经过连日的奔波,他们的马车总算是在盟会召开的前一天成功的赶到了乌程县。趁着车夫去给城门口的守卫递路引的当口,林菲不堪车厢里叽叽喳喳地说话声,掀开车帘出来活动活动坐了一整天麻木了的大长腿。
没想到他才刚出马车,就从天空中悠悠地飘过来了一方丝帕,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了他的头顶上。林菲只得去把那方带着白檀香气的丝帕取下来,拿在手上定睛一看,只见这方上好的丝帛织成的帕子上,赫然画着一副栩栩如生的人物画像。
图中一名头戴玉冠的男子正在提笔作画,他整个人都低头俯向案台,看不清面貌如何,但他面前站立着一位身姿优雅的窈窕女子,正好侧身扭头正面朝向画外。女子那如同洛神出水般的天仙之貌和高贵气质具被作画人描绘地极其生动形象,明明只是用上了缪缪几笔,就可见那画中女子眉如远山含黛、面如朝霞映雪,尤其是那双含情美目,竟好似真人的双目能够眼波流转、顾盼生辉一般,就连不通绘画的林菲都能感受到那作画人描绘这女子时两人心中饱含的无限柔情,所以才能将她看着自己时这半喜半嗔的娇羞之色刻画得如此传神写意。
林菲欣赏了一会儿这幅堪称绝佳的画品,又将目光移到了帕子右下方的几行小字上。这笔字迹写得也是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配上这副画品既没有喧宾夺主,也没有落入下风,可谓是堪堪相衬。只是再细看那幅字迹,上面仍有墨迹未干,最后一个字尾甚至被晕开了一点,原来竟是有人正好站在城墙上写字,刚提完字竟没留神压住帕子,就让它这么飞了下来。
林菲看着如行云流水一般清新隽永的小字,发现它原来是一首小诗,不由得在心中默读起来:
妾心如菩提。
思慕画中情。
记饮忘川水。
郎君缓缓行。
很明显这是一首女子所做的情诗,写得通俗易懂,却又饱含情意。林菲心中亦是被作诗人对她丈夫的爱意所打动,他仰头迎面望去,果然见城头上站着一个青丝云鬓、装束华丽的年轻女子,她正手持一根极细的毫笔在望着他愣神,那仙姿玉色确与画中女子无异,只是此时她的眼中氤氲一片,显出些许凄婉之色,不似画中那般俏丽可人。
女子发现这拾到帕子的青袍公子也看向了她,连忙收敛起失态的神色,转瞬她眼波之中就朦胧尽散,恢复了往日里温婉大方的模样对着他莞尔一笑,竟然使那青年公子害羞得移开了眼睛。女子便向身边的婢女低声嘱咐了几句,那婢女随即走下了城楼,直向青年公子而去。
林菲见着那面容姣好的婢女身着水色的绣花罗衫款款走来,不禁也暗暗咋舌起来,这藏剑山庄果然是财大气粗,连手下人的穿着都比得上他车厢里坐着的富家小姐。等人走到马车跟前,林菲也不用对方开口,连忙将他手中的帕子递了出去。
那婢女接过了香帕,朝他恭敬地道了声谢,神色也是一派端庄肃静,一看就知道是在华服女子身旁耳濡目染所致。林菲朝她拱了拱手,正要回到车厢里去,只听那婢女开口道:“我家夫人瞧公子举止不凡,让婢子再来多问一句,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可是来参加江南盟会的吗?”
林菲知道那城头上的女子尚在看着自己,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从容笑道:“不敢劳白鹭夫人挂心,小生姓林,此次是搭了漕帮的面子,来藏剑山庄凑个热闹的。”
婢女见他居然识破了自家主人的身份,虽然心中暗暗吃惊,面上倒也不动声色,仍是盈盈笑道:“原来是漕帮的贵客们到了,这一路上车马劳顿甚是辛苦,婢子这就派人接诸位进庄子里休息。”
说罢,她转身对城门的一个守卫招了招手耳语几句,又朝马车的方向幅了一幅,礼数周全之后这才缓缓而去。林菲再次抬眼望去,那城楼上站立的白鹭夫人也已经不知去向了。
少时就有一个身着蓝布衣裳的下人恭恭敬敬地过来牵了他们的马辔进了城门。林菲转身坐回车厢里,才发现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来,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还是小翠最藏不住话,快人快语地道:“方才公子在外面遇见白鹭夫人了?可是在那站在远处和你说话的那位姐姐?”
林菲哈哈一笑,答道:“遇是遇上了,可是你们见到的是她的婢女,真正的白鹭夫人站在城墙上伤春悲秋呢!”
众人听闻方才那气度不凡的女子竟然只是个婢女,都不免有些震惊,此时马车已然入城内,走上了平坦宽阔的石板路,车厢里终于不复此前那般晃荡,可是四周的街道上竟然也没有传来吵嚷之声,于是林菲难得这片刻的安宁,将头靠在车壁上闭眼假寐起来,却听沈扶芳在旁沉声道:“明日就是盟会之日了,这城内居然丝毫不乱,想是那下药之人果然是手段高明,沿路上应该拦下了不少赴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