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病房静极了,甚至连点滴声都听得一清二楚。沈笙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倒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床上的人还未醒来,侧身蜷缩在病床的一角上,憔悴的脸完全被枕头淹没。沈笙都不知道他手长脚长的,竟然也能够把自己缩得那么小,只占了病床的三分之一。
好在有冯灯在,否则要把这个人安全而不惊动任何人地从店里搬到医院,沈笙怕是还要费上一番劲。他任性到了这个程度,就连陆远都忍不住大发雷霆,可唯独沈笙却没办法对他生起气来。
“我不知道你们当时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他那晚回去后整个人都像是丢了魂似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如果昨天我不是有事要找他,他的粉丝现在已经在给他准备哀悼会了!”
一个月里没怎么吃饭、也不肯好好睡觉,发烧到将近四十度也不肯吃药,如果不是陆远找上门来……
“我带施雪桐五年,在工作上他无可挑剔,的确是个完美的艺人。私下的他我不敢说有多么了解,可他少有的几次自暴自弃,失眠病状的反反复复,全都是因为你。沈笙,你是他的心病——除了你,没人能治好他。”
操碎了心的陆远像是终于憋不住秘密似的,噼里啪啦丢了一大堆话,只留下沈笙一个人仔细去想他话里的意思。陆远的语气倒不像是指责,反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就好像在点拨一个刚入行、什么也不懂的新人。
心病……?
陆远是认真的吗?他在施雪桐心中已经重要得,需要使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吗?
可一想到施雪桐晕过去之前的话语,沈笙却又无从反驳。他的表情没有说谎,不顾生病偷偷跑出医院来赴约也是事实。
“……你怎么会笨到这个程度?”沈笙叹了口气,忍不住对着面前沉睡着的病人提问。“明明直接跟我说生病了就好啊——我又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就算是要见面,也没必要急于一时吧?”
施雪桐当然不可能回答他,就算他此时还清醒着,恐怕也是插科打诨、将这个话题带过去。
对待外人时的谦逊温和是一副面具,与沈笙相处时习惯性的嬉皮笑脸又是一副面具。这个人总是将自己真正的想法埋在心底,将真心话混在玩笑之中,仿佛担心被厌恶一般,从不敢直接说出口。
沈笙了解他软弱的这一面,可却不知道,自己对他的影响会大到这种程度。
听陆远说那一个月里,施雪桐好几次主动问他要怎么道歉才能让人原谅他,还准备了许多道歉长信,却一封都没有发过来。仿佛像是自虐一般地苛待自己。不吃不喝,作息颠倒,身体又怎么可能不垮?
作为朋友,沈笙自然不可能不担心他,可一想到他几乎全都是自作自受,沈笙却又只想狠狠地将他骂醒。
“……我怎么会认识你这种家伙?”笨死了。
如果这笨蛋醒着,此时肯定已经哇哇大叫、或是故作委屈,或是不依不饶地扑上来了吧。然而施雪桐只是安静地皱着眉,仿佛陷入深深的噩梦之中,完全听不到沈笙的自言自语。
把他送回医院已经是超过凌晨两点,沈笙坐着坐着,倦意涌起,一下子就吞没了那些混乱思绪。抵挡不住困意,他趴到施雪桐身边,不一会儿也睡了过去。
也许是因为睡得不太舒服,沈笙这一晚上的梦也是混乱不堪,连环起伏,一下子他正在现场让助理去艺人买水,一下子他又跑到了海岛上重拍mv。梦里的浪花比他在岛上时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还要大,忽然一下从岸边冲起,将他完全卷入了海水之中。
……嗯?这海怎么是热的?
不自然的高温让沈笙不自觉皱起眉,想要伸手拨开海水冲出海面,整个人却被柔韧的水草给死死缠住。他越挣扎,水草便越收紧,仿佛不肯让他离开似的,紧紧地搂住他的胳膊,他的腿。
不对不对,这水草怎么还有手有脚的?
在几乎快窒息的难受之中,沈笙猛地惊醒,一睁眼,便对上了一张苍白的俊脸。
“小笙,早上好啊。”施雪桐笑眯眯地勾起嘴角,脸上的欣喜神情倒是和沈笙完全相反。“是做了噩梦吗?为什么一副害怕的样子?”
他与沈笙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只有一个拳头,沈笙不适地往后退去,却发现梦里的水草根本就是面前的人。他的两只手并起,被施雪桐搂在胸.前;而薄薄的被子之下,施雪桐的两条腿也面对面地夹住了他,紧密得过分——难怪他都快窒息在那片热海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