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次,她说的时候,崽崽脸上虽然有几天见不到她的失落感,但是却没再追问她消失这几天是要去做什么。
宿溪:?
陆唤见到幕布上的她正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开着她的小幕布与自己对话,便知道她应当是和上次一样,要去参加她的世界的学堂的考试了,她们那个世界学堂考试恨频繁,自己这边每隔三个月,她那边便会考一次。
先前陆唤不知道她每回突然消失八天左右,是去做什么了,于是总是忍不住问很多,“去做什么了”、“什么时候回来”、“回来的时日能早些吗”连连发问,但现在陆唤既然已经知道她是去做什么了,心中放下了心,知道她不会突然消失,自然便不必再问。
可宿溪却觉得没被崽崽问,哪里都有点不舒坦。
她忍不住又强调了一遍:“我可能整整八天不能过来哦。”
崽崽批阅着军情,笔尖顿了顿,脸上有些许失落,但到底没说什么:“嗯,我会等你回来。”
等等……宿溪感到匪夷所思,恨不得冲进屏幕里去晃崽崽的肩膀:崽你怎么不和之前那样像幼儿园小朋友等不到家长来接一直反复追问我到底要去哪里回来为什么要为了别的事抛下你……了?!
崽崽不再追问了,宿溪这个以前还笑话崽崽盯得太紧了的老母亲却无所适从了。
她心头再一次怅然。她的崽,果然不再是个崽了。
看,对她都不再依赖了。
她悻悻地关上了手机屏幕,收拾好书包和笔袋,打算去考试了。这场期末考试持续四天,因为不仅要考文化课,还要考美术音乐和体育之类的,尤其是体侧,还要跑八百米,宿溪想想就觉得很痛苦。她给自己打了打气,这才拎起书包去学校了。
而陆唤一抬起头,便能看到幕布上的她已经坐着四个轮子的大马车抵达了学堂,正进入一间学堂内,翻开了面前的白色卷子。
她那边笔尖唰唰唰地考试。
陆唤也跟着拿出一张空白的纸张来,测试一下自己行军这半年来,所学到的她那边的蝇头文字。
听力因为宿溪戴着耳机,所以陆唤这边是听不到的,他直接跳过,等到宿溪翻到完形填空和阅读理解的时候,他再熟练地将幕布拉大,然后和她一块儿做。
毕竟从她的那几本课本上所学到的单词有限,再加上半年时间也太短,他写卷子的速度比她稍微慢一点,但是,却要比那间考场里绝大多数的人都要更快。
而接下来的历史地理考卷,他也随着大当涉猎,了解一下她那个朝代的历史也是好的。
这半年的时间,陆唤已经学会了很多东西,有时候宿溪那边已经睡着了,而他将幕布切换到大街上,开始观察那些乘坐四个轮子的马车的人是如何刷那张卡,“滴”地一下就能上车的。
交通、人文、医疗等方面,他虽然还没完全摸透,但是也不至于一窍不通。
若是有朝一日过去她那个朝代的话,也不至于在大马路上被扭送进警察局。
陆唤将写满了答案的考卷换了一张,继续陪着宿溪一道答题。
而宿溪这边,这两天也感觉到有些怪怪的。先前的鱼汤事件、楼梯差点摔跤事件,她都只以为是因为游戏的缘故,自己运气变好了,但是这两天,她却感觉哪里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考完前两科,在本班上晚自习的时候,晚上老师进来上课,她因为发了会儿呆,所以没听见老师讲什么,被点起来回答问题。正在她不知道老师问了什么,该回答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道风吹来,像是从窗户那边吹来的一般,突兀地翻动了她面前的教科书,直接翻到了老师问的那一页。
她目瞪口呆了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地回答了。
而她和同学们一起搬桌子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搬哪张桌子哪张桌子就特别轻,像是有人往上托一样。
导致她和顾沁将考场的桌子搬回原位置时,顾沁累得直喘气,而她却完全感受不到桌子的重量。
不止如此,第四天体侧,跑八百米的时候,也感觉身后吹来的风像是有推力一般,推着她向前,以至于让她觉得特别痛苦的八百米竟然头一回被她轻轻松松跑完了!
宿溪抵达终点,将手腕上计时的腕表摘下来的时候,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过了一会儿顾沁才气喘吁吁跑到她身边,愕然地道:“宿溪,你这次可以啊,怎么跑这么轻松?”
宿溪也觉得神奇得要命,她忍不住再去跑半圈,但是这下很快就觉得累了,难不成是刚刚状态好?
回到教室换下运动服的路上,宿溪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劲。
她是已经经历过游戏的神奇的人了,她当时接触游戏里的人的时候,对游戏里的人而言,她也像是一道风一样。而当时她突然拽起水桶,崽崽也是感觉水桶匪夷所思地变轻,就和她现在一样。
宿溪很快就被自己脑海中冒出来的一个念头吓得不轻……该不会,也有人在玩她这款游戏吧?
这样一想,越发觉得连同上次痛经时,床头柜边上莫名多出来的一杯红糖姜水,也不像是她老爸老妈那么粗心的人给她倒的。
卧槽……
宿溪忽然想到了什么,再联想起崽崽最近奇奇怪怪的表现,她脑海中的猜测更加具体了——莫非,崽崽那边也能看到自己,也能触碰到自己了?!
所以,他才没有问自己离开八天是要去做什么,所以,那天洗完澡之后上线,才见他不敢抬头看自己,耳根红得滴血,桌案上莫名其妙多了一堆“非礼勿视”的字迹???
宿溪越想呼吸越急促,脸色越发通红,那么,岂不是这些天自己坐在沙发上没形象地倒成一条吃薯片的样子,为了不洗头好几天都戴鸭舌帽上学的样子、甚至晚上睡觉有可能说梦话的样子,都被看去了?!
宿溪简直要抓狂。
她面红耳赤,越想越觉得羞耻play,但这只是自己的猜测,她还得和崽崽确认一遍。
不过脑海中涌现了这个想法之后,她心中这段时间的那点儿怅然倒是稍稍褪去了一些,她还以为崽崽不再需要自己了呢,但是这样看来,崽崽还是暗搓搓地送了红糖姜茶,陪自己跑完了八百米嘛。
宿溪心中很快就变得暖暖的。看来是老母亲多想了,她吸溜吸溜鼻子,从书包里掏出了手机。
她这边已经夏季了,有些热,她脱了校服,穿着短袖找了个空座位坐下来,提前打开了游戏。
宿溪手中的游戏界面打开之后,一如既往首先是宁王府中那间柴屋的初始界面。
她眉开眼笑地随意看了下,发现自从崽崽离开宁王府之后,宁王妃等人一日更比一日憔悴,或许是宁王妃的娘家已经彻底败落了,宁王妃已经很久都没有去赴过京城的一些贵妇之间的宴席了,此时她坐在湖心亭中发呆,鬓边居然生出了华发,而她的两个儿子也显得十分颓然,半点没有一年前趾高气扬的模样了。
宁王府中大概只有老夫人还在撑着等崽崽回去,还在坚定地认为,崽崽能够给宁王府带来转机。他当上朝廷命官之后,就会带着衰败的宁王府再一次重现辉煌。
宿溪没有多在界面停留,直接转去了北境的崽崽所在的帐篷。
但是转了一圈,却没找到人。
于是宿溪在军营到处都找了一下,却仍然没见到崽崽的身影。
她将界面缩小,看看崽崽到底在哪儿,结果就看到崽崽的红点点出现在了地图的北境的河边——崽崽去那里干什么?宿溪有点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于是赶紧将界面切过去。
可是只见,哪里是出了什么事。
河边,有些兵吏小人走来走去,正在拆帐篷,打算班师回朝了,而积雪杨树后头,崽崽正和前几天见到的叫做柳如烟的民间女子站在一起,不知道正在交谈什么。
宿溪是不知道他们正在说什么,因为没有涉及剧情的对话,是不会随随便便变成对话框弹出来的。
但是这幅场景的确很美,杨柳河畔,俊美少年与柔弱农女。
而且——宿溪又打开右上角看了眼,发现这名农女还在后宫那一栏里。
兴许……一年前崽崽毫不犹豫地拒绝掉函月、躲避绣球,是因为还没开窍,而现在开窍了?也是,也该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
而一开始,宿溪最希望的不也是崽崽能在那个世界拥有亲朋好友,陪伴着他吗?现在,终于见到他有了朋友,可能也有了喜欢的人,距离恢复九皇子的身份、完成游戏最终章的目标也不远了……这些都是她一开始的心愿,她应该开心激动才是……可为什么,她心里却有了种曲终人散的怅然若失的感觉?
宿溪又朝着那边看了眼,心想,还是不打搅了,待会儿再上线。
她关了手机屏幕,将校服塞进书包里,开始收拾起书本来。
……
而这边,陆唤询问了这位前任太医之女,女子来葵水时心情不好应该怎么调节之后,一条一条认真记在了心中。
柳如烟觉得这种问题有些尴尬,陆唤倒是并不在意。
他觉得最近小溪情绪波动有点大,但是又不知道原因,而且上次见她痛得那么厉害,应该是每次来都那么痛,便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他通过她学会了用平板百度,她的平板密码他已经知道了,是六个零,迫不得已,他解锁了一次,搜索了下对应之策,但是却发现她那个世界对于女子痛经,并没有什么好的措施,只能吃所谓的止疼药。
而陆唤这边的朝代,也没什么好的对策,他翻阅了中草药书籍,只查到了几种草药煎服之法。
他认为前太医的后人同样是女子,应该会有什么比较特别的调节办法,因此在班师回朝之前,先来问上一问。
柳如烟想同这位年纪轻轻的骑都尉一道回京城,于是待回答完他的问题之后,羞赧地启唇道:“骑都尉大人,既然是您救了我的命,不知道可否——”
可话还没说完,这人却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以身相许之类的话似的,毫不犹豫地打断:“不可,京城路途遥远,没办法带你,你想去京城,另寻他法吧。”
柳如烟:“……”
说完陆唤就赶紧转身走了。
柳如烟:“……”
陆唤回到帐中,先将柳如烟方才所说的那几条可以在葵水时期改善心情的方法记下来,准备下回等宿溪情绪莫名其妙的时候,再试一下。然后他看了看外面的日头,见已经是第八日傍晚了,按照时间,她应该已经考完了,可不知为何还没来。
陆唤一直等不到人,于是打开了幕布,从她家里的起始页面,切换到她的学堂里。
因为不知道她在哪一间教室,所以陆唤一间一间地找过去,但是找遍了教学楼,却没看到她。
陆唤便将幕布又切换到草坪操场、实验室,以及其他地方,她最常去的是学堂门口卖零食的地方,或许会在那里。刚好可以看一下她平日里都喜欢吃什么,前太医之女说女子葵水时期心情不佳尝一些美食也会有所改善。
这样想着,陆唤很快便在学堂门口一群人中发现了她。
他漆黑的眸子微亮,将幕布拉了过去。
但是就在这时,他见到小溪和她身边那个名叫顾沁的朋友站在那里,对面还站了一个人。那人头上顶着的头衔是“校草”。
校草——?这是何意?
陆唤有些不解。
下一秒,就见那名叫“校草”的人,从口袋里掏出来两张小小的长方形的票据之类的东西,将其中一张递给了小溪。校草什么也没说,脸上酷酷的,另一只手还插在裤兜里,斜靠着校门。
而校门旁边围着很多人,似乎都在看热闹,其中还有人捂着脸,发出起哄的声音。
陆唤努力去理解眼前这副场景。他见到小溪脸上倒是没什么变化,但是她旁边的顾沁却满脸通红,突然便明白了这个叫校草的小子是在做什么。
陆唤脸色陡然僵硬了。
……
宿溪肤白貌美,虽然整天穿着肥大的校服,扎着马尾辫,十分低调,但在学校人气并不低。
先前家里缺钱的时候,霍泾川说她在校园论坛发个帖子,五百块钱约会一次,立马可以赚得满盆金钵并不是假的。
可她比较宅,整天不是刷卷子搞学习,就是玩游戏,虽然性格很随和甚至有点神经大条,可很多同学们却都认为她很高冷,因此,追她的人并没有那么多,很多都不敢上前来,只是悄悄递一下情书。
此时站在她和顾沁面前,递出了电影票,想要和她一块儿去看电影的是先前霍泾川经常在她耳边唠叨的那个校草尹耀。
说是校草吧,有钱是真的,但其实帅也没有多帅,中上水平,还没有霍泾川帅。
但或许是因为有钱,经常捐助学校里的元旦晚会之类的节目,所以导致知名度比较高,就成了校草。
见过了崽崽俊美的原画之后,宿溪觉得学校里最帅的人和崽崽的原画一比,都瞬间被秒成了渣渣。
而且崽崽上战场大半年,那可是有腹肌的,肩能抗腰能提,学校里的这些男孩子们都读书读傻了,一水儿的溜肩,站都站不直,根本没法比。
顾沁疯狂锤她的背,恨不得替她接过那张电影票,而她看着面前额头上长了一颗小小的青春痘,但还称得上帅的校草,却有些神游在外。
校草很快有些不满,说:“想和我看电影的人都排到对面学校了,宿溪,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可没有机会了。”
周围很多人起哄,觉得校草这样斜靠着学校大门,说这句话,特别酷。
宿溪这会儿没心情打游戏,但更没心情看什么电影。她是打算和顾沁去逛街的。可是周围这么多人,她要拒绝,也得想个好点的措辞。
于是宿溪盯着校草,沉吟了下,开口道:“我……”
可是话还没说完,不知道哪里吹来的风,突然暴躁起来,尹耀伸在空中的手忽然被重重打了一下。
他捏不住电影票,电影票一下子掉在地上。
而他靠着的大门也突然“吱呀”一声,突然被卸掉了一根螺丝,尹耀吓了一跳,斜靠着学校铁门的姿势一下子没撑住,往前一扑,摔了一跤。
宿溪:……
这场突如其来的见鬼操作,让周围的同学们都呆滞了一下。
尹耀揉着胳膊,心中骂了句娘,觉得流年不利,他正要继续对宿溪说刚才的话题,可是却见宿溪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鼓起腮帮子像是控制不住想笑,然后掏出手机拉着顾沁走远了。
顾沁还在身边唠叨,宿溪则已经打开了游戏。
……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话,那么刚才的那一幕,肯定是陆唤做的没错了。
宿溪强忍住笑意,戴上耳机,在绿化带内一边走一边打开屏幕,调转到帐内,神清气爽地对崽崽道:“我来了!”
崽崽正在桌案后誊写军情,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头也不抬:“哦。”
宿溪见他装得若无其事,越是笃定刚刚捣乱的肯定是他。宿溪心里想笑,将界面拽来拽去,拽到桌案后头,果然就见崽崽放在桌案下方的那只手,死死地攥住了拳头,骨节分明。
而他似乎是察觉到她正在转动屏幕,眼皮轻轻一跳,突然松开了手。
宿溪又想笑了,心中的失落感也稍稍减退了一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情绪总是莫名波动很大,她也不想这样,但有的时候……总之,心里有种很在意的感觉,很在意随着游戏渐渐完成最终目标,他和她是不是就不能一如既往了。
她说不清楚这些感觉。她仿佛哪里有病灶,但是隔着衣服去挠,犹如隔靴搔痒,找不到那个重点在哪里。
她不知道说什么,而屏幕里的崽崽也一直沉着脸,继续誊写军情,情绪不太高涨的样子。
宿溪忽然想起来,陆唤总共就没对自己黑过几次脸,而上一次这样沉着脸,还是在兵部院子中,他质问自己“娶妻生子”一事。
宿溪心中隐隐冒出了一点猜测,像是飞蛾一般快要破土而出,让人心脏痒痒的,可是那念头又稍纵即逝,她没能捕捉到。
她想来想去,只觉得自己最近很在意的一件事情,必须问出口。
于是她脱口而出:“那个谁,柳如烟,要随你们一道回京吗——”
可是她话音未落,与她同时问出口的是桌案后少年沉闷的声音:“街市上有皮影戏,你要不要去——”
两人同时问出口,分别见到幕布上对方的文字,都是齐齐一愣。
……
接着,空气静了几秒。
两人面色都莫名地有些红。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七岁已经可以结婚生子的陆唤:电影有什么好看的,还没皮影戏好看(扎小人)
宿溪:我突然有一个很大胆很危险的想法,我怀疑十七岁已经可以结婚生子的陆唤是不是暗恋我。
第 58 章
……
过了半晌, 陆唤看了她一眼,率先低低开口,解释道:“她想去京城, 自己有腿,与我无关。”
宿溪:“哦。”
宿溪也飞快地瞄了一眼屏幕上的他, 在他抬头时, 立刻装作看向别处:“……电影我都看腻了, 所以没答应, 可皮影戏……我还没见过呢。”
“呵, 是吗?”陆唤扯起嘴角, 皮笑肉不笑。
他怀疑方才他若是不阻止, 小溪便要接受那人的邀请了。
宿溪:……???崽, 你最近是不是太猖狂了点?!
屏幕里的少年扯着嘴角, 面上似乎仍有一些轻微的妒意, 只是被他隐藏得很好,于是并没显露出什么。他漆黑双眸定定地直视着前方, 仿佛跨越千年凝望着自己。
宿溪低头看着屏幕,有一瞬间竟然有与他对视的感觉——
宿溪顿时呼吸一窒。
……
她几乎可以笃定他那边已经能看到自己了!否则这段时间以来, 频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 八百米, 鱼汤等事件无法解释。
何况, 她方才调大屏幕去看他桌案后方的另一只手,他也像是有所感觉一样,漆黑眼睫几不可察地轻轻一跳。
他应该是不仅能看到自己,还能看到自己手中的手机屏幕?
宿溪早就渐渐意识到这不仅仅只是款游戏了, 而其实是通过一款游戏来连接两个真实的世界。
她应该想到,为什么一百点之后, 崽崽就莫名其妙从一个奶团子的形象强制性变成少年形象了,或许这可不是什么游戏的大礼包,而是崽崽自己花了银两切换成这样的。
——也就是说,所谓的一百点的大礼包,会不会其实是崽崽那边也有了一块能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
……
之前宿溪根本没想过,崽崽那边可能也已经能够看到自己了,所以偶尔屏幕刚好切到他的正前方,与他的视线对上,也不以为意。
但是现在,当脑子里一直反复万马奔腾地奔过“或许他早就开始可以看到自己了”的念头,宿溪再和他对视上,便一瞬间犹如触电一般,电流噼里啪啦顺着血液涌上大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置身于车水马龙的现代,而他置身于兵荒马乱的燕国。
他的眼神深邃而专注,他正在与自己对视——原本隔着一块屏幕的游戏感陡然消失,他就像是下一秒便要穿过这道屏幕,破壁而出,来到她面前一般。
宿溪心脏突然跳得有些快,仿佛被他耳廓的红色给传染,渐渐的,宿溪脸上也火烧火燎起来,她有些抓狂地将视线移开了去。
该死,宿溪心想,这个崽也太会瞒了,一百点之后的这段时间,他肯定在心中嘲笑了很多遍自己不洗头的样子!
想到这里,宿溪顿时没了勇气质问。
身边的顾沁挽着她的胳膊,也没注意她玩手机是在干什么,因为顾沁自己也掏出了一本薄薄的小人书,一边看一边痴汉笑。
宿溪朝她瞅了一眼,看清楚她到底在看什么之后,顿时脸色“唰”地一白,登时将自己的手机屏幕“啪”地关上。
陆唤:“……”
然后,宿溪火速将顾沁手中画着两个小人脱衣服的小黄书一合,飞快丢进她的书包。
随即看了空中一眼,面红耳赤。
顾沁一脸懵逼:“干什么,期末考试考完了还不准我看会儿小黄——?”
话还没说完,被宿溪一把捂住嘴巴,抓狂道:“以后在我身边不要看。”
顾沁无法理解,“溪溪,你上次不是还找我借,我没借给你,你就不许我——”
宿溪继续捂住了她的嘴。
宿溪两眼一抹黑,心想,完了,老母亲的面子全都没了。她通过屏幕看到的崽崽无论何时都勤勉读书、孜孜不倦、仪容一丝不苟、端正有礼、能文能武。
而崽崽从那边看到的自己可能就是个——不出门就不洗头、在家穿睡衣躺在沙发上毫无坐相、疯狂吃薯片毫无节制、和闺蜜一块儿趴在床上看耽美漫画看得一脸血的宅女。
顾沁还爱看小黄漫,要是哪天崽崽心血来潮仔细瞅瞅顾沁看的是什么,那可就完了,燕国堂堂未来的一国之君,那可就要被她给带坏了!
宿溪心如死灰,都没勇气再打开手机屏幕了。
而一道去北境街市上看皮影戏暂时没能实现,因为宿溪关了手机屏幕之后,陆唤这边就收到了一道从京城快马加鞭来的圣旨,让打了胜仗的大军尽快班师回朝,宫中将为其举办庆功宴。
这道圣旨早就在意料之内,因为打了胜仗的将军,皇帝是不可能放任其拥兵在外的,自然是心急地要将大军召回去,先拿回兵符再论功行赏。
但是此时,又从京中传来了一些流言。
说是,皇上有位九皇子,因为从小体弱多病,一直住养在宫外的长春观,先前很多治国有道的事情便是这位九皇子干的,包括京城永安庙救人,丰州等三地开粮赈灾,以及此次大战之前的筹措粮草,并且这位九皇子如今就在镇远大军之中,还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消息现在才传到北境来,但是在京城却已经甚嚣尘上了。
而事实上,这消息自然不是陆唤传出去的,他做了的唯一的一件事情便只是给长工戊写了一封书信而已。
只是,他猜测云州刺杀事件之后,皇帝一面令人去查明他的身世真相,一面应该也派人在军中盯着自己。所以这信,送到长工戊的手上之前,必定会在皇上手上转了一道手。
皇帝知道自己其实就是那些农庄背后的主人之后,肯定会以此大作文章。
第一,现在北境战乱大获全胜,百姓将其记为镇远大军的功劳,与皇室没什么关系,这位皇帝难免担忧镇远将军借此得了民心,因此此时此刻,必须让皇室中人做出什么让百姓感恩戴德、铭记在心的功劳来。
先前陆唤所做的永安庙、丰州赈灾、筹措粮草等几件事刚好符合,此时揭露出来是九皇子所为,多少能平定民心,告诉百姓,皇室并非毫无作为。
第二,先前皇帝一直戒备镇远将军找到了继承人,拥兵谋反。
而当发现镇远将军的继承人其实也是皇室中人之后,他反而心中大喜,认为此时将流落在外的陆唤以九皇子的身份接回来,必能让镇远将军措手不及。
镇远将军再去寻找另一个继承人,便没那么多时间了。
第三,朝廷中如今太子与五皇子,一方靠皇后与国舅,一方靠自己奔走纵横,形成了博弈的局面。
皇帝一直想扶持二皇子上位,形成三足鼎立的稳定局面,方便自己操纵,但是二皇子却始终扶不起来,于是皇帝其实需要一个新的有能力的皇子填充进来。
刚好,云州刺杀事件让十六七年都未曾谋面的九皇子自动送到了他面前。
出于这种种原因,陆唤所需要做的其实不多。他只需要揣测好当今圣上的心理,将当今圣上想要的送到他面前,还要让当今圣上以为是他自己聪明发现的,让他以为他自己才是下棋者,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等待事情尘埃落定。
而现在,消息吹到了军营,应当也是皇帝的一种试探。对于——陆唤是否已经知晓自己身世、陆唤对九皇子的身份甚至是对龙椅的位置有几分想法、陆唤的野心到底有多大——的试探。
因此,陆唤听见了这些消息,便流露出了自己应有的反应。
他喝止了那些小声议论的兵吏,并负手蹙眉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帐内。
他这种表现,对于皇帝来说,是一种“藏不住事、城府不高”比较好操控的表现,皇帝才能对他更加信赖,而他也才能更加接近自己的目的。
此时陆唤心中的算计,宿溪那边全然不知。
当官的时候治理部下还好,陆唤喜欢和她一道共进退,但是涉及到这些阴谋算计之事,陆唤却并不希望她见到太多。
毕竟,她在她家里,与她的父母看起来那样和睦,她的父母虽然喜欢吵嘴,可是看起来却温馨无比,对她也无比的疼爱。
她若是见到他所在的朝代,兄弟阋墙,父子之间互相猜疑,便如同见到了阴暗面,陆唤不希望她看到那些。
当日接到圣旨之后,大军便就此回京。
北境仍在飘雪,万里白茫茫的一片,战乱之中活下来的百姓长街相送,一路跪到了鄞州。
宿溪再上线的时候,发现后宫那一栏,柳如烟已经消失了,难不成那天她在河边看到崽崽和她说话,其实是说了什么告退之类的话?
宿溪猜测到崽崽那边可以看到自己之后,浑身的细胞都绷紧了。
她回到家换好鞋子,同手同脚地走到沙发上,将书包放下,然后在沙发上坐得笔直,打开电视,一本正经地看起了——法制节目。是的,她必须洗掉自己在崽崽心目中爱看小黄书的糟糕印象。
没一会儿宿爸爸宿妈妈就回来了,见到宿溪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居然挺直腰背坐在沙发上,简直吓了一跳。
宿溪走过去帮她老妈把外套拿下来,笑容宛如机器人:“妈妈,我帮您拿,爸爸,我给您倒了茶,赶紧歇一会儿吧。”
以身作则,一定要扭转自己的形象。
宿爸爸见到茶几上果然有茶水热气腾腾,登时受宠若惊,而宿妈妈狐疑地盯着宿溪,上前一步摸了摸她额头,“你这孩子没发烧吧,怎么跟得了失心疯一样?”
宿溪:“……”
宿溪脸快笑僵了,她转过身,进浴室去洗头。
刚打开水龙头,宿妈妈一脸不可置信道:“溪溪,你昨天不是刚洗过头吗?怎么今晚又洗?明天是周六你不用出门啊,你平时不出门不见人从来没见你洗头洗得这么积极——”
卡了下壳,宿妈妈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然脱口问道:“溪溪,你是不是早恋了?”
宿溪被这句话砸得七荤八素,脑子顿时当机。
几秒之后,她一下子像被踩到尾巴一样,关上手中水龙头离开浴室冲进房门,做贼心虚地大喊:“早恋?怎么可能?妈你想太多了吧,我服了您了,我只是忘了昨天洗过了,我不洗了!”
宿溪靠在房门背上,心脏狂跳,面红耳赤,早恋,什么鬼?她怎么可能?
没早恋就不能天天洗头了吗?这什么逻辑?
她只是感觉被人看着,表演欲莫名就来了,总不可能在崽崽眼底下被贴上“不爱洗头”、“看小黄书”、“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八百米都跑不完”的标签吧!
听见老爸老妈在外面笑,宿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木着脸拿出手机,心里非常狂躁地祈祷刚刚崽崽没看见自己丢人的那一幕。
可是,一打开屏幕,切换到崽崽那里,便见到,正在野外驻扎帐中的少年竭力绷住脸,但还是没能忍住腮帮子有些鼓,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宿溪:……
宿溪抓狂道:“陆唤,我知道你能看到了,你再笑我,我就再也不上线了!”
屏幕里的陆唤神色一凛,脸上快要绷不住的笑意顿时收敛得一干二净,并起两指,严肃地发誓道:“我刚刚什么也没瞧见。”
宿溪冷不丁发问:“我洗澡你也什么都没看过?”
陆唤的确什么也没看到过,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差点便撞见的一幕,他努力定了定神,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