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小心翼翼说:“奴奴不是怪她……她毕竟是奴奴的好姊妹。大汗,能不能不打?这一顿下去,奴奴和她再没脸见面了!”
乌翰道:“你呀,就是个心软!她敢那么损你,敢情就是依仗着翟思静罢了。我告诉你,日后翻覆,还不知道谁上谁下呢,她就这么抱着主子的大腿,以为可以保她一辈子?你别怕,打是朕叫打的,打不死她,就是皮开肉绽几个月没好日子过。她日后不想见你,你就别见,到平城宫里,只要朕抬举你,谁敢不奉承你?”
他又笑起来:“我的好梅蕊,来,再让我亲亲。”
听声儿,梅蕊大概让他亲了几下,然后陪着笑的声音:“可是她以往对我挺好的,念着以往的旧情,我也不忍心啊。大汗就给奴奴一个面子吧。将来我见我们家女郎,也不会红着脸不知说什么话才好了。”
乌翰想了想说:“我实话告诉你,你那个金尊玉贵的女郎主子,我心里是不待见了。长得好看是好看,傲慢成这样,哪里把朕放在眼里?!只怕心心念念还是我那个长得英俊的杜文小弟。既然联姻了,娶不能不娶,但她身上这臭毛病我不能不治治她!这次杀鸡儆猴,就是给她瞧瞧的。别说一个侍女,将来她再敢拿那种眼神瞧我,我也不惮寻她个错,叫她也尝尝板子的滋味——后宫里头,她不过一个媵妾,就家法处置了也是宫里的家务事——她还当真敢和朕翻天了?!”
梅蕊大概吓着了,半日没有说话。
倒是乌翰又想了想,说:“好吧,今日卖你一个面子,不叫你难做。减她十板,叫她知你的恩。”
他在里头高声吩咐:“去看看,责打那个叫寒琼的侍女,如果还没打够数,叫减十板。命她挨完打之后,叩谢梅蕊姑娘的求情之恩。”
翟思静的指甲掐在手心里,掐出血印子了也不觉得疼,她若来求情,只怕乌翰越发嚣张,要“杀鸡儆猴”,给她颜色看。眼见外头一个宦官去传命去了,她摇摇晃晃也往回走,不觉间眼泪模糊了双眼,甚觉愧对了寒琼。
古人说“歧路生悲”,大概就是自以为选择了一条对的路,实则仍然艰途漫漫,两眼漆黑——重生一回亦如是!
她脚下踩棉花似的瘫软,跌跌撞撞在行宫的甬道上走。前面传话的那个宦官早就健步如飞走得没影儿了,她却浑身无力,扶着墙壁努力往回。
还没到宫院门口,便听见里头惨叫连连,再近些,又听见竹板子着肉时的“辟啪”声响,每一下伴随着寒琼凄楚的叫喊和啼哭,夹杂着全然没有尊严的哀嚎与求饶。
翟思静努力奔跑,在门口的门槛上差点绊一跤。她清清楚楚看见,打人的挥汗如雨,而挨打的泪落如流。还没等她喝止,喊数的已经叫道了“二十”,挥手道:“行刑毕,让这丫头跪叩大汗恩典和梅蕊姑娘的求情之恩。”
寒琼狼狈地被扯起来,摁跪在地上几乎支撑不住,全靠人在腋下托着。
疼痛消解人的意志,她眨着眼睛避免额角的汗水流进眼睛里去,翕动着嘴唇说:“奴……谢大汗教训……之恩;谢过……梅蕊……姑娘……求情之恩。”心里到底不情愿,嘴唇颤抖着几乎又要一洒委屈的泪水。
而传话来的宦官毫无怜惜,手一挥。两边支撑寒琼腋下的便都撤走了。寒琼一下子摔倒在地,辗转得如一条扭曲的虫子。
翟思静发足奔过去,抱着她几乎恸哭起来:“你……你还撑得住么?”
“女郎……”寒琼眼睛一翻一翻的,喘了几口气几乎要昏过去。
翟思静无人相帮,唤门外的伺候宦官,也无人理会她。她只能咬咬牙,使劲扶着自己的侍女,两个人一步一瘸地到了内室,都是气息不继,其喘如牛。而后悲从中来,恨不得放声一哭。
晚间,有宦官递送来伤药,但又递送来一个噩耗:“大汗说,在泾州行宫待着的日子有些久了,请翟女郎收拾行装,三日后便继续出发去平城。”
翟思静气得牙都咬不住,关上门后见寒琼气息奄奄的模样,只能忍着悲伤和害怕,亲自给她上药。
果然是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把裤子黏在身上,好半天才处置好伤口。血是止住了,但大片大片可怖的破皮与淤紫——这叫寒琼如何能在三日后上路?
“寒琼,总是我害了你。”翟思静对又痛又累,昏昏沉沉的寒琼说。
只能先把她留下,托行宫的人照顾,日后再做打算。
翟思静彻夜难眠,在寒琼时不时惊醒后的呼痛与呻.吟里辗转反侧,几乎是看着窗户纸慢慢由青变黑,又慢慢由黑变青了。
她胡思乱想了大半夜,在窗户纸上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头虽然疼得快炸了,却思绪清晰了起来:
上一世,这些一幕幕都没有!梅蕊没有爬床,寒琼没有挨打。
还有什么也不同了呢?无非是上一世杜文不知道他母亲会被赐死,而乌翰没有在路上耽搁这么久。
这些变化,会使日后的一切事件有哪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