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时间考虑, 我现在冷静的很。
齐铭瑄很想这样说, 然而对上青年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也是,这件事本来就是自己强求了, 青年这次不再一口回绝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好, 不说这件事,子舒, 那个女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黎舒进牢房时,他派了人一路跟随,倒不是为了监视,只是不放心。
从审讯过程就可以看出,那个女人对黎舒怀抱极大的恶意, 他担心那女人有什么后手, 子舒一个人进去, 若出了什么事可好。
本来还担心青年会不高兴,现在倒是庆幸自己派人进去了, 否则怎么会知道那样一件事。
以那个女人对黎舒做的事来看, 死一百次都不为过,如果没有意外得知那女人死了子舒也会出事, 他绝对会在让那个女人在极致的痛苦中死去, 将青年受到的罪千百倍还回去。
“什么事?”黎舒茫然, 那女人除了想刺激他一把外,还说了什么事吗?
“怎么对自己的事一点都不在意?”齐铭瑄无奈,“什么时候你才能对自己的事上点心?”
子舒总是这样, 若不是查了青年的过往,从青年平时的表现看,完全无法看出青年身患恶疾,曾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他就像个再健康不过的人一样,又有谁知道,他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药石无医。
得知黎舒病症后,齐铭瑄曾专门去找过给青年看诊的大夫,得到的结果不怎么理想,大夫说青年这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若调理得当,便可如平常人一样健康一生。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病只能调理,无法治愈,这样的结果,齐铭瑄很不甘心,他已经派人去寻天下名医了,他不相信青年的病无法治愈。
只是这种时候,他不免想到自己身上的伤,都说久病成医,青年一手医术如此了得,想来平日里是下了大功夫的吧,医得了别人却医不了自己,青年心中想必不好受吧。
“那女人说她死了你也活不了,是怎么回事?”见黎舒依旧茫然脸,齐铭瑄将事情挑明了说。
“那女人疯言疯语,殿下何须计较她随口说的一句话。”
“性命攸关的事怎可大意?”齐铭瑄不赞同这句话,若真的只是那女人随口一说还好,万一是真的呢,他可赌不起这个万一。
“我寻到的名医就快到京城了,子舒到时候让他看看可好?”说这话时齐铭瑄一直注意着青年脸色,生怕因为自己的自作主张惹人不高兴。
好在黎舒对这件事没多大反应,点点头,“那便看看吧。”
他也很想知道,洛姨娘说的那番话是不是真的,毕竟当年原主母亲身上的毒,是洛姨娘下的,以洛姨娘对原主母亲和原主的恨,做下这种事不足为奇。
听到青年的回答,齐铭瑄脸上的凝重之色少了大半,青年自己不关心自己的身体,没关系,以后他会注意的,将青年放在眼皮下时刻盯着,总不至于还让人伤了去。
至于牢里的那个女人,为了黎舒,暂时动不了,不过没关系,等结果出来,该偿还的总会让她偿还,诚如子舒所说,有时候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洛姨娘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黎舒离开后,她一个人缩在角落里,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
只是没等她笑多久,就有两个狱卒打扮的人打开牢笼,揪着洛姨娘的头发将人带走。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任凭洛姨娘怎么踢打反抗,那两人都像石头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穿过牢房,两人将洛姨娘交给守在外边的黑衣人,黑衣人接过哭闹不休的女人,一掌将人劈晕,悄无声息离开了大牢。
带走洛姨娘的,自然是齐铭瑄,知道这个女人极有可能关系着黎舒的生死后,他哪里还放心把人留在大牢里,万一出了意外,他怎么承担得起。
在研究出结果前,那个女人还是单独关押的好。
黎舒公然将父亲的姨娘告上大理寺一事很快在京里传开,这件事就是一个信号,意味着黎舒同黎家断绝关系的信号,同一时间,黎舒过往在左相府的遭遇也被有心人传出,在京城激起了一层不小的浪花。
听到这个消息,容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现在皇帝病了,黎舒背后的靠山倒了一座,他本来还忌惮左相不敢下手,哪想到黎舒自己这么给力,自个儿把自己的靠山推了。
真是天助他也,他倒要看看,没了这些人,黎舒这次怎么躲过去?
不对,现在黎舒身后还站了个秦王,上次他就是栽在了秦王身上,不行,得再等等,等事成之后,区区秦王何足为惧,等到那个时候,黎舒岂不是可以任他宰割。
光是想到那个场景,容霄就兴奋的不行,抱住怀里的美人亲一口:“来,给爷倒酒。”
这件事传出后,大街小巷都有人谈论。
“我就说这黎大人当官后怎么就迫不及待离开左相府,原来里面还藏着这样一件事!”
“可不是,那左相端的是清廉磊落,哪想到私下里居然是个纵容小妾谋害嫡子的人,这左相不是在政事上很精明干练吗,怎么在家事上这么拎不清?”
大周是一个很讲究嫡庶之分的朝代,尤其是名门氏族,毕竟自古以来因嫡庶之争而引发的家族、朝代覆灭之事不在少数。
一个家族要想长远发展,就得从根源上断绝这种事,现在的黎家不是很好的例子吗。曾经多羡慕黎城生了个好儿子的人现在就有多幸灾乐祸,儿子再优秀又怎样,徒惹祸害。
比起朝堂上的夺嫡之事,左相家发生的这件事就不怎么大了,官员们感慨一番后,又一头扎进了如火如荼的权利之争中。
权利更迭,往往伴随着一批人起来、另一批人跌落,谁都不想当那跌落之人,这段时间,他们使进浑身解数,只为了不成落败一方。
皇帝病重,黎舒又没有参与进夺嫡之争,倒是难得的清闲下来。
从洛姨娘口中得到确切消息后,齐铭瑄将消息带给一直替黎舒诊治的林大夫,询问林大夫可有解决之法。
这种事林大夫也是头一次听说,一时间也拿不准主意,“老夫得先去看看。”
洛姨娘被单独关押起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折磨,她精神萎靡不少,见外人进来,只是木木地坐在原地,眼神直愣愣的,透过虚空不知看向何处。
林大夫细细给人把过脉,又用特殊的方法取了血。
“怎么样?”
待林大夫处理完,齐铭瑄才开口问。
“确实有些不对,哎,等等,你们站一边,这些东西我自己收拾就好,你们别给我弄乱了。”
正在收拾东西的两人停下手里动作,乖乖后退一步,他们是齐铭瑄调过来给林大夫打下手的,这件事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林大夫的那些徒弟便不方便带过来了。
边收拾东西边说道:“这个女人生上确实有些问题,她说的那句话极有可能是真的,结果没出来前,还要劳烦殿下将人看好了。”
“林大夫放心,本王不会让她出事的。”齐铭瑄拧着眉,心中颇有些烦闷。
“殿下不必太过担忧,只要有母体在,这种毒也不是完全不能解,待草民回去研究研究,即使最后没法解,只要这女人还活着,草民便可保子舒那孩子无虞。”
“有劳林大夫了。”齐铭瑄两手平举,冲老者行了一礼。
“殿下怎可行如此大礼?”林大夫连忙还礼,“殿下放心,子舒那孩子是草民看着长大的,草民拼尽毕生所学也会解决这些隐患的。”
自己的性命挂靠在另一个人身上,还是单方面的,可不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么?那女人年纪比黎舒大那么多,就算能寿终正寝,也一定会比黎舒先离开人世。
这么长时间,里面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事关黎舒,齐铭瑄赌不起任何万一。
这边处理完后,林大夫去了趟黎府。
青禾亲自将人迎进来,多看了林大夫身后两个脸生的男子几眼。
秀气的眉峰微微拢起,这两名男子的一举一动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药童,林大夫怎么带这样两个人来?
到不是怀疑林大夫,怀疑谁青禾也不会怀疑林大夫,这么多年来,若不是林大夫处处照拂,她家大人哪能平安在左相府长大。但那两个陌生男人可就不一定了,青禾垂下眼眸,心中多了分警惕。
“大人,林大夫来了。”青禾轻叩书房门。
“进。”屋里传来男人慵懒的声音。
“草民拜见黎大人。”
“拜见大人。”
林大夫身后的两名男子跟着行礼。
咦?黎舒抬头向林大夫身后看去,轻笑一声,“不必多礼,林大夫今日怎会来我府上,还带着……”
听出黎舒的未尽之语,林大夫抚须而笑:“不放心大人的身子,老夫特意抽了个时间过来看看,大人这几天身体可还好?”
林大夫不会无缘无故跑来这里,看这架势,恐怕是来“兴师问罪”的。
“青禾,你先带这两位公子下去,好好招待,别让人靠近这里。”黎舒吩咐。
“是。”青禾还担心这两个人会对自家大人不利呢,能将人带离大人身边是再好不过的了。
“两位公子,请随奴婢来。”
那两人脸上看不出半点不情愿,将药箱放到桌上,乖乖跟在青禾身后退出书房,青禾顺手将书房门关紧。
“黎大人真是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啊,出了这么大事都不同老夫说一声,还是别人告诉老夫,老夫才知道你身上留有这么大的隐患!”等房里只剩下两个人,林大夫开口。
林大夫声音起伏不大,黎舒知道自己的行为惹老人生气了,起身作揖,“这件事是子舒的不是。”
“现在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你身体比起从前也算是大好了,这种事情多上点心,不然你哪天出事了,我连个缘由都找不到。”
想到这件事,林大夫心里就是一团火,若不是秦王去找他,他都不知道黎舒身上的病还有这样一层原因在。
只是,秦王对黎舒是不是太过关注了?
“子舒,你是什么时候同秦王有的交情,这次的事若不是秦王寻到我头上,恐怕我会一直被你蒙在鼓里,你的事我本不该问,但我思来想去,心里总有些不安。”
自那日去密牢给洛姨娘取血后,秦王派了两个人到他身边,说是帮他打下手顺便保护他,林大夫知道,那两人的真正目的怕是为了监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