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便是齐铭瑄的答案, 亦是他可以用一辈子来实现的诺言。
他不知自己对黎舒的感情因何而起,只知道在他发现的时候,这份感情已经深入骨髓,再也无法割舍。
温香暖玉入怀,仿佛整颗心都被填满了,齐铭瑄将头搁在青年肩上,发出满足的喟叹。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 从小到大, 齐铭瑄都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他从小就感情淡泊, 母妃出事时,他年岁尚小,与外界接触也少, 对穆家人的印象更少, 对这些事, 年幼的他是没多少感触的。
只是后来随着年纪增长,越来越多的人在他面前说这些事,他们的话语极近恶毒, 为了能打击到他, 什么话难听便说什么。
源于这些话,他对穆家的印象越来越深, 后来在他最艰难的时候,穆家旧部把他从皇宫带出,将当年的事和盘托出,他才对当年的事有了个完整印象。
为穆家, 为母妃复仇是血缘赋予他的责任,他必须抗下,带领穆家旧部重新拿回属于他们的东西。遇到青年前,他的所有付出、努力都是为了这样一件事,为了冤死的穆家人,也为了经受种种苦难的自己,他势必要登下那个位置。
但那之后呢?这件事完成后他又该做什么?每每想到这个问题,齐铭瑄都是茫然的,蓦然回首,他发现这世间竟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他留恋的。
正如他对黎舒说的,当不当皇帝、当多久的皇帝他都无所谓,他争那个位置并非完全是为了自己,只是他身上背负了太多人的血债,那些活着的人和不得安息的英魂都在背后推着他,催促他前进。
直到遇见黎舒,他才对将来有了一个明确的盼头,他想未来能和青年一起,无论是困守皇城,还是放下一切担子远走他乡,只要能陪在青年身边,就好。
“殿下,我不一定能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答案。”震惊过后,黎舒用比平时低两个度的声音说。
原本只是想安慰下难得露出这样情绪低落一面的齐铭瑄,没想到又能听到一次表白,这次齐铭瑄的语气,比上次还要坚定。
黎舒不否认自己对齐铭瑄和对其他人不一样,或许他心中对齐铭瑄产生了感情,可他现在并不想放任这份感情泛滥下去。他今后注定要穿梭在不同的小世界,若在这个世界有了羁绊,他不保证今后的自己会做出什么。
和人族不一样,九尾狐一族极其重情,若是爱上一个人,那便是一辈子的事,断不会在中途突然爱上其他人,同样的,他们也无法忍受来自爱人的背叛。
九尾狐一族的情缘,要么一直甜甜蜜蜜在一起,要么丧偶,除此之外,别无他选。
他的生命同齐铭瑄太不对等了,若他答应和齐铭瑄在一起,短短几十年欢愉后,等待他的,将是数不清岁月的孤寂,他真的忍受得了吗?
一个从未见过光的人可以忍受永远的黑暗,但只要他见过光,即使只有一次,他都可能被本来可以忍受的无边无际的黑暗逼疯,同理,感情上的事也是一样。
从未得到过和得到了再失去,显然后者更让人无法接受。
黎舒早已做好了永远孤身一人的打算,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执念都是好好修炼,等修炼到一定境界,便去寻那个男人,倒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只是想弄清楚,当年为什么要不声不响地离开,只言片语都没有给他留。
真的已经过去太多太多年了,他都不大记得男人长什么样了,只记得那身永远不变的简谱玄衣,和那双摸在身上十分温暖的手。
他微微撑起身,侧头看着这个正在拥抱他的男人,英俊侧颜映入眼帘,刚淋过雨,男人身上湿|漉|漉的,头发一缕一缕粘结在一起,贴在脸上、脖颈上。
即使隔着铠甲,他也能感觉到,男人身上的火热,胸腔里跳动的那颗炽热的心,不为了今天的胜利,也不为唾手可得的地位权势,只是为了他。
只为他一个人。
这样火热霸道又专治的感情能持续多久呢?一年、两年、又或者是五年、十年……他不确定,也永远都无法确定。
以九尾狐一族的能耐,他可以保证男人这一辈子都不会背叛他,但这种自欺欺人的手法他向来不屑一顾,更别说亲自使用。
箍在腰上的手是那样用力,将他牢牢圈住,又是那样小心翼翼,生怕稍微用大了力会弄疼他。
怀抱这个人,就像是怀抱了整个世界,内心所有的空落都被填满,齐铭瑄埋首在青年颈侧,呼出的灼热气息喷洒在黎舒脖颈处,黎舒侧首躲了躲。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我知道,我不会勉强你的。”能得到这样的答复,齐铭瑄已经很满足了。
比起第一次告白时,黎舒态度有明显软化,这说明黎舒对他不是毫无感情的,现在不松口,或许是因为青年心中对他的感情不深,也或许是青年在顾忌着什么,无法现在就答应他。
没关系,他能等。
他相信,总有一天,他能打动青年,从青年嘴里听到那个他想要的答案。
任由齐铭瑄抱了会儿,还是齐铭瑄先松开手,看着青年身上因为他染上的水渍,齐铭瑄颇有些心疼。
“去换身衣服吧,都湿了。”齐铭瑄摸了摸黎舒身上因他浸湿的地方,在心中对自己责怪一番,明知道自己身上是湿的,怎么还因为不舍抱了青年那么久。
“还好,没有湿透,”黎舒扯着衣摆,“说到换衣服,殿下也该将这一身衣服换了。”
齐铭瑄身上的衣服才是从里到外湿的彻彻底底。
“我去给殿下拿身干衣服来。”
黎舒转身,发梢拂男人手背而过,像一片轻羽,触碰到人心底。发丝柔软,齐铭瑄忍不住翻手轻轻握了下。
咦?湿的?
青年一直待在殿里,头发不该是湿的,就算在他身上蹭到了水,也万不可能湿到这种程度,除非……在他离开后,青年出了殿宇。
为确保青年安全,殿外守着不少人,若青年真的出去过,他过来时应当有人向他汇报,可他询问时,下属说的是没有异样。
这段时间,青年出去过吗?他知道以青年的能力,完全可以避开外面那些人悄无声息的出去再回来,他安排这些人在这里不是为了限制青年做什么,离开前他同青年说的很清楚,那么,青年避开这些人出去是为了做什么事?
或者,这些都是他多想了?
青年身上的衣服是干的,还是他离开前换上的那套,头发只是湿了发尾那一块,或许是因为先前没擦干的缘故。
知道这样的理由站不住跟脚,他从离开到回来经过的时间绝对不短,不可能过了那么久头发还那么湿。齐铭瑄看着黎舒的背影,眼中墨色加深,他不怀疑青年做了什么,只是恨自己做的还是不够,无法让青年在他面前放下心防。
去里间拿了干净的衣服让齐铭瑄换上,厚重的铠甲被脱下,堆放在一边,齐铭瑄换上和黎舒身上同样色号的玄色长袍。
衣服是齐铭瑄的,他虽然常年待在边疆,宫外也建了府邸,但他到底是皇子,虽然因身份不太受帝王待见,该有的东西还是有的。
比如说这座因他第一次大败西琼时被赐下的宫殿,里面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他来这里住的机会少,里面绝大多数物品都是全新的,包括身上穿的衣服。
“殿下擦擦头发。”见齐铭瑄换好了衣服,黎舒将一旁的巾子递过去。
他是不会帮人擦头发的,他自己的头发还是之前齐铭瑄帮忙擦的,以前遇到这种情况,都是直接用个小法术解决,快捷又方便。
只可惜这个世界没有灵力,这种需要用灵力维持的小法术没办法使出来,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
“好。”
齐铭瑄接过巾子,手指微微触碰到黎舒的,心神一荡,有种想握住这只手的冲动,抬眸对上青年稍带着笑意的眼眸,强忍下这种冲动。
青年还没接受他,他不能妄动。
“殿下,有事禀报。”门外传来暗羽的声音,打破了殿里的脉脉温情。
“进来。”
尽管不想让人打扰到和青年的独处,齐铭瑄也知道眼下还有另一件亟待解决重要事要。
同样一身甲胄的暗羽推门进来,他身后跟着个身穿太监服饰的人,是安公公。
抱拳,单膝跪下,“主子,安公公说有要事禀报,这件事属下无法做决断。”
安公公跟在暗羽身后跪下,对着齐铭瑄和黎舒所在的方向行了个大礼,说话直奔主题:
“秦王殿下可知,陛下曾在重病期间立下过一封遗诏?”
这事齐铭瑄当真不知道,若论对皇帝的了解,谁也比不过天天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安公公。这件事确实事关重大,就是不知那遗诏上,写的是什么?
若写的是大皇子或四皇子之一都好解决,如果是其他几位小皇子的话,齐铭瑄要坐上那个位置可就无法名正言顺了。
几位小皇子都在后宫倾轧中被养的畏畏缩缩,本身不足为据,怕的是朝中某些有权势的大臣,比起捉摸不透的秦王,容易掌控的小皇子显然更能满足他们的私欲。
比原剧情里提前动手,所做的准备显然还不够充分,那些刺头大臣没被解决,齐铭瑄上位后,要想替穆家平反,还需要和他们斗智斗勇。
齐铭瑄站在黎舒身侧,闻言,停下摆弄袖口的左手,漆黑透彻的目光刺向匍匐在地的安公公,薄唇紧抿。
“你可知那诏书在哪里?”感受到齐铭瑄身上的情绪翻涌,黎舒替他开口问。
安公公眼里闪过一抹诧异,看来传言果然非虚,这黎大人和秦王之间的关系果真极好,如若不然,黎大人怎会在这个关头出现在皇宫,还被牢牢保护在这座殿宇之中,现在又能替秦王开口问话。
见秦王心腹下属一脸毫无异色的表情,安公公敛了敛心神,恭敬作答:“老奴知道,这道圣旨还是陛下让老奴藏的。”
“遗诏的事,你为何要告诉本王?”齐铭瑄脸上露出古怪之色,安公公对他父皇绝对是忠心耿耿的,为什么会在他父皇身死后将这件事告诉他,不应当在这个时候联系外界的臣子,好履行遗诏上的内容吗?
他相信凭借安公公在皇宫里的多年经营,突破他的封锁往外界传个消息并不难。
除非……
安公公没回答齐铭瑄的问题,只是又磕了个头,道:“老奴可带殿下去寻那遗诏。”
“好,本王信你一回。”
“主子!当心有炸!”暗羽抬头,看向齐铭瑄的目光里一片焦急,谁知道这阉人安的是什么心,万一是想要对主子不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