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礼又重新调了碗蘸料,一边忙碌着往火锅里填东西,给钟老板的杯子里倒果汁,一边自己也开心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她额角就渗出了汗珠。
钟立言抬头看她,想开口问她要不要喝点酒。
转瞬想到他只知道她喝醉后会乱打电话,还不知道有没有其他酒疯要耍。
又觉得自己身份架在这里,实在不方便开口,便又忍了回去。
“吃铜锅涮肉,放些韭菜花会很有风味,不过今天我们吃的鸳鸯锅,我也放了一点,老板还吃的惯吗?”鞠礼率先开口,打破两个人之间的沉默。
“蘸料不错,不过食材吃起来一般。到底不如自己准备的新鲜好吃吧?”钟立言若有所指道,语气不自觉有些闷。
“……”她愣了下,心思百转,突然福至心灵,遂开口道:
“有机会我也做给老板吃吧,烤肉和火锅一起吃会特别爽。超市就有卖那种烤肉火锅一体的电器。然后自己打肉丸,自己做燕饺等等,会吃的非常丰富,火锅和烤肉剩下未吃尽的食材,还能做一顿麻辣香锅。”
她说着,笑容氤氲在热蒸汽后面,显得皮肤温润,眼神湿漉漉的。
钟立言抬头看过来,浓眉又舒展了几分。
她以为他会说‘嗯’,却没想到他开口竟是:
“哪一天呢?”
“……”鞠礼再次有些猝不及防,没料到老板会这般上心,要她立即定下日期。
算了算今天周六,工作日估计都很忙,很难有足够的时间准备食材。
她于是试探问道:“明天或者下周末,老板觉得哪天合适?”
下周末会好一点,毕竟今天中午老板刚吃了烤肉,晚上又吃了火锅,明天立即又吃烤肉+火锅的话,应该会因为重复而觉得没胃口吧。
“就明天晚饭吧。”他说罢,似怕她反悔般,又问道:
“你明天需要提前多少时间准备食材?我找一位阿姨帮你,还是我陪你一起去超市?”
“……”
当一个人跟你约见面约吃饭,认真询问到细节日期,或者你爱吃什么时,说明这个人是真的想跟你一起吃饭的——这绝不是假意寒暄。
当一个人跟你讨价还价,而不是一味夸赞奉承,那对方是真的想跟你合作,而不是哄抬价格搅混水。
这是鞠礼早就知道的道理,用在与工作伙伴相处,或者暧昧对象时,同样都有效。
听着钟老板如此详细的问询,如此认真的考虑执行细节,鞠礼就知道,他是认真想吃火锅烤肉双排。
认真态度就像他每次要推进项目,出钱投资,开口开除某位员工一样。
说一不二。
“我明天午饭后买好菜到老板家里怎么样?”她家毕竟太小了,也不适合做招待。
只能去老板家了,正好给他多准备写可以即时的食物,上次她帮他准备的,应该都已经吃光喝光了。
“好,你到了提前告诉我,我到车库接你上来。”他开口道,说罢便夹了一筷子豆腐,沾了沾她调的芝麻酱蘸料。
热腾腾的豆腐送进口中时,他想着明天。
她给陈昊宇做饭,是为了帮助他直播。
她给他做饭,是因为他是她老板,她无法拒绝。
理由似乎没能占上风。
但都人活着何必想那么多,当下实惠拿到了,就是胜利者。
念头粗粗略过,他未细想,只觉得口里的豆腐,好像也没有那么不令人满意。
饭后,钟立言满意的看着她用他给的副卡刷卡。
看着服务员盯着她掏黑卡的动作,眼神都变尊敬几分,他心情也莫名轻松。
站起身率先走出包间,想了想,他难得放缓了脚步,心里生出了可以等等她的念头。
无形中,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对待她的态度,正逐步从对待一个令人看重的人,变成对待一个令人看重的女人。
鞠礼从包间里跟出来,一边将卡放好,一边仰头朝着他笑笑。
见他放缓脚步的等待,她显然松一口气,不需要小跑追赶,她的笑容都甜了几分。
钟立言感到满意,朝着她点了点头,才继续大步前行。
鞠礼再跟在他身侧时,便少了几分上下级间的疏离,而多了丝小鸟依人的亲昵感。
两人之间的氛围悄悄甜暖。
坐在靠窗位置的四个年轻女生,瞧见两人同行出门,忍不住又叽叽喳喳起来。
“每次传绯闻,都是别人家的女朋友,日天哥哥可真是恋爱绝缘体。”
“这次这个小姐姐我可以接受啊!我愿意啊。不过好可惜……”
“是啊,小姐姐的男朋友毕竟也很帅,而且好有气势的样子啊,我之前进门的时候,悄悄朝着他看了一眼,立即就吓的转开视线了。感觉是个很强势的男人。”
“是啊,就是那种一家之主的感觉。”
“不过你看见没有,刚才出门的时候,那男人微微侧肩护了一下小姐姐,虽然是很小的动作,大概只有几秒,但我敢肯定,他内心一定是个温柔的人。”
“你可别瞎脑补了……”
“果然温暖的小姐姐,都有温暖的小哥哥了。像我们只能跟日天哥哥一起单着了。”
“嘿嘿嘿……”
天色已黑透,江海市的夜生活才开始。
青春活泼的女孩子们,没有生活压力时,便永远像是孩子,怀着一颗童心,吃着美食,聊着杂七杂八的开心事。
无忧无虑的笑。
……
……
“先送她回公司。”坐在车后排,钟立言的声音沉沉的传进刘师傅耳中。
他和老板的沟通一向不多,目的地,时间,无非就是这些。
钟老板虽然冷漠,薪水和奖金属实不错,很多时候在冷漠中透漏出来的温柔,也能让人觉得心安。
鞠礼坐在钟立言身边,时而转头看看老板,昏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事实上,他总是一派淡然,表情并不丰富,让人猜不透,而觉得永远隔着距离。
一路上两个人都很和平,下车时,她惯例说:“老板晚安。”
钟立言坐在暗影中,五官模糊。
她听到他沉沉说:“明天见。”
声音压的那么低,又那么清晰。
鞠礼手把着车门,便多盯着他看了两眼,企图看出他的表情。
可她什么都没看到,只能悻悻关上车门,目送汽车载着他离开。
直到车驶出很远,钟立言还能感觉到心跳在狂躁。
他攥了攥拳头,又松开,让掌心的汗湿慢慢蒸发。
直到渐渐掌心变干燥,只有温暖的感觉,他才觉得稍微放松。
刚才某个瞬间,他以为她看到了自己的心意。
以为可以慢慢水到渠成,他却没注意到,自己原来是这样的恐惧。
因为炽烈的感情会伤人?
因为害怕情感会被拒绝?
因为担心自己的喜好,不被重视……甚至被轻视?
还是恐惧打破现在平静生活的变化,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可控和美好?
也许是本能作祟,也许是自尊心过强,也许是不知何时起的缺少安全感,许多许多繁复的东西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有一瞬间几乎无法呼吸。
今天很想喝酒,可他总不好跟一个,把自己当长者般崇拜的女孩子提出饮酒这样的要求。
回到家,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又逼迫自己专注工作一小时,阅读一小时后,他终于向由正鹤提出了视频邀请。
“你居然会主动联系别人?太阳出西边出来了?”由正鹤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快,带着几分嬉笑。
他转了下手机,对上自己的脸,然后发现,钟立言那边没有头像,只有一张桌子。
他声音平时听着令人觉得不正经,这时候却有种帮助别人紧绷的情绪放松的效用。
钟立言舒口气,拎过一瓶xo,倒了一杯给自己。
“在创作?”钟立言问。
“写不出,喝你的库藏红酒呢。”
“嗯。”
“你嗯什么?你给我打电话,不是有事找我?”
“一起喝喝酒吧。”他朝着摄像头点了点自己的酒杯。
“……”由正鹤有些傻眼。
喝了几分钟,由正鹤有些挠头。
约喝酒的是钟立言,一言不发的人也是钟立言。
大家开开心心喝酒,就得伴随划拳啊,聊天啊,至少得说说话发出点声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