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闲聊几句的功夫，高蔷将鞠礼早上审读邮件整理出来的文档打印出来，放在了鞠礼桌上。
整理文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钟老板才姗姗来迟。
虽然衣着整洁，在其他人看来，他仍然是一丝不苟又严肃的老板。
但鞠礼抬头看见他时，却敏锐的发现了他眼底的青黑，眼神中的不耐，和皱的更紧的浓眉。
思索了会儿，她起身从包包里拿出最后半片点亮大脑的奶片儿。
想了想，她又忍痛取出一块令人心情愉悦的小蛋糕。
——看在包包如此令她幸福的份儿上。
昨天醉成那样，今天老板恐怕会宿醉头痛。
说不定胃里也会难受。
她给他准备的早饭，现在都凉了。
他来迟了，恐怕还空着肚子。
冲泡了一杯温牛奶，将奶片儿搅拌化开，捧着小蛋糕，她敲了敲他办公室门。
钟立言正单臂撑在桌上，烦躁的捏眉心。
鞠礼深吸一口气，道一声‘早’，便在他目光注视下，走到他办公桌前。
脸颊有些不争气的发热，她尽量不去想昨天晚上的事。
也不知道老板……有没有断片。
钟立言‘嗯’了一声，她便将牛奶和小蛋糕推到他面前。
他盯着牛奶和小蛋糕看了一眼，这味道，他隐约熟悉。
先捏着牛奶喝了一口，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居然在几秒后，便觉得头痛和耳鸣有缓解。
“呼……”这才长舒一口气。
全身的疼痛不适，似乎也不那么令他恼怒了。
“坐。”他沉声说。
“……”鞠礼抬头看向他，目光有些紧张。
啊，老板是准备说什么？
他不会昨天晚上的事情都记得吧？
他不会突然开口解释说昨天晚上只是喝醉了，让她不要多想吧？
脑海中窜起这个念头，鞠礼坐下后有些不安的扭动了下屁股。
会不会太尴尬了？
她能不能以有工作为借口，拒绝听他说话？
他挑眉，幽深的黑眸扫过她面颊，捕捉到她的小动作。
似乎瞬间便让她心中所想，全部无所遁形。
……
……
“发行奖金，会跟月底工资一起结算。”钟立言终于开口了，说的却不是昨晚醉酒的事。
他语气淡然，既无尴尬，也无羞涩，平常的就像昨天、前天，乃至之前的每一天一样。
“啊！”鞠礼心里一松，紧接着想到奖金有4160000人民币，即便扣税后，也是很大很大很大一笔钱。
是自己这辈子至今为止，赚的最多的一笔钱！
是曾经的自己连想都不敢想的。上学时，她甚至以为自己一辈子才赚的到这么多钱。
若拿到这笔钱，她就有五百多万存款了！
买房！
必须立即买房！
她脑海里瞬间浮现无数电视剧里，装潢漂亮，美好到让人窒息的房子。
不知道……她能买得起怎样的房子。
心砰砰乱跳，现在已经12月29号了，距离发工资的31号，这不就明后天的事了嘛。
她激动的双手攥握在一起，咬住下唇，又喜又怕——
是一种面临巨大喜事，怕只是梦一场的那种复杂情绪。
钟立言看着她兀自激动的样子，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
目光在她额头和发顶转过，小丫头早上大概洗了头发，长发比昨晚蓬松许多。
他挖了一口小蛋糕，一边细细品味那令人难以抗拒的口感和滋味，一边悄悄喟叹，释放压力。
未好眠，宿醉，加上空腹和重重心事，折磨的他身心俱疲。
牛奶和小蛋糕下肚，他闭目感受着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奇怪的舒畅感传递至四肢百骸。
头皮微微发麻后，慢慢变得舒服，就像有最高级的技师，帮你过头皮般。
胃疼头疼都在逐渐消失，情绪也渐渐恢复了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转眼就将小蛋糕吃干抹净。
面纸擦了擦嘴，在对上小秘书关心的眼神后，他有些莫名心虚的转开视线。
虽还维持着表面的冷淡，心里却在拧巴。
伸手一捞，捏起座机电话，按下几个数字后，他将话筒送到耳边。
鞠礼见他没让她离开，便也正襟危坐等着老板接下来的吩咐。
“ann。”钟立言开口道。
“老板。”人事部副总立即礼貌应声。
“给鞠礼调一下职级。”他一如既往的直截了当，绝不废话。
“好的。”ann立即点开公司人员构架后台，查看了下鞠礼的人事档案。
现在鞠秘书是主管级别，升一级的话，就是副经理级别。
升的快了点儿，不过，想到这次鞠礼跟发行部的同事一起，拿下了一个九亿多的合同，这功劳升职绝对够了。
尤其，听发行那边的同事说，这次的发行工作，主要依靠的就是鞠秘书。
还说，鞠礼这阵子连觉都没怎么睡，年轻人也是够拼的。
梁晓彤正坐在ann对面跟ann聊工作，突然听到ann接到老板的电话。
她侧耳听了听，忍不住感慨又是亲自下达的关于鞠礼升职的命令啊。
一会儿签补充协议之类的工作，还是要她这边去亲自传达执行，梁晓彤便没有避开ann打电话。
她微微向后靠进转移，望向ann窗外的新天地街景。
鞠礼这是眸足了劲儿，要用半年时间，拼出别人三四年都未必拼的出来的成果啊。
这才多长时间，又升到副经理级别了。
任谁看到鞠秘书的升职路，再联想自己一路磕磕绊绊，都会羡慕吧。
小秘书是真的拼。
郑子夏怎么说的来着？每天高强度学习新知识，不睡觉，熬策划案。
拿身体健康换成长速度啊。
这样一想，梁晓彤又释然了。
她的生活中不仅仅只有工作，让她那样拼命，她可做不到。
“经理级别。”钟立言再次开口，却并非如ann和梁晓彤所想那般，只是升一级而已。
“连升两级？”ann情不自禁的提高了一点声调。
“……”梁晓彤瞬间从自己的思绪中跳出，盯着ann手里攥着的话筒，不敢置信的瞠目。
“……”连坐在钟立言对面，越听越喜悦的鞠礼，都瞪圆了眼睛。
她是知道自己应该会升职，却也没敢想是直接升到经理级别。
许多人职场打拼一辈子，到总监可能就是混到顶了。
她居然一口气莽过来，直接越过副经理这个台阶，跳到经理这一层——
伸手便能摸到‘副总监级别’的屁股了。
窃喜。
抬头望向老板时的眼神，瞬间变得晶晶亮的。
柔情似水。
他也挑眉看过来，眼睛沉沉的望进她眼底。
“……”这个女人！那是什么眼神？！
“对。”他对着话筒应道，声音有些不稳。
“老板，这样会不会升的太快了？内部其他员工恐怕会有情绪。”ann皱了皱眉，语速放缓，提建议时，尽量柔化了自己的语气
“而且对于鞠礼来说，一次一级的激励反馈，应该也够了。激励政策太大，也会影响她的心态吧？比如骄傲，或者对后面的职业规划好高骛远之类。”
“嗯，你的考虑很全面。跟她谈话时，把你的顾虑跟她聊一下。”钟立言沉声道。
意思很明显了，你想的都对，但我坚持原决定。
“……”ann张了张嘴，终于还是道“好的，老板。”
想一想这半年，鞠礼入职以来，老板的确有意在各方面锻炼鞠礼的能力。
在这个过程，鞠礼也没有让老板失望，每件事都做的尽职尽责，在锻炼的过程，飞速学习和成长。
光那些鞠礼帮公司止的损、增加的盈利，也的确够格做‘经理’。
甚至可以说，现在公司里许多经理根本达不到鞠礼这个能力和绩效。
“这次发行任务成功，功劳在鞠礼和郑子夏身上。算优评积分时，记得加上。”钟立言补充了一句。
优评积分在最后评选年度优秀员工时，是具备很大参考比重的。
员工一年中的各种功劳，都有加分，升职也是算在加分项中的。
“好的，老板。”ann应声，“升职肯定要伴随加薪幅度的，是我这边来定，还是您这边已经订好了？”
“嗯。”钟立言道
“薪资提到2。”
“……”ann沉默了下，她抬眼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梁晓彤，抿着唇应道“好的。”
“今年的公司优秀人才引进提案，直接报鞠礼。”钟立言再次开口。
大企业优秀人才引进的落户名额，是zf给高缴税企业的福利。
“好的老板。”ann深吸一口气，连听了几个令她吃惊的命令，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淡定了。
“再给鞠礼招一个新人。”钟立言又道。
“……”以为自己已经淡定了的ann，变得又有点儿不淡定了。
她提起笔，拿过纸在上面简单记了几笔——
任务太多，她怕自己忘。
“好的，老板。这边用人急不急？我看看内部有没有人手，能直接——”ann看了梁晓彤一眼。
梁晓彤是专门负责招聘这一块儿的，今天过来跟自己谈事情，也正是要抱怨今年的招聘额度不够用，各个部门都在跟她要人。
在这样招聘预算紧张的情况下，所有用人需求，最好都由外部招聘，改为内部协调。
钟立言听到ann的话，皱了皱眉。
之前要给鞠礼招人，结果调过来的高蔷是什么能力？
“我说给她招人，是听不懂吗？让鞠礼自己提部门需要，亲自面试，亲自挑选，能听明白吗？”他直接开口打断。
这些hr是怎么办事的？
一点工作主动性，工作分析能力都没有的员工，是怎么过的人力部面试那一关？
hr人员难道不是对公司人才，做全方面判断、审核和综合培养的？
“现在每一个岗位的候选人面试，第一道关卡都还是hr面试这一环吧？
“高蔷是怎么招进来的？
“你们只看简历，不与候选人沟通的吗？不考察候选人工作能力，和成长潜力吗？现在占云招进来的人才，难道都是这样的？
“招聘环节不好好把关，招进来不能用的人才，就跨部门调动，拆东墙补西墙？
“你们就是这么工作的？是想年底全团队引咎辞职？”
钟立言的声音瞬间降至冰点，口中吐出的训斥，一句比一句更决绝。
他这一系列话拍打的ann一阵语塞，好半晌才有些闷的道
“对不起老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让梁晓彤把招人这一关好好把着，她要是干不了，就换能干的人来。”说罢，钟立言‘啪’一声挂了电话。
“……”ann却还捏着话筒，听着里面传来的盲音，一阵阵发怔。
“……”梁晓彤脸色也不怎么好看，钟老板的声音不低，她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你是怎么想的，把一个能力不行的人，送到总裁办……钟老板跟前的？”ann终于放下话筒，语调苦涩的问梁晓彤。
“对不起ann。”虽然梁晓彤独立负责招聘这一块儿，但ann仍是她的汇报上级。
现在因为自己的失误，害ann顶锅被老板训，她心里一阵羞愧。
“去跟鞠礼沟通一下吧，四件事，第一件升职，经理级别。第二件加薪，累至20000元税前。第三件，招人，给鞠礼招聘权利。第四，优秀人才备案，解决鞠礼的江海户口问题。”ann说道。
“好的，ann。”梁晓彤虚心应是。
“还有……”ann忍不住语重心长道
“别把鞠秘书当小朋友了，她现在虽然只被老板提到经理级别，但……必然在三年内，被扶植到总监级别。
“老板的提拔意向已经很明确了，只要鞠礼不自己搞砸，总裁办的权利会越来越大。总裁办这个部门，辅助总裁处理公司内所有事，这是将来必然发生的事了。”
大多数超级公司，都是有自己的核心内务部门的，总裁一个人毕竟不可能亲力亲为审查所有工作。
直接向老板汇报的总裁办，这个部门就类似古代的丞相、大学士，就是辅佐老板批奏章，定方案的。
这些年，钟立言一直没能寻找到令他满意的特助，已经透支支撑太久了。
现在有了鞠礼，一切规划都开始了。
只是，不知道后面鞠礼能否维持住自己的地位。
“我知道了ann。”梁晓彤认真点了点头。
之前她面对鞠礼时，的确没能尽快把自己的心态调整好。
还觉得对方是个新入职的小姑娘，可以随意拿捏。
现在看来，她这种对事对人，不深入思考，不长远定位的毛病，真是差点害了自己。
垂头丧气的离开ann的办公室，梁晓彤回到自己办公室思考了许久，才重新开始规划工作，继续推进手头的事。
在这个过程，她也对自己做了心理工作——
也不能完全说她梁晓彤脑子不行，主要是鞠礼的存在，实在太特殊了。
她过去可从来没遇到过鞠秘书这样的新人，以后恐怕也很难遇到。
面对一个超级特例，她没把握好自己的立场，处理不当，也算……情有可原吧。
带着这样的自我安慰，梁晓彤打起十二分精力，将后面的招聘计划，和人才规划等工作，全部拉出来重写审视。
不管怎么说，年终将至。
不能辛苦了一整年，到头来让老板觉得她不行，那她这个年，恐怕是难过了。
……
……
钟立言大办公室里，鞠礼眉眼都弯了，嘴角挑着，笑的像个孩子。
“老板……”她脸颊红扑扑的，眼眸璀璨闪烁，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所有的一切，他好像都已经替她安排好了。
阳光打过来，她的瞳孔并没有被暖阳照成浅咖色。
反而黑眸中，泛着些浓郁的紫蓝，如一颗密度极高的宝石。
钟立言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看的她挑起眉，瞠起眼，露出疑惑表情，他才转手从桌上拿起一个纸包。
牛皮纸包很厚实，他捏着时也会觉得沉甸甸。
有些不是很客气的将之丢在她面前的桌上，他沉声道“拿着吧。”
“……”鞠礼低头看过去，纸包上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字置装费。
她挑眉，开口道“老板不是给了我一张您的副卡，为什么——”
“……”钟立言张了张嘴，但措了几个词，都觉得不满意，最后便什么都没说。
摆摆手，示意她可以回去继续工作了。
鞠礼嘿嘿笑了笑，老板给什么收什么，这是他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最大的默契之一。
别问，问就是‘闭嘴，收好’。
“谢谢老板！我会更努力的。”捧上牛皮纸袋，她站起身，高兴的朝着他小小鞠了一躬。
财神爷啊，该拜还是要拜拜的。
要是老板愿意，她每天对着他烧香都行。
钟立言看着小秘书活蹦乱跳离开的背影，逐渐变愉悦的心情，又抹上一些复杂色彩。
她怎么……像个小男孩儿？
……
鞠礼回到座位，看了看钟老板给她的牛皮纸包。
打开后，掏出来都是粉红粉红的票票。
数下来，居然有10块，这是要买多少衣裳！
老板……果然不愧是连醉酒中，都会呢喃着要买衣服的美男子。
对买衣服这件事有很深的执念，看样子他还是嫌弃她穿的太低调了。
想想他刚让房总带给她的‘《兵王》发行成功礼物’ldy包，亮眼的电光蓝，奢华的爱马仕。
嗯，这么推断来，他肯定是希望她能把自己打扮的更‘豪’一点，更奢华张扬一些。
伸手摸了摸那些钞票，她眼神逐渐严肃起来。
她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
只是，偶尔工作之余看到那包钱的牛皮纸上，她总觉得，龙飞凤舞的‘置装费’三个字。
比划用力，字迹遒劲，勾画大开大合，像是……写它们的人，心情不怎么好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