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原地懵了好几秒, 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是真的吗？我能去接他们...”
沈喻琛默了默说：“我考虑过了, 他们这个年纪确实应该多和母亲接触，有些东西毕竟是我永远都给不了他们。
“无论是你装也好，还是所谓的真心, 我只希望他们像正常家庭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
“我明白，我都明白。”苏媛媛回道。
“好，那下午拜托你们了。他们是大班里的虎班。五点他们放学，老师会带队出来, 你在园门口的家长接待区接他们。”沈喻琛交代了几句, 又说：“今天他们的班服是蓝色的，别认错。”
她赶紧用备忘录记下，“嗯, 我记住了。”
然后苏媛媛就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沈喻琛就像给自己颁布任务的机器人, 说完自个就挂了, 也不给她说其他话的机会。好歹给自己一句拜拜或者是再见啊，冷冰冰的，放在心口都捂不热的那种。
她回头，发现阿狩和加心都看着自己。转了转手机说，“下午你们有任务了, 跟我去接人吧。”
苏媛媛回卧室挑了件白色的小裙子, 把扎着头发放下，镜中的人微微扬起嘴角。
这还是她第一次去幼儿园接儿子呢，她以前就做过很多心理设想, 比如说怎么和他们的老师打交道，还有怎么和其他小朋友的家长快速找到共同话题。
但是这些通通没有任何的演练，她就要直接上场了。
苏媛媛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从出门后就化身为沉默石像的俩保镖坐进了车里，此行目的地——伊德幼儿园。
她特意提早了半小时过去，就是怕人多自己会怂，提早过去有个心理准备也好。但五点钟还没到，园内家长接送区已经有不少家长在等了。
“......”
怂了，怎么这么多人！
阿狩和加心保镖的打扮实在是太瞩目，一下车就感受到了从周围投过来的打量的目光。
苏媛媛决定暂时分开行动，让身后的两人先找个阴凉的地方休息，并保证自己不会走出她们的视线范围内。
接到儿子之后，再一起回停车场。
还有十五分钟大班才放学，苏媛媛无聊地在等候区东逛西逛，偶尔看看幼儿园的宣传栏上贴着的海报和照片。
有一些家长相互认识，聚在一块有说有笑地聊天。一个人的家长要不是在树荫下坐着低头玩手机，苏媛媛到处乱看，倒是显得突出了。
放学悠长的铃声响起，远处的教室楼逐渐传来喧哗声。
很快，有老师带了一队小豆丁出来。
苏媛媛是第一次过来幼儿园接娃，伸着脖子看了会才看清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小朋友，手里举着牌子是一只狮子。
这是狮班，那她还要继续等。
带队老师领着学生，亲手把小朋友交到家长手上，确认无误后才回去。
陆续出来了另外两个班，她终于等到了虎班出来。他们只要把队排整齐了，就能出园。
“蓝色班服，是虎班没错。”
苏媛媛在一排小萝卜头里从头数到尾，终于看到了自家俩儿子站在队伍最后。这么一看，小南小北的身高在班上是能排得上前几的。
她混在人群中央，半举着手朝他们晃了晃。
“小南小北。”
苏媛媛刚开口，声音就淹没在了嘈杂声中。脸皮薄，又不好意思大声嚷嚷。
她正想着要不要挤到前排去，让儿子们也方便看到自己。
殊不知沈亦南和沈亦北也一直垫着脚尖，视线在外面等候的大人间来回扫荡，好像也在寻找什么人。
沈亦南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眼前一亮，扯着哥哥的衣服问：“哥，你看那个是不是妈妈？爸爸早上说了，今天放学是妈妈来接我们，他没空过来。”
经过哥哥确定之后，他半跳起来朝着苏媛媛招手，大声叫唤道：“妈妈！妈妈，我在这里！”
沈亦南喊的很大声，不止苏媛媛听到，他们班里的同学和离得近一些的家长都听见了。
苏媛媛看到自家小儿子特意拉着某个小女孩高调地说：“看到没有，穿白色裙子的那个人是我妈妈。”
“......”
他嗓门不小，几乎全班都听见了这句话，然后有意无意地在家长等待区里搜索一个穿白裙子的人。
最后，小朋友们亮晶晶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好、好羞耻......
领队老师领着孩子走出园区，等前面的小朋友都被亲属或保姆接走后，单独牵住了沈亦南和沈亦北的小手。
“等一下老师。”
兄弟俩都是蠢蠢欲动，好几次想挣脱老师的手奔向苏媛媛。
“妈妈！”
终于走进了，老师松开他们，兄弟俩都扑了过去。
她弯下腰，堪堪挡住儿子们的双重体重攻击，晃了两下重新站稳。
“小北小南，看到妈妈来接你们放学开不开心？”
儿子们仰着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开心！”
苏媛媛同样受到了双份的快乐，摸了摸他们的脑袋。
“您是小南小北的妈妈吧，沈先生下午打电话说，今天由您来接送孩子。”旁边的老师扶了扶眼镜说道。
她点头，“对，我是他们的妈妈，我姓苏。谢谢黎老师一直对小南小北的照顾。”
苏媛媛注意到了带队老师身前的胸牌，姓黎。
“小南小北都是我的学生，说不上什么照顾不照顾的。沈太太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接孩子吧。”
“前几年我一直在国外，是最近才回国的，所以今天是第一次过来接他们。”
苏媛媛现在居然能做到面不改色地撒谎了，而且这种谎话说多了，她自己都快信了。
“老师，小南小北在班里是怎么样的？”她想向老师了解多一些儿子们的状况。
这几乎是每个家长都会提到的排在no.1的问题。
沈亦北和沈亦南是班上唯一的一对双胞胎，他们能比其他同班同学更快的获得老师的注意力。
“小南小北在班里很听话，上课也很认真，接受新知识的能力和动手能力很强。班上的小朋友都很喜欢他们。”
小黎老师回忆说：“之前园内的六一节活动，每个班都会表演一个节目。班里需要有同学站在前面做领操人，大家投票出结果，小南小北的票数打平，同时也是班里最高的。
“你们原来这么受欢迎呀。”苏媛媛惊喜地望着儿子们。
看来这些年，他们一直都在沈喻琛的看护下茁壮成长，丝毫没有长歪。
哥哥有些小害羞，低下头拉着妈妈的手不说话。弟弟则是挺起胸膛昂着头，活像一只战胜的公鸡。
向小黎老师了解了一番，苏媛媛大致了解了儿子们在幼儿园的生活情况。
“谢谢老师，我们先回家了。”
“老师，再见。”整齐的绵音响起。
“乖了乖了，明天见。”
见苏媛媛准备走，阿狩和加心也走了过来，“太太，要回去了吗？”
“回新名邸，先把小南小北送回家。”她一边牵起一只，准备带团子们走回之前停车的地方。
“额，等等。”忽然，她身后传来了一个细微的女声。
苏媛媛转过身，发现是完完全全的陌生面孔。
对方比她稍矮一些，身后跟着的扎小辫子的女孩同样穿了虎班的班服，应该是跟小北小南同一个班的同学。
那面前这位就是......她的家长？
“你好？”
小女孩的家长主动和她套近乎，“你好，我是杜灿阳的妈妈，我们家阳阳和亦南亦北是一个班上的。”
苏媛媛啊了一声，点头回应说：“你好，阳阳妈妈。”
低头看了一下阳阳小朋友，她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的视线，抬头甜甜地笑了一下。她发现了阳阳脸上有两个梨涡，笑起来还蛮好看的。
从杜氏母女过来之后就兄弟俩就一直很沉默，沈亦北忽然站了出来，板着小脸说：“杜阿姨好。”
苏媛媛有些惊讶，她能明显感觉到大儿子好像不是很高兴，但具体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小北很乖呢。”阳阳妈妈想去摸他，却被沈亦北一个侧身躲过了。她顿了顿，但是已经收不回来，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不上不下，最终还是默默收了回去。
她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笑着和苏媛媛聊天。
“您是南南北北的妈妈吧，阳阳班上同学的家长我都见过。之前都是沈爸爸来接孩子，好像没见过你呢，今天沈爸爸没空过来么？”
这是客套话，她根本就没见过这兄弟俩的妈妈来过幼儿园，一次都没有。
“嗯，之前都是他们爸爸过来接。”
苏媛媛蹙眉，心里生出一股无法忽视的别扭感。
其实看到阳阳妈妈的第一眼好感度还可以，但是越交谈下去，心里那种不适感就越强烈。总感觉她是带着某种目的性在聊天。
“刚才你过来我就注意到你啦，面相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是哪位小朋友的姐姐呢。没想到你就是南南和北北的妈妈。”
她驾轻就熟地接受了这番客套话，同时也回给对方，“阳阳妈妈也很年轻，而且阳阳也长的很可爱，我要是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女儿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呵呵。”阳阳妈妈掩嘴笑了，有意无意地往苏媛媛的手指上看，“今天怎么没见沈爸爸过来接人呀，加班没空么？好像沈先生经常都是很忙呢，家长群也没见过他说话。”
苏媛媛盯着对面的杜女士，大脑嗡的一声，瞬间就清楚了面前这个女人想干什么。
她慢慢地勾了勾唇角，淡淡一笑，“是呢，孩子他爸挺忙的。不过我倒觉得，为了家庭努力付出的男人才是最帅的，阳阳妈妈你觉得呢？”
苏媛媛脸上依旧是笑眯眯地，但这种笑意却未达到眼底。
这女人拿自己的女儿来当挡箭牌，借机过来聊天，实则各种暗示想打听她男人的事，当真以为自己是糊涂蛋，什么都听不出来。
还是自己长着就像一副好捏的软柿子，可以任人揉搓。
她低头看了看儿子们，发现他们满脸都写满了不高兴，小南还在暗处偷偷向后拉自己的手指。
小孩子的心思单纯，没有无缘无故的讨厌，但俩兄弟都不约而同地表现出了对阳阳妈妈的不喜。
苏媛媛怀疑她是不是做过什么，或者说过什么，才让小南小北如此抗拒。
杜女士似乎是听出了她话中的话，面上的笑容变僵了，但还是强撑着用平常聊天的语气回答了苏媛媛。
“听说沈先生还是上市公司的幕后老板，人又有钱，长的还帅。真的羡慕沈太太呢，嫁了这么好的老公。”
本以为苏媛媛照例会回一些客套的话，没想到对方看着自己，将刚才那番恭维都收下了。
“我也觉得自己夹了个好老公，长的帅又有钱，更重要的是对我好的不得了。嫁给他，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
“不过。”苏媛媛说完自己，话题转了个圈完整地抛回给对方，“你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女儿，哪用羡慕我。”
杜女士身上都是高消品，生活绝对不会比她过的差，手上提着的chanel包更是今年夏季时装发布会出的新品，全球限量。
而且刚才她一直往自己手上瞄，就是想看自己有没有带戒指吧，但苏媛媛同样也注意到了她手上也没有戴戒指。
“是啊。”杜女士皮笑肉不笑道。
苏媛媛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抬头说：“阳阳妈妈，有点晚了，我们先回去了。”将儿子们的小手牢牢地握在手心里，“我们回家吧。”
“嗯！妈妈我们回家。”
大人之间的对话，小南和小北都是不感兴趣的。但听到终于能走了的消息，瞬间高兴了起来。
在苏媛媛背过身的那一刻，乖巧的阳阳瞬间就变了脸，抬脚大力地踢走了地面上小石子。
石头轱辘轱辘地滚到了沈亦北的脚后跟，他回头看了一眼碎石子，立即知道了罪魁祸首是谁。
沈亦北没有出声，只是凉凉地看了眼杜灿阳，默默把头转了回去。
杜灿阳似乎是被他的那一眼吓到了，不在做其他小动作，“妈，我们也回去吧，我饿了。”
“回哪，我们还能回哪，你爸都被那只不要脸的狐狸精勾走了！”杜女士的脸色也不好看，额头上忍了许久的青筋终于爆了出来。
杜灿阳不说话了，低着头摸书包上的粉蝴蝶。
...
苏媛媛打开车门，沈亦南刚爬上车后座坐稳，就转过头来愤愤地说：“妈妈，我不喜欢杜灿阳和她妈妈。”
“为什么？”
虽然杜女士是恶心了点，但看阳阳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
沈亦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心里烦躁得很，干脆扭头转过去盯着车窗。
“反正，反正就是很讨厌她们。”
无论她怎么问，小儿子都只有一句话，很讨厌杜灿阳，不想和她同一个班，也不想和她说话。
苏媛媛从小儿子那问不出东西，就转向了大儿子。
“小北，你能不能搞告诉妈妈，为什么你们这么讨厌阳阳？”
大儿子一开始也别别扭扭地不肯说，但抵不住母亲的软磨硬泡，说出了事实的真相：“因为杜灿阳经常在班里和别人说我们没有妈妈，我和哥哥是单亲家庭。而且，她还说了是她妈妈告诉她的。”
她一惊：“什么！”
“杜灿阳去年才转学过来，我和哥哥都讨厌她，她也不喜欢我们，还经常和老师打我们的小报告。”见哥哥说了，沈亦南也憋不住了，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心里憋着的那些话都说出来。
“还有杜阿姨。”沈亦北说话的声音很低，“每次爸爸过来接我们，她都会走上来和爸爸说话。爸爸不喜欢她，更不想见到她，她就硬凑过来说话。”
“有一次，杜灿阳和我们说，她没有爸爸，我们没有妈妈，为什么不试试让他们在一起。她想让我们的爸爸做她的爸爸！”
苏媛媛握紧了拳头，努力深呼吸了几次才能平下心中那团怒火，但是也处在爆发边缘了。
今天她算是大开眼界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个姓杜的女人自己不要脸就算了，还想把女儿也接着养废。
沈亦南说：“我和哥哥都跟她说过好多次了，我们有妈妈，爸爸手上都带着戒指了。杜灿阳和杜阿姨都当看不见，一直都缠着爸爸。”
“所以，我们才这么讨厌她。要是她是个男生，我早就揍他了！”
喻琛一向很低调，也从不在媒体面前露脸，那姓杜那女人是从哪打听到他的事。
知道的还挺清楚，瞄准了就死乞白赖地贴上来。
杜姓...
苏媛媛脑海中一闪而过某些片段，好像她哥曾经提过蜀和市有个杜家是专门做家具生意的。
会不会世界就这么小，这女人和杜家有关系。
听到喻琛也这么讨厌这对母女，苏媛媛心里缓了一些。幸亏她过来接人，不然这事可能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爸爸有说过给你们转园吗？”
沈亦北摇头说：“爸爸提过，我和弟弟不想走，虎班有一起玩的朋友。要走也是杜灿阳走，她才是半路转过来的！”
“嗯嗯，要走也是她走，反正班上也没什么人跟她一起玩。”沈亦南应声道。
苏媛媛忽然眼底发酸，将他们搂进怀里，靠着他们毛绒绒的头顶上。要是她那晚上没有睡着，现在一定不会是这样。
她会给他们讲睡前故事，会带他们去游乐场，她会陪伴他们度过一个完整美好的童年。
沈亦南和沈亦北也静静地拥着妈妈，过了一会，小北抬起头问：“妈妈以后经常去接我和弟弟好不好，这样杜灿阳就没话说了，班里的人就都知道她在说谎。”
“好，妈妈明天也去接你们。”
她一口应下了，全然忘记了接送这件事还要向沈喻琛大魔王汇报。
俩兄弟高兴起来，转头就把讨厌杜灿阳的事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