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太晚了,我送你回家。”他看似情绪如常,可右手却不自觉地在抖动,如果tim在场便会明了,那是他发病的标志。
女孩嘴唇翕动了下,到嘴的拒绝没说出口,蹙眉问他:“谈哥哥......你的手?”
“没关系。”他对身体的反应习以为常:“吃药就好了。”
云昭知道他疾病缠身,从前那般总是受困于在阁楼之上也是因为羸弱的身体。
但她也听闻过江城的传闻,说是某一年的中考,全市状元选择了不去上学,她当时震惊了片刻,可将这类情况和谈厌对比,竟是悄然地重合了。
性命关天,她的脸庞不由得浮现出紧张的神色:“药在哪儿?我给你拿吧。”
谈厌指了下门口的方向:“在车上。”
“那我现在去。”谈厌反握住她细嫩的手腕,从喉头挤出两个字:“不用了......我还不至于走不了,一起过去就行。”
在心爱的女孩展现出脆弱的一面,那会叫他十分难堪。
司机正打着盹儿,听见了敲玻璃的声音才不情不愿睁开眼,一看女孩的后头跟着的是才谈厌才慌里慌张打开车门,收起敷衍之色:“谈少爷。”
云昭焦急地说:“车上是有药吗?谈厌他现在身体不舒服。”
伺候谈厌,最需要备着的就是药,司机忙从储物的盒子里拿出进口药,将纯净水一并递了过去。
对他来说,喝药就像是吃饭那般简单的事情。谈厌飞快地将药吞咽下去,冷声道:“走吧,先把人送到环宇小区再回华庭别墅。”
这么一来,云昭根本无从推脱,她坐在他身侧,见谈厌阖眼休息,车内淡黄色的光晕在他眼底晕开,看样子是疲惫极了。
车内暖气开着,没有人说话,气氛仍不冷不淡。
“昭昭不需要偷看。”谈厌每次的发病程度轻重不一,但这次幸好及时喝了药,闭眼休息了一会儿,他的精神状态才勉勉强强恢复。
云昭脸一热,他明明是闭着眼睛的,怎么能知道她在看他?
谈厌悠然自得凑近了些,琥珀色的瞳孔里还能看见少女的倒影,这个时候他只认为发一次病能换来之不易的独处机会,似乎也是笔不错的交易。
“看清楚了么?”他五官柔和,唇色偏红,瞳孔漩涡一样吸着她下坠。
女孩确实受不得撩/拨,但不得不说刚才那番话曲解之意很重。
一来,她是怕谈厌身体出状况所以多关注了些,说不上偷看;再者,再呆愣的人也能察觉到谈厌对她与旁人不一样的炙热情感,云昭心知自己对这份心意回报不起,也不打算弯弯绕绕让人多想。
她不自然咳嗽了两声,上半身僵硬地抵在真皮的座椅上,别扭地转过头去,岔开话题问:“刚刚在朝暮,你中途怎么就突然离开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确实是急事,接到眼线消息,他的祖母在家中突然心梗病倒,现在人还在医院被全力抢救当中,据说caesar已经结束了在法国的生意谈判,坐了私人飞机赶回去陪床。
整个谈氏上上下下在老太太抢救的这段时间内无一不是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发不可预料的连环效应。
谈氏祖母手握百分之六十的公司股权,老爷子去世的早,所以这些年她一直大权独揽,并且还没有丝毫权力下放的意思。老太太年近古稀依然耳聪目明,对内对外都是一碗水端平,公私分明的很。
而caesar近几年羽翼渐丰,只不过在资金的投放与使用上一直受限制,就是祖母这道坎卡的紧。一旦祖母殡天,这百分之六十的股权不知道要遭来多少家族中的人的眼红,不斗个你死我活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其实,家族那边也在等谈厌的反应,一旦他回了华尔街,两股力量就不可避免要一较高下。
但这些忧心事他分毫都不想让云昭知道,他的小姑娘就应该永远纯真烂漫、无忧无虑。
这么一想,谈厌的回答就很是言简意赅:“我家里人生病了。”
云昭点了下头,有些诧异谈厌头一次主动说起自己家里人。
她继而不报什么希望地问道:“我父母是跟朝暮有关系的人吗?”
在此之前,谈厌查过张呈玲和杨磬的底,两人在东南亚认识,偷渡回国,这么多年在江城苟活,什么道儿都打交道,至于两人在东南亚时效忠的老板是哪位,掘地三尺都很难找到有用信息。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在caesar接手朝暮前,这里的老板与张杨两人关系密切,云昭的身世很可能与他有关系。
谈厌今天带她来的目的就是找寻有用信息,看有没有陈年顾客认得先前的老板。
但人算不如天算,一通电话将所有的计划暂且搁置。
谈厌也不打算隐瞒:“算是,你的养父养母很有可能在他手底下做过工。”
云昭沉默了一下,如果按照她原先的猜测,那么她的亲生父母也很可能是和养父养母一丘之貉的坏人,由于某些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将她托付他人。
更深露重,偶有几颗星星也很是稀疏,将天边那轮明月衬得更加孤寂。
云昭没让车开进小区里,下车后弯下腰好像是还要再说些什么。
谈厌这才把他那边的车窗摁下,与少女玻璃球一样的瞳孔对视。
“谢谢你啊谈厌,衣服我会快递送到华庭别墅。”她垂眸,话语融在微冷的晚风中:“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别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了。”
她一溜小跑开来,司机没接到指示不敢贸然举动,出声询问道:“谈少爷,还是继续回华庭别墅么?”
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心头啃噬,谈厌的心情在今晚大起大落,闻言只是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先去汀榭路兜两圈风。”
司机透过后视镜观察他神色,不敢多说仅仅应了声:“是。”
云昭回家时掌心全是汗,还好,屋内还没亮灯,说明褚澜川没有他们回来的速度快。
回到卧室后,少女对着穿衣镜脱下布料轻薄的黑色连衣裙与绑带高跟鞋,拉开衣柜寻了件睡裙穿上,做完一切后,镜中的女孩樱唇潋滟,松散的长发毛茸茸打着卷儿,很想让人一揉上去试试手感。
但是最棘手的问题还没解决,她勾着这件连衣裙无从下手,万一于蔷提前回家,肯定会帮着整理衣柜,到时候这件衣服定然藏不住。
既然如此,云昭一咬牙,找了个干净的购物袋把衣服叠好,然后整个人跪伏在光洁的地板上,准备先将“烫手山芋”转一个位置存着。
钥匙转入门孔声响起,褚澜川也没想到一进家门,眼前的场景就让他心头一紧。
卧室的灯大亮,少女有些艰难地贴在地板上,不知道是在找还是拿什么物件。
只不过这种场面落在褚澜川眼里则有些变了味。少女身躯绵软,从侧面看来高低起伏,腕骨伶仃,哪处都生的恰到好处。
垂在肩头的长发遮住她小半的脸颊,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急促地忽闪着。
刚脱了高跟鞋,十根圆润的脚趾暴露在空气当中,女孩的脚背更是一片雪色。
终于完成把衣服转移阵地的任务,云昭松了口气,双腿跪的发麻,她蜷着身体坐起来,跟褚澜川不期而遇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哥哥......”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看着男人步步逼近,原本寡淡的眸子落了火般,烧的人心慌。
那时候她的大脑完全卡机,只是心里一直冒出来一个词儿——
翻车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