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青差人去请这位乔太傅的时候,已是夜深。
整座京城都处于宵禁阶段,年轻的羽林骑奉天子之命,骑着骏马在宽敞空荡的大道上奔驰,大半夜的,把乔府的门敲得砰砰作响。
乔家乃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世家,但毕竟京城刚换了个天子,官员对这些天子近卫还是客客气气:“我家大人已经睡下了,不知大人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那羽林骑道:“传天子手谕,请乔太傅进宫夜谈。”
看守的门人顿时变了脸色,若是以前的太子,那他们大可以拒绝,毕竟乔玄乃是三公之一,便是太子,也得对他们主子有所敬重,偏偏现在太子成了天子。
天子有令,不敢不尊,那门人道:“还请大人稍作等候,我这便为大人通传。”
换做是个小点的官宦人家,羽林骑也就直接闯进去了,考虑到乔太傅的地位,他忍耐下来,他站在门口往里头看,忍不住大声催道:“那你快些走,陛下还在宫中等候,倘若磨磨蹭蹭,我可就直接进去,亲自请你家大人出来。”
“是是,大人稍安勿躁。”
那门人果然快速跑起来,不一会便消失在了羽林骑的视野里。
乔府内主人家的屋子黑着灯,客房却是亮着的。,虽已入夜,但乔玄并未睡。
只见招待贵客的东厢房内灯火通明,两个长身玉立的青年席地而坐,两人之间摆着一张方形茶几,上面摆了一张白玉棋盘。
乔玄执黑子,他对面穿着僧袍的青年手执白子,俨然正在对弈。
小厮敲响了门,战战兢兢地说明了来意。
那执黑子的僧人被截了大龙,趁机长袖一挥,那些玉石做的棋子便发出清脆的相击声:“不下了不下了,真是扫兴。”
他一语双关,也不知道是说快输了扫兴,还是那心血来潮,大半夜不睡觉,逼乔玄入宫的年轻天子扫兴。
乔玄是个宽厚的主子,倒也没有让下人多为难,闻言便起了身,一旁侍候的棋童立马为他披了件厚实的大氅。
那僧袍青年开玩笑道:“这夜深,乔郎也不怕有去无回。”
天子还是太子时,向来同乔玄不睦,甚至可以说是积怨已深,那乔青又是个小心眼,乔玄入宫,天子肯定不怀好意。
他们可是听说了,那丁夫人是被天子一剑给刺死的。乔玄虽为太傅,天资出众,可因为这个缘故,当时的场景并没有乔家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消息灵通,分毫不差的还原当时的场景。
就算丁夫人是必死之人,可天子杀个人眼睛都不眨,绝对是个心狠手辣之辈。
乔玄面上平静无波:“用我一人性命,换天下安稳。倒也无妨。”
他并不担心天子会在这个时候杀他,乔青的位置没有坐稳,没有任何拿的出手的借口,擅自杀了三公之一,定然失去臣心。
虽说先皇只有乔青一个儿子,可乔家并不只是乔青唯一一个皇室血脉。他若是杀了他乔玄,世家定然会选择换个皇帝来当。
至于天子的用意,今日天子单独召了太常卿钟文、御史大夫秦瀚……再联系上那几位大人回府的时候,身边都多了个娇客,他不难猜出今日天子做了些什么事情。
乔玄并没有亲友困在后宫之中,他目前也的确猜不到天子用意,只不过兵来将挡。
便是天子不按照常理出牌,他照样从容赴死,只是他死之后,天子定然会有极大的麻烦。
不得不说太傅乔玄盛名在外,外头等待的羽林骑见了乔玄,等待的怒气消弭殆尽,不自觉态度就客气起来。
“陛下下令,我等也只是奉命而为,还请乔公见谅。”
乔玄上了乔府为他备好的马车,而在宫中,乔青执了笔,却在扯了张雪白宣纸,却开始慢条斯理的作画。
原主作为太子的时候,有非常多的仇人,多到她接受了太子的记忆,却也数不清的那一种。
这天底下有很多人盼着她去死,可那又怎么样,最后活下来的还不是她乔青。
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乔青是不会去理会的。她贵为天子,小鱼小虾还不至于让她伤筋动骨。
而且她同他们先前有仇,纯粹是因为利益不合,现在这些人为了利益,自然会在她跟前夹着尾巴做人。
这些人都被乔青从仇人名单上划了下去,能用的就用,有异心的要么调离京城,发配边疆,等时机到了,总有由头发作他们走人。
但有些人,别说是乔青,就是她那个便宜渣爹还活着,也是很有几分忌讳的。
世家势大,皇权便衰微,乔青想要做一个痛快的皇帝,自然是要提拔寒门子弟,削弱世族。
只是目前来说,她可用之人太少,这是个长远的计划,没个十年二十年,怕也达不到她的效果,一时半会也急不得。
还是先看近敌,能够让她过得不太愉快,而且旧仇难解的有七八个。
一个是太傅乔玄,一个是还未班师回朝的少年将军顾萧,她的便宜王叔在封地虎视眈眈,姑母大长公主也不是个善茬。
皇帝死了,乔青的那位王叔只来了一夜,吊唁了皇帝之后,就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