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很嘈杂,这声突兀的响动还是引起周遭的注意。
几个醉醺醺的男人似乎正喝在兴头上,居然发酒疯发到他们这里来了。
“来,大哥我今天高兴,你们陪我喝。”男人歪歪斜斜,差一点就要靠到束璟的后背,魔王忍不住挤上前,将男人和束璟隔开。
“大哥,你喝多了。”冷声提醒了一句,魔王垂在一旁的手掌暗自握成了拳状。
这段时间的训练,让他形成了条件反射,当察觉到情况有威胁时,就会立刻进入备战的状态。
每次和陈叔交手都没有固定的开始和结束时间,很有可能刚戴上拳套,连气都不带喘的,陈叔就已经迅速攻了上来。
危险从来不会提前给你通知,只有时刻做好准备,有足够的警觉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放屁,你他妈才喝多了,”男人脸色涨红地像猪肝,其他几个醉汉也不爽地围拢过来,“喝酒,陪老子喝一杯,你们这桌我请。”
魔王看了眼他手里的酒杯,抿紧唇线,没有伸手去接。
像是看穿他在想什么,男人笑着试图将他挥开,弯着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看向束璟的后背:“谁要和你个臭男人喝,小姐,我们喝一杯吧?只要你喝了,你们这桌随便吃,我请。”
也许是酒劲上头,男人咄咄逼人,混合着其他几个喝醉的朋友,将束璟团团围住。
她不慌不忙地拿起自己跟前的酒杯,连正眼都不带看的:“呵,我难道没钱?需要你请?”
“敬酒不吃吃罚酒!”男人将手中的酒杯一扔,哗啦一声在地上摔得稀碎。
本来说说笑笑的顾客被这边的动静吓到,全都打住谈笑,或疑惑或不安地朝着这边看来。
“大哥,”魔王推回男人的酒杯,笑容敷衍,“别闹了,好好吃个宵夜,别闹得大家都不高兴。”
“她不喝酒,就是不给我面子!”喝到烂醉的人是无法沟通的,无论魔王给过他多少台阶,那个男人始终不依不饶要让束璟陪他喝一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想就这么算了,总觉得自己被丢了面子。
“我朋友她不会跟你喝,最多,我陪你喝一杯。”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已经无可避免,魔王慢悠悠挽着袖子,没人知道他在大冬天把袖子挽起是要干什么。
一群醉汉歪歪倒倒地围住桌子,来势汹汹,坚决不肯罢休。
男人将酒杯直接砸向束璟跟前的桌面,大吼道:“我看你们就是找死!”
宽大的手掌一把接住丢出去的酒杯,酒水顺着魔王的手指溅到地面,索性没有影响到束璟和他没吃两口的香辣小龙虾。
好好的一大盘美食,要是被男人丢出去的酒杯破坏了,想想就可惜。
把酒杯端正摆回桌上,魔王忽得笑起来,那笑容让人毛骨悚然,周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怕两人间的火焰蔓延到自己身上。
有人下意识挪了几下,旁边的服务员急急忙忙去了内堂,似乎去找老板了。
男人一阵毛骨悚然,为了不显露败迹,他倔强地昂起下巴,直视着魔王带笑的双眸。
众目睽睽下,魔王举起沾满酒水的手指,在男人心口的外套上擦拭起来,一下,两下,直到将手指上的湿意全都擦干净,他才稍显满足,笑容越发让人悚然。
“你他妈……”男人低下头,看着自己白外套上的黄色酒渍,当即怒了。
他飞快示意其他人,一群人抡起拳头就要开干。
“都尼玛给我老子住手!”旁边响起怒喝,一道浑厚威严的声音从人群后方响起,伴随着唯唯诺诺的服务员,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中年男人。
个子足有一米九,身材壮硕,浑身腱子肉,感觉能一掌打死一头牛。
光是往人群外一站,就能让人感觉到他身上给人的压迫和威慑。
刚才还嚣张无比的男人手一缩,不安地吞了下口水,僵着身子看向突然出现的中年男人。
“老板,就是他们!”服务员指了指闹事的男人,小声强调。
下一秒,中年男人犀利凶狠的目光一下固定在那群人身上。
“出什么事了?”像城墙一样充满安全感的身躯走了上来,老板一立定在他们中间,中年男人仿佛连酒也被吓醒了七分,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这群人非要逼着我朋友喝酒。”魔王收敛起身上的戾气,装作乖巧无辜又可怜的样子,指了指那群不坏好意围住他们的人。
老板像是个暴脾气,听他这么一说,又往前两步:“在我地盘,想闹事?你们是哪里混的?嗯?”
之前气势汹汹的家伙,被老板的肌肉吓退,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没有没有,不小心喝多了两杯,都是误会。”
那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连忙把酒杯放下,急急忙忙付了钱闪人。
吓走了闹事者,安静许久的摊档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老板看了眼周围的狼藉,那张粗犷的脸上多出些许抱歉:“今天你们这顿我请,不好意思影响你们了。”
外表凶猛,实际内心温柔,魔王突然对这位老板有了新的认识。
“不用不用,只是小事。”有错的是那群闹事的人,老板也及时处理了,魔王没想找茬。
“我说请就请!”语调突然拔高,老板转身和服务员强调了几句,转身又回了内堂。
魔王尴尬地笑了笑,重新回到位置坐下:“老板看起来凶巴巴的,人倒是不错啊。”
由始至终,最淡定的要属束璟,连屁股都没有离开过板凳,或许该说,从魔王起身应付那群人后,她连眼皮都没有掀过。
笑了笑,她看向魔王还挽起的袖子,问:“你刚才还打算教训他们的?”
“要是他们真的乱来,那是自己找揍!”魔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马上给自己奖励了两只小龙虾,“陈叔说过,不能滥用暴力,但是也不能过分谦逊,对于那种主动挑衅的人,应该给他们点到即止的教训。”
“你跟着陈叔,倒是学了不少东西。”
“是啊,陈叔教了我很多!”魔王在剥虾的间隙,悄悄瞅着对面的她,笑容带着小娇羞,“我第一次觉得,我能保护你哎。”
“我也是个普通人啊,普通人都有需要别人保护和帮忙的时候。”
“嘿嘿,今天超级开心的。”
虽然没有机会在束璟面前露一手,但是魔王终于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心情。
以前总是在她后方打嘴仗,武力输出全靠束璟一个人搞定。
今天他终于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感觉,在束璟不出手时,他也有勇气和足够的信心站出来独当一面,发生变化的不止是他最近大大提升的战斗力,而是心灵上的巨大改变。
吃过宵夜,在回家的路上,冬夜寒风扫荡着清冷的街道。
魔王却是一点都不觉得冻,反而像是带了一个小火炉在身边似的,和束璟肩并肩愉快地散步到她家附近的十字路口。
每一次,他们都是在那个地方分别的,似乎已经形成了默契。
到了路口时,束璟先停了下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笑:“你刚才站出来帮我的时候,有没有怕?”
“怕?”魔王像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不停摇头,“当然不怕,我要保护你啊。”
“我还需要你保护?”束璟不是故意笑他,只是魔王的想法对她来说很新奇。
明知道她有多强的战斗力,能当着她说“保护”这两个字的,魔王还是第一个。
魔王没有正面回答,搓了搓手掌,举起食指点在束璟的脑门上:“滴!我现在封印了束璟的攻击力,以后回到现实,她就是一个普通人了,有任何危险都由她身旁这位高大英俊安全感十足的帅气男人上。”
变着法子将自己夸了一大通,束璟嘴角扬了扬,配合地睁大眼睛,柔声问:“那进了录制,这个封印可以解开吗?”
“进了录制可以解开,离开录制就生效,滴!”魔王像个调皮的小盆友,总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和招数,也难怪他和陈叔那里的小孩玩得很好。
现在一到周末,他就成了孩子头,小盆友全都围着他嬉戏打闹,一点代沟都没有。
或许是身旁严肃、成熟的朋友太多,工作性质让他们不得不当一个沉稳的人,束璟也在这样的圈子里沉淀下来。
直到魔王的出现,就像是一颗不安分的球,在她的世界里到处跳动,激起不一样的火花。
这样的生活……还不差。
“街上太冷了,快回去吧,我在这里等你转角了再走。”魔王将双手搓热,覆在她耳朵上暖了暖,明明有点舍不得,还是笑着推她回家。
往前走了好几步,束璟都没有回过头,魔王委屈地瘪瘪嘴,像垂着耳朵的小狗仔,默默看向走远的主人,仿佛被抛弃了一样失落。
“喂!”空旷的街道响起熟悉的呼喊。
魔王迅速抬起头,视线迎上束璟微微发红的脸蛋,嘴里呼出浅浅的雾气。
她笑得那么好看,连心脏的跳动似乎都跟着她的呼吸频率改变。
深吸口气,魔王掩饰住内心翻天覆地的变化,往前跑了两步:“怎么了?”
“再陪我走一会吧?”束璟微笑着昂起下巴,她很少露出这样灿烂的笑容,“前面的街道很黑,前几天路灯坏了。”
明知道只是表面的托词,魔王还是激动地血液沸腾,赶紧加快脚步冲上去,陪在她身旁,慢慢往前走。
“路灯坏了很危险啊,万一有坏人……哪怕没有坏人,要是不小心摔跤了也很麻烦的。”他的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是解释给她听,还是解释给自己听的。
束璟没有反驳,双手踹在衣兜里,嘴角挂着笑容,不断点头像在附和他说的话。
认识她这么久,哪怕后来终于知道她住在哪里,束璟也从没让他送过自己回家。
对魔王来说,今天她的提议有着特别的意义。
至少在她的心里,他们的距离又走近了好几步。
他们说着刚才小龙虾的味道,又谈到结账时老板凶巴巴将他们吼走的事,似乎在无形中,心意之间连着一条细细的红线,总能互通想法。
说笑间,时间过的很快,魔王看到了那个他只去过一次的小区,还是在之前的虚假世界里来过这里。
“哇,怎么这么快?”小区大门立在眼前,魔王不爽地瞪了好几眼,像是希望将它瞪退个几百米,好和束璟再继续走走。
一路从路口走到小区门口,路灯明亮,没有一盏是坏的。
魔王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内心一直很激动。
揣在衣兜里的手紧张地紧握,他依依不舍地打量束璟的背影,脚步在原地踱来踱去,像在期待她能又一次停下来,笑着回过头看他一眼,哪怕只是一句“晚安”。
“束束……”黑暗中,一道激发魔王危机感的声音出现。
循声看去,小区旁树下的阴影中,走出来一个人。
詹泽宇看似有点憔悴,下巴的胡茬没有刮干净,眼下挂着淡淡的青色,好像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睡好过。
一看他这副模样,魔王的危机感被触发,迅速上前将束璟挡在身后。
“你想干什么?”魔王的身上也陡然出现一股戾气,那是他这段时间和陈叔训练后不自觉爆发出的本能。
面对危险和威胁,他会第一时间散发出这样的气场。
“我是来找你们的。”詹泽宇的目光同样弥漫着敌意,他和魔王之间互相看不顺眼。
“之前你已经找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之前在app上私信骂过詹泽宇,还拉黑了他,魔王怀疑他今天来这里不怀好意。
詹泽宇面容憔悴,态度不怎么友好,但好在,没有明显的攻击性。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紧锁眉头,好像被什么复杂的事情干扰着。
“我说了,我是来找你们的。”詹泽宇又说了一遍,最后刻意用尾音强调了最后一个字。
也就是说,他不止是来找束璟,同时也打算找魔王。
“说吧,什么事?”束璟双手抱怀,将手掌夹在手臂下,寒风中跺着脚,她对詹泽宇的态度和刚才面对魔王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此刻,她脸上挂着的淡淡冷漠,和冬夜的冷风融为一体。
“明天就要进录制了,”詹泽宇连客套话都省了,他知道现在和束璟的关系很紧张,多余的话也没必要说,“乔思菱还活着,她没有死。”
魔王看向束璟,这个结果他们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詹泽宇为了这件事专门来找他们。
詹泽宇继续道:“我找了个借口,让公司里的人留意乔思菱那边的情况,如果有任何异样,及时通知我。”
“会不会要等下一次录制结束,她才会被系统真正抹杀?”虽然商讨对象不怎么讨喜,但说的是正经事,魔王没有把私怨扯进来。
更何况詹泽宇之前也想杀束璟,她都由得他继续在眼前蹦跶,魔王大概猜到束璟的想法。
他们的关系就像一个不断自我调整的天平,一不小心就会失去平衡。
至少目前看来,詹泽宇还没将仇恨带入现实追着找他和束璟的麻烦。
“我总觉得很奇怪,”他们三人和谐商讨的画面,也很奇怪,“系统居然给出一个月的时间缓和?难道录制任务失败的人,在这期间还有回转的余地?我刚才又查看了一遍,汀澄这个id依旧是灰色的,意味着id的主人已经丧失参加录制的资格。”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不确定因素太多了,系统又不会给出过多的解释。”
“前几天,我想到办法查看了乔思菱的手机。”詹泽宇的一席话,震惊了他们。
拿出手机,他翻出一段视频,录制的内容是一个手机的屏幕。
束璟看得很仔细,像在确定詹泽宇有没有使诈。
之前她也看过乔思菱的手机,背景图片、app软件,大致都和记忆中的能对上。
只不过在这些app里,束璟没有看到黑录像app的logo,她确定自己没有看漏,是真的没有。
“太奇怪了,她手机里的黑录像app没有了,”詹泽宇确定他们都看清楚后,将手机收了起来,“人却一直活着,目前已知的线索都显示她的id已经没了,但现实中,她还活着。”
情况确实很奇怪,刚才的视频应该不是作假,因为没有意义。
系统里可以查到汀澄这个id已经下线,乔思菱也实实在在还活着。
从上次录制中出来,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新一轮的录制都快开始了,现实中的她并没有像系统所说被“杀”掉。
“该不会‘死亡’才是正确离开录制的方式?”沉默之后,詹泽宇提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大胆假设。
魔王和束璟似乎也想过这个答案,只是他们都没有说出口。
这个猜测太容易动摇人心,带来的影响太大了。
“这只是一个可能性,但没有证据证明,”束璟语气冷淡地打住詹泽宇之后的话,“事关生死,你敢赌吗?我不敢。”
尽管录制中的詹泽宇时而疯狂,时而稳重,但生与死的界限,总是抖落不安和发自内心的畏惧,是他无法勇敢逾越的一道黄线。
要是不怕死,要么在录制中所向无敌,要么早死早解脱。
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不再受到黑录像的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