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派出了足够多的侦察兵, 苏试的部队还是和英军撞上了。
英国五千骑兵胯/下战马威风凛凛, 其中两千名弓箭手随身背着箭枝,上可骑马作战, 下可扎桩射箭(不过并没有骑射能力)。
由于身体条件不允许,黑太子并没有亲自参与指挥作战, 而是在一旁山头,俯瞰着底下对峙的jūn_duì 。
苏试的jūn_duì 在两山之间,而英军则在山口开阔处, 由贝德福德公爵带领。
在不被人窥见的头盔里,贝德福德戴着耳麦,他兑换的工具是「通讯器」。对于这一点, 他心里颇有微词——这个系统道具对于他本人来说屁用没有,完全只是黑太子为了方便远程向他下达命令而已。
他敢对歧鸦有意见吗?不服, 憋着。
因为处于随时会挂的状态, 黑太子并没有对苏试掉以轻心, 不仅调动了三倍于苏试的jūn_duì , 在战马和装备上都下了血本, 士兵也个个都作战经验丰富。
他打算一举干掉苏试。
苏试扪心自问,自己打得过黑太子的这支jūn_duì 吗?打不过。
跑得过吗?
他这边以步兵为主,少得可怜的一撮骑兵,战马也比英军的瘦弱。
打不过又跑不过,那就只能打!
谁先怕谁输!
苏试用后方运箭的车辆当做障碍物, 就地建营。他和吉尔斯带领骑兵出营, 弓箭手殿后。
这打法实在稀奇, 就连山上的黑太子也忍不住歪了下头,试图搞清楚他在想什么——
甭管什么战术不战术,从没有贵族骑兵打前锋,而让平民处于更安全的后方的道理。这是由人性世情决定的,所以黑太子倾向于认为前头骑兵是佯攻。
但他的判断似乎错了——
苏试和吉尔斯带着骑兵直奔英军。贝德福德起先听黑太子的话稳守战地,但苏试很快不敌,法国骑兵颇有伤亡,他连忙下令撤退,仅有百数的骑兵边战边退。
英军共有三千士兵,个个铠甲比法军精良,见敌寡我众,早就蠢蠢欲动,现在看到法军狼狈败走,更加饥渴难耐。
别的不说,单说吉尔斯吧,他虽只是一个新晋的男爵,但爵位是一回事,财富是另一回事。许多法兰西贵族为了缴纳赎金家族已几乎破产,但吉尔斯不同,其家族财富本就在拉萨热大区数一数二,再加上他那疯狂敛财的外公由于儿子战死绝了后,作为外孙的吉尔斯在继承父亲莱斯男爵的家产之外,将来还要继承他外祖父的庞大家产。
战争让许多法兰西贵族失去领地,却给克拉翁提供了攫取超过爵位应有的土地的机会。这个家族的亲属所拥有的城堡,可以联结成网,覆盖土地万千。克拉翁的强盗脾性也一度令周边领主忌惮,传闻他曾策划过谋杀拉萨热女公爵。
……总而言之,俘获作为两个家族的继承者的吉尔斯,所能勒取的赎金,只怕不会比伯爵、公爵低。
有钱的“战利品”就那么几个,当猫把老鼠视为囊中之物,那么猫之间就存在了竞争关系。
英军急于取利,而贝德福德也乐于证明黑太子是错误的——
英军向溃退的法兰西骑兵追击。
苏试与吉尔斯且战且退,将英军引入射程后,立刻与吉尔斯分别带骑兵逃散。将英军暴露出来,而法兰西弓箭手早已做好充分准备,一时间万箭齐发,箭术精湛的弓箭手射人,其余射马,奋勇前冲的英国骑兵应弦而倒,瞬间人仰马翻。
由于战场位于两山之间,逃跑的英国骑兵不能四散,只能调头,一时间和后方的又互冲乱撞……苏试和吉尔斯趁机带着小队骑兵反杀,弓箭手提刀助阵,法军都不需要战斗,只要对着敌人的后背狂砍就行,砍倒一个都没时间看对方死没死,直接砍下一个。
一时间如镰刀割麦田,杀得英军纷纷倒地,等贝德福德重振旗鼓,苏试和吉尔斯带人撤退,地上倒毙的英军连人战马,在各处叠成小山。
黑太子在上方,对战局看得透彻,向贝德福德下达命令。
英国骑兵开始在弓箭手的协助下反攻。此时,通过上一轮对战,英军兵力损失了一半,而法军也损失了将近五百人,英jūn_rén 数仍占绝对优势。
英国长弓兵虽然携箭有限,但对付一小队法军绰绰有余。
法兰西士兵多有中箭者。
苏试命令重伤者上运箭车为十字弓手递箭,轻伤者驾驶骡马拉车,其余的在前方且战且退——其实他脑中并没有什么清晰的战术,自知难逃一死,只想尽力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黑太子看着山下战况,十分头痛。
命令是一回事,但执行力又是另一回事。
尽管英军仍然占据优势,但在法军以一敌二的情况下,英军后方等待填补空缺的士兵很容易未战先怯,失去斗志。没有指挥官的带领和鼓舞,很容易出现退散现象。
显然贝德福德更适合坐镇后方,不是亲自带兵上阵的料。但除了锻炼他,歧鸦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索尔已经死了,难不成他去培养蓝雅?
黑太子注意到苏试带人退入山谷枯草丛中,大概是希望能将兵力集中在一面,阻挡住英军攻势。
黑太子命令贝德福德围而不攻,派兵从上风纵火。
烈火一下子围住山谷,汹涌向法军烧去,法军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苏试命令士兵奋力拔草割除灌木,清理出一圈隔火带。然后点燃外围草丛,以火攻火。
由于逆风,苏试放出的火以缓慢的速度向外燃烧,但已足够在周围烧出一片焦土,等英军放的大火与之汇聚,火势一时间更加猛烈,但由于可燃物已先行烧净,不多久便自行熄灭了。
这时,日已偏西,暮色降临。
双方都饥疲交加,暂时停战,各自休整。
此时,英军只剩下了两千人,而法军只剩下五百多。
英军派来使者劝降,愿意接受苏试、吉尔斯和几位指挥官的投降,开出了十分有诚意的赎金价格。
吉尔斯的手下骑兵皆选自凶悍的死刑犯,而苏试的手下都是些一穷二白的农民。接受投降,将领或许还有一条活路,但这些士兵,交不起赎金,只剩死路一条。
他拒绝了投降。
草地上血迹斑斑,痛苦的呻/吟此起彼伏。苏试照例为伤者赐福,他努力维持镇定,其实内心已经动摇。
尽管他不是第一次指挥战役,但却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战争血淋淋的残酷。
从走上“圣女”这条路来,苏试就知道没有退路。
他不是贵族,有领土提供资金,或者家族的支撑。他的权利来自“神迹”,他必须完成自己的“预言”,否则神话破灭,即使他活下来,也只会成为一个笑话,再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知道自己必须胜利,也知道自己没有试错的机会。
但他仍然决定走这条路,因为他没有别的路可走,而他早已准备好了接受失败的勇气。
但他现在感到后悔,他觉得他不该那么冒险……
许多与他相熟的战友在顷刻间战死……他们自费跟随他前往香农城堡;在jūn_duì 付不起薪资的时候,不计报酬,只要最简单的温饱就可以满足;在受了伤的时候,哪怕肢体残疾,他们也从不抱怨……他还记得,当他像开出空头支票一样,巧舌如簧地为他们描绘一个美好的未来,他们单纯的笑容和眼神中的向往。
「战争会停止的。」
「你会有一块地的,可以种上小麦。」
「晚上,不用跑到森林里,躲在洞穴里了。」
他感到欺骗了他们,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能否做成这件事。
出于对他的信任,他们跟随他到这里,想到他们全部死在这里,他心中无比愧疚……
吉尔斯拿着酒囊和干粮追上他:“贞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