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试的视线再次逡巡两边的贵族,并再次捕捉到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
一双和其他人饱含着截然不同的感情的眼睛。清明透澈,带着敏锐和天真,正好奇地望着他,当撞上苏试的视线,那双眼睛微微一愣,继而浮现出隐匿着的渴望,也许也是本人不曾察觉的期盼……
他是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看起来有一副敏感怯缩、谦卑、苍白、病态……的面容,他浑身没有一点贵族气质,更不要说看上去会像是个国王的儿子。
但就是这样一个其貌不扬、气质羸弱的青年,当苏试将视线投向他时,站在他身边的贵族,都下意识地瞥向他。
苏试毫不犹豫地向他走去。
查理眼睛也忘记了眨,并感到心脏微微紧缩。
大厅逐渐安静,仿佛连人们心中的窃笑都在熄灭。
当他走到近前,人们下意识地向两边退开,露出掩藏的王太子查理的身形。
苏试执起查理的手,单膝跪在他面前:
“国王陛下,我遵从神的旨意而来,向您宣誓效忠。”
查理感到自己的内心被一股神秘之力蛊惑了……
他看到自己的身影落在他的眼睛里,像一片小小的影子。
仿佛他的眼睛是一片蓝天,有雄鹰在掠翅翱翔。
其实,最初,查理并非王位继承人。
他有一个哥哥,是勃兰特派的,死了;还有一个弟弟,也死了。
在他还小的时候,王宫便如同一个漩涡……他还记得,当他的父亲从伦敦监狱回来,还曾试图提拔出身卑微的大臣,来取代御前会议里的那些大贵族……然后他就发疯了。
他的母亲有点精神疾病——她害怕过桥;而他本人则不喜欢将自己交付于茫茫黑暗,当他还年少时,曾在夜宴上经历了一场谋杀——高贵的朋友们言笑晏晏地一同用餐,烛火却突然熄灭,当它重新被点亮,东道主已经在餐桌前死去。
其实,他一点也没想当国王。
自从他成为王太子,那些纷争就无可避免地围绕着他而上演——人们在他身边争得你死我活……他们自以为老谋深算,掩藏得很好,但其实争的无非是那些东西,实在是连猜测都没必要。
如果有一个人为他效犬马之劳,却不求金钱回报的话,那么这样的人,他内心对权利的掌控欲,一定比其他人多得多。
有时候,查理会想,就算从英国人手里抢回领土又有什么意思呢?
不过是从看他们在小小宫廷里争,换成在更大的领域里争夺罢了。
他已经看厌倦了,没有兴趣再看这一场重复的、乏味的闹剧。
他大摆宴席,仅仅是为了取悦他们,而本人并没有兴趣享受那些远远超过肚皮容量的美食;他也没有兴趣坐拥花不完的金山银山,或者看一天也看不完的昂贵艺术品。
他很穷,买一件衣服都要问热尔伯爵借钱。
但他拥有的领地,其实可以让他坐拥比横征暴敛的黑太子,还要多出五到十倍的财富,但他懒得征税。
所以,其实他也不是真的穷,只是懒得富裕而已。
每当一个新面孔来到他身边,他总是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他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没有人对他是无欲无求的,从来没有例外。
苏试的一双美目静静地凝视着他,仿佛在晨雾散去后,逐渐变得明亮清透的晨曦——
纵观百年历史,法兰西每一次被英国侵略,总离不开法国贵族的内斗。
这糟糕透顶的现状让苏试对查理王太子也一样没抱太多期望。
但出乎他的意料,在这险恶宫廷中成长起来的查理太子,竟拥有着所有品质与美德中最珍贵的一种——善良。
苏试一直以为,勤劳、毅力、果决……这些品质不过是让人把一件事情做好,处于上游罢了。唯有“善良”,可以让一个人把事情做到极致,站到顶峰。
唯有善心,可广纳百川、心怀天下。
他觉得,他实在可以对查理期待一下。
看着眼前的这双眼睛,查理不禁困惑了:
“……可是,我可以给你什么呢?”
苏试微笑起来,似乎他的问题使他感到快活,他仰面望着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查理的手:
“命令,您只需要给我我命令,命令我去攻打奥兰多。让我的士兵知道,让英国人知道,让整个法兰西知道,我是为国王而战,为法兰西而战,这就够了,陛下。”
他吻了吻查理的手,不太严谨地像个骑士一般宣誓:
“我将始终站在您身边,直到胜利降临。”
有许多骑士都这样向查理宣誓过,更庄重,也更高贵,但却始终只有他,全心全意,矢志不渝地,践行了他的誓言。
许多年后,查理心想,一个小小的平民“少女”,需要多少努力才能跨进宫门,来到他面前?而他跋涉千里,只为了给他一颗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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