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苏试亲了一嘴, 吉尔整夜整天地躲在被子里偷乐, 乐着乐着就把病给乐好了。
当然了,黑死病虽然病发很快,恢复起来还是需要时间的。不过吉尔病症明显减轻了, 第二天晚饭还多吃了小半碗。
好些天前, 脓男死了, 陋巷中的尸体也不知被谁收殓了。
人们就越发地相信:少女是神的使者。对少女不敬,就要受到神罚。
但不管人们多么相信苏试是来到人间的天使, 吉尔斯都是不信的。
天使会飞走。
至于他奇迹般的病愈, 吉尔相信这一切都是爱情的力量。
瘟所的病人只剩下了一个。
他和原先两个病人一样, 都是不知被谁丢弃在瘟所门口的, 他们被发现时已经病得太重。通过苏试的连夜看顾,其中两个已经痊愈离开,然而眼前的病人,病情却无法阻止地一再恶化。
最终,苏试不得不为他请来祭司院的祭司,聆听他的临终忏悔。
病人名叫马塞尔, 几乎病得无力说话, 祭司在一旁为他做临终祈祷, 他的双眼却牢牢地盯着不远处的苏试。
“逃走!”他的眼睛这样在说, “是祭司院特意将快死的病人搬到瘟所门口的!”
但他受到胁迫, 又在一旁祭司的监视下心生畏惧, 痛苦地紧闭双唇, 保持着有罪的缄默。
他听到自己剧烈的喘息, 知道死神搭在颈项上的冰冷双手,已经开始不断紧箍。他向前伸出手去,那在棕黄中透出黑紫色手,让一旁的祭司下意识地往一旁避开,露出不远处的苏试。
“……请原谅我……”
马塞尔抓住苏试的手。
在他手中的那只手,纤细、优美而洁白,曾无比柔和地为他拭去那一身令他的父母、妻子和女儿都嫌恶、厌憎的脓水。
苏试的神情略微踌躇——
其实在瘟所之前,苏试便见过马塞尔。
刚来瘟所那几天,他外出观察的时候,曾见到由祭司带领的游/行队伍,那些人都停下来,竞相向他扔手中的石头、泥巴,喧闹引得两边的楼房打开窗户,房主人也加入投掷的队伍之中。
率先向他投石的就是马塞尔,因为猝不及防,苏试被他砸破了脑袋,所以对他有些印象。
不过苏试也不是很在意就是了,因而在瘟所的这几日,便也一直如不认识他一般。
他以为马塞尔是为了那件事祈求原谅。
他握住马塞尔的手道:
“我原谅。”
眼泪涌出马塞尔的眼眶,在模糊的水光之中,他看到祭司那双邪恶的眼睛正盯视着这边,而少女的全身都散发出月亮般柔和的光华。
他仿佛同时看到了魔鬼和天使,尽管祭司院许诺他听命行事,就能赎清罪恶,但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要下地狱去了。
但如果真的有折磨人的地狱,也不会有什么酷刑会让他的心比此刻更难受的了!
“请为我祈祷吧……”他颤声道,声音虚弱,泪中有许多懊悔,“为这个罪人……”
他感到自己的灵魂像苦役,背着缠身的枷锁行走于幽谷,从阴森黑暗的天空中吹来寒风,恐惧像碑石压迫着他的胸脯……
他听到耳畔响起一阵铜铃声。
苏试摇了摇手腕上的铃铛,那是专为清唱时伴奏的。
他喜欢这样为自己打节拍。
手势中的韵律,带着一种令人沉迷的自得其乐。
他为马塞尔唱起圣歌:
“神啊,求你垂怜爱悯我,
用你的慈悲涂抹我的罪。
因为我知道我的过犯,
我的罪常在我面前。
你用牛膝草洁净我,我就干净;
你洗涤我,我就比雪更白。
求你为我造清洁的心,
使我里面有正直的灵。
你本不喜爱祭物,燔祭你也不喜悦。
神所要祭的,就是忧伤的灵。
忧伤悔痛的心,你必不看轻……”
这歌声仿佛油膏沐身,唱响了马塞尔天性中的太阳。
他不禁在自己的天堂中看到,神的目光是蓝色的。
他的双眼看透死亡的幻影,牢牢地看着苏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