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被废了。”
谢伯文神色大变,“谁?”
“皇后。”说话的人甩开她,“跟皇后一起作乱的人今天斩首,你不知道?”
谢伯文下意识说:“不知道。”回过神跟着人潮向菜市口跑去。然而,他知道的太晚,等他推着板车赶到,菜市口已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直到犯人的尸体被拉走,谢伯文也没能看清犯人长什么样,只知道有男有女。
到养蚕里谢伯文就去找谢琅。
谢琅正琢磨晌午吃还是不吃。
听到谢伯文喊他,谢琅便对自己说,好事就吃鸡,坏事就吃凉菜。以致于到门口就问,“出什么事了?”
“皇后被废了。”
谢琅下意识问:“哪个皇后?”
“还有哪个?就是窦太主的闺女。好好的皇后不当,弄什么巫蛊。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本来皇帝就嫌她生不出儿子,这下好了。”谢伯文说着,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知道皇帝嫌她生不出儿子?”
“大家都这么说啊。难道不是?”谢伯文问,“不可能吧。皇帝都二十七了,先皇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临江王都快十岁了,他不着急?”
刘彻急,远远没急到儿子还没影,都不知道哪个夫人能生出皇子,就废后给儿子的母亲腾位子的地步。
谢琅以为凭陈氏是刘彻的表姐这一点,刘彻会冷着她,等过两年卫青立功,卫子夫生下皇长子,刘彻再效仿他爹废薄后,给太子的母亲腾位子……看来他还是不够了解刘彻啊。
“三郎,想什么呢?”谢伯文推他一下。
谢琅清醒过来,“我担心仲卿和他兄长。前天匆匆把他们喊回去,定是商讨废后一事,也不知仲卿和他兄长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应该不会。王大公子和二公子看起来都是聪明人。”可天家的事谁又能说得准。谢伯文说出来也忍不住担心,“你明天去城里一趟?”
谢琅摇了摇头,“过几天再去吧。这几日城里肯定人人自危,担心被牵扯进去。”
“这么严重?”谢伯文不禁问。
谢琅点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听说过没?”
谢伯文没听说过,但他隐隐知道什么意思,“那你别去了。正好天这么热,一不小心就能晕过去。”
“嗯。月底我再去看看。”谢琅道,“假如他们不过来的话。”顿了顿,“你们这几日去城里送了东西就回来,别在城里闲逛了。”
谢伯文点头,“我知道了。回头跟你大哥二哥说一声。”
“那你快回家吧。”谢琅见他身上都是汗,“多喝凉开水。我听孟达说,人流太多汗,不及时喝水也会头晕。”
“知道了。”谢伯文应一声,就牵着驴回家。
小七使劲把谢琅往屋里拽。
“怎么了?”谢琅好奇地问。
小七仰头望着他,“孟达爷爷怎么了?”
“你孟达爷爷没事。别担心。谁都可能有事,他和仲卿爷爷都不会出事。”一个寿终正寝,一个比谁活的都长,谢琅想到这点,觉得担心刘彻还不如担心自己能活多久,“想吃什么?”
“啊?”朝中大事突然转到吃喝拉撒,小孩没反应过来,直接愣住。
谢琅指着高悬的太阳,“该做饭了。”
“三爷不担心孟达爷爷?”
谢琅:“他没事担心他做什么?”
有道理。
小七立刻说,“我想吃鱼。”
“那咱们就吃鱼。”谢琅指着西边的阴凉地,“去那里等着。屋里热。”
小孩立刻跑过去,“三爷,你也来。”
“知道。”谢琅去江山图里抓两条鳊鱼,洗刷干净用刀把鱼背划开,就端到外面陶瓮里蒸。
小七正长身体,如今每天早上跟他学武,要补钙和蛋白质,谢琅担心他吃了馒头就不吃鱼,干脆也没热馒头。
一大一小干掉两条鳊鱼,撑得坐在板凳上歇好一会儿,谢琅才起身给猴哥、虎子和小狼炖鲈鱼。
喂饱它仨,谢琅又出去割一些红薯藤喂饱猪和牛以及驴,已困得睁不开眼。
屋里太热没法睡,谢琅就拿张竹席铺在西偏房门口,靠着墙假寐。
每当这个时候谢琅就不禁庆幸自己穿到离山近的养蚕里。若是在城里,晚上比白天热,他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也得拿一块冰出来解暑。否则不被热死,也会因为晚上没的睡而困死。
在养蚕里就没这个担忧。离山近,离城远,房屋低矮,四周空旷,昼夜温差大,三伏天晚上一觉到天亮。
赶上下雨,睡觉都得盖被子。简直比前世的空调还舒服。
“三爷,我热。”小孩揉揉眼睛,抬头看清身边的人是谢琅,就往谢琅怀里钻。
谢琅无语又觉得好笑,“你热还离我这么近?我去打一盆水,晒热了留咱们洗澡好不好?洗了澡就不热了。”
小孩点点头。
谢琅把他放在席上,挑两桶水回来,小孩已发出鼻鼾声。
水倒洗澡盆里,谢琅找出大蒲扇,坐到小孩身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慢慢打着扇子。
轰隆!
小孩哆嗦了一下,陡然睁开眼,“三爷!”
“不怕,不怕。”谢琅连忙把他抱怀里,“变天了,咱们回屋。”把小孩放客厅的地板上,谢琅就去外面牵牛牵驴,收拾衣裳。
待他把院里收拾干净,豆大的雨滴已啪嗒啪嗒洒下来。
风起云涌,天气转凉,谢琅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拉着小七躺在地板上,一觉睡到申时两刻,雨停云散。
雨太大,翌日路上没法行走,谢琅也不用苦恼要不要去城里看看卫青。
晚上,拿着火把带着小七去找还未破土的知了。
抓回来放在桶里,第二天打开水桶,知了堪堪脱壳,身体还是白嫩嫩的,谢琅用水冲一下,就放在油锅里煎。
小七不敢吃,谢琅吃一个,递给猴哥、虎子和小狼一个,一人三动物吃的津津有味,小七抓一个,闭上眼就往嘴里塞。
“好吃不?”谢琅笑着问。
小孩睁开眼,又惊又喜,不敢相信,“好香啊。三爷。”
“你三爷不香,这个香。”谢琅夹一个放入他口中,“晚上继续?”
小孩连连点头。
晚上抓知了的队伍壮大了。
谢琅没能像前一天晚上一抓一大盆,抓了二十来个,第二天用竹签串成两串烤着吃。
如此过了五天,卫青还没来,谢琅才带小七去城里。
到卫家坐一会儿,确定卫青没事,刘彻也没乱杀人,给卫青留六个西瓜,就带着小七回去了。
回到村里二十天不见下雨,豆苗都渴的蔫头蔫脑,谢琅意识到天气不对。
蝗灾总是伴随着干旱。或者说持续干旱容易诱发蝗灾。谢琅不敢再杀他家的鸡和鸭,还带着谢伯文和谢广去山上找野鸭和野鸡。
谢琅剪掉野鸭和野鸡的翅膀,就把它们拴在门口的树上。
村里人看到谢琅的动作,不约而同地用麦秸编篓子,用竹子编筐子,好盛蝗虫。
谢琅没有准备这些,他准备了三个水缸。
八月十一日,早上,谢琅起来听到嗡嗡嗡的声音,误以为是蚊子,吃饱喝足,把牲口牵出去,耳聪目明的谢琅发现不对,“伯文哥,那地里飞的是不是蝗虫?”
谢伯文连忙跑过去,仔细一看,脸色煞白,“蝗虫来了!蝗虫来了!谢广,快,给我网。”
谢琅转身跑回家,一手拎着一个水缸,胳膊上夹着一个网兜。
小七慌忙跟上去,“三爷,等等我。”
谢琅脚下一顿,“小七,拿着竹竿。”
小七拽起地上的竹竿,“三爷,给。”
谢琅到地头上把网兜给小七,抡起竹竿,冲从家里跑出来的众人喊,“先别抓。蝗虫打下去让鸡鸭吃。”
“对对,鸡鸭该饿了。”经谢琅提醒,众人连忙把还在埋头大睡的鸡鸭打醒。
睡了一夜的鸡鸭睁开眼看到面前又有虫子,张嘴就啄。
田间地头的蝗虫早就被鸡鸭吃光,这股不知从哪儿飞来的蝗虫落下没有再起来,大概半个时辰,蝗虫少了很多。
鸡鸭撑得瘫在地里,村里人稍作休息,开始用网兜抓蝗虫。别人抓了放筐子里,谢琅抓了放水缸里。
谢广见到便忍不住问,“三郎叔,你放那里面做什么?”
“我这里面是盐水。”谢琅道,“还担心用不着,没想到真用上了。”顿了顿,“我倒真希望用不到。”
谢广:“盐水能把蝗虫淹死?”
“应该吧。”谢琅道。
谢广好奇:“你不知道?那你放里面干什么?”
“腌好了上油锅炸,比知了猴还好吃。”谢琅说着话不禁咽口口水,舔了舔嘴角,后世油炸蝗虫高达三百块一斤,简直是天价,“你不要都给我。抓两三缸,我这几天都不用给猴哥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