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没人敢拦,就在魏少炀将要触碰到对方时,腕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谁也没看清季朝云是如何转身,他一把擒住魏少炀的手腕,用力一折啊!!!季朝云松开手,冷眼看着魏少炀软倒在地。魏少炀捧着脱臼的手腕,疼得满头大汗:你如此猖狂,就不怕应该是你为何如此猖狂才是。季朝云稍稍倾身,一字一顿徐徐道,我对白秋月还有用,他不会杀我,可他会不会杀了你,就很难说了。所以,少来招惹我。季朝云朝他谦和地点了点头,转身朝前方走去。青丘乃一座海上孤岛,岛上山峦陡峭,易守难攻。季朝云跟着几名天狐族族人进了山,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看见立于山中那扇高大的青铜门。门外爬满了各式藤蔓,林中气候阴冷湿润,季朝云停在那大门前,抬手擦了擦额前的薄汗。很快,青铜大门打开,显出其中的巍峨高殿。此处宫殿统一使用青石玉砌,季朝云被引至一处偏殿内,殿门被人徐徐合上,只剩下他一人。这应当是一处寝殿,窗户紧闭透不进光,唯有几盏灯火可供照明。季朝云视线四下环顾,藏在斗篷中的手下意识抚上小腹。累了么,坐下歇歇。一个声音从内室传来,白秋月掀开珠帘,走了出来。季朝云呼吸一滞,警惕地看向他。白秋月自顾自走到殿前坐下,倒了两杯茶水,往对面推了一杯:坐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季朝云沉默片刻,走上前坐下。白秋月抿了口茶水,悠悠道:听说方才你把魏少炀打伤了?是。季朝云道,怎么,你要替他讨回来?当然不。白秋月笑着摇摇头,声音温雅平和,云麓城虽然投靠了我,但他们势力低微,对我没什么用处。若那魏少炀惹你不痛快,不妨我把他抓过来,任由你处置,如何?不必。白秋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他兀自静坐品茶,左手随意搭在身侧,宽大的袖口垂下,季朝云视线扫过他袖口,隐约觉得有些异样。像是注意到他的眼神,白秋月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向他:你在看这个吗?他抬起左手,袖口滑落,却只见一截腕骨。腕骨截面被绷带包裹着,隐隐透着血色。那只手,竟已被生生斩去。季朝云心中骇然:你拜你家神上所赐,那神血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白秋月的目光在季朝云身上转了一圈,忽然伸出完好的那只手,擒住他的手腕抬起来,当初在文曲峰,你刺我一剑,害我断一只手。如今那一剑已经从凤祁那儿还回来了,按照我这有仇必报的规矩,是不是该向你讨要一只手?季朝云脸色苍白,本能想挣开对方,身体却又开始不听使唤。白秋月放开他,眼底笑意更深:别害怕啊小龙,我暂时不会动你。季朝云问:你要我来青丘,究竟是为什么?不是我想。白秋月笑容稍稍收敛下来,他抬起季朝云的下巴,指腹摩挲着他颊边干涸的血迹,有人想留你一命,我不过奉命行事。阎花青?白秋月没有回答。他忽然收回手,转身朝殿门方向走去:这些时日你就住在这里,吃穿用度我不会亏待于你。等我打开了通往魔域大门,我们一道前往魔域,到时你自然会明白。殿门打开又合上,空荡荡的大殿内再次只留下季朝云一人。桌上灯火跳动,季朝云扫了眼桌上没用过的热茶,起身朝内室走去。这大殿内陈设极简,桌椅床榻却布置齐全。他合衣在床榻上躺下,裹紧了身上斗篷,身体轻轻蜷起。腹中的灵气轻微地波动着,似乎有些不安。季朝云一下一下抚摸着小腹,轻声道:别怕,爹爹在呢,不会有事的。第98章季朝云就这样在青丘住下。留在青丘这些时日, 白秋月果真依照承诺,派人对他照顾有加,没有丝毫亏待。除了不让他离开族中, 甚至不曾限制他的行动。公子, 都四五天了,您还是吃点东西吧。一名面容清秀的狐族少年端着饭菜来到季朝云身边。季朝云倚在床边,摇摇头:谢谢,不用了。这些是我亲手做的, 没有任何人碰过,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为您试毒,您就吃点吧。季朝云终于偏头看向他, 轻轻笑了下:阿黎我知道你心善, 谢谢你,但没这必要。仙族不饮不食几日不会有事, 先下去吧。被称作阿黎的少年眉宇低垂,看上去快要哭出来:可就算您没事,您腹中的孩子可怎么办您要为他考虑啊。季朝云的手抚上腹部, 轻声道:他很好, 不必担心。可阿黎,你多大了?阿黎低声回答:一一百二十岁。还这么小呢。季朝云又问,你知道青丘如今在做什么吗?阿黎一怔, 没有回答。季朝云道:你还小, 没有经历过三百年前那场战事。我也没有,但我多少听说了。当年的青丘天狐族为了抵抗魔域,全族倾巢而出, 伤亡惨重。你长辈对你说过这些吗?我你知道魔域卷土重来会有什么后果,你就甘愿看着这一切发生么?阿黎脸色变得苍白, 双手轻轻发颤,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食盒。忽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说得极好。阿黎浑身重重一颤,手里没拿稳,碗碟噼里啪啦摔了一地。阿黎转身跪倒在地:拜、拜见族长大人。白秋月踏进殿内,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他扫了眼地上的一片狼藉,脸色一沉:还不快收拾好。是、是!白秋月绕过阿黎,来到季朝云身边:听说你整整五日不饮不食,怎么,我还没对你动手,你就不想活了?季朝云扫了他一眼,垂眸没有理会。白秋月嘴角略微勾起,叹了口气:我觉得你方才那些话说得不错,只是可惜,你寻错了人。阿黎是不会帮你的。季朝云猛地睁开眼。白秋月笑了笑,温声道:季朝云,你知道这些天有多少人想投靠我吗?我把那些人分别关在后山的地牢中,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一丝灵力,也没有水和食物。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亲人同伴是否安好,甚至不知道仙域是否已经彻底沦陷。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你猜有多少人坚持得下来?没有几个。白秋月道,我每日看着他们在地牢中求我,要为魔族效力,求我放他们出来。但你知道吗,我并不信任这些人。这世上只有一种人值得信任,那就是被握住了把柄的人。季朝云神情微微一变,视线看向阿黎。身形娇小的少年跪坐在地,身体止不住发颤。白秋月道:阿黎的爷爷是天狐族年事最高的长老,也是我父母当年的旧部。老爷子身体差,受不得地牢的寒苦,所以阿黎只能听我的,别无选择。你连自己族人都季朝云话音未落,忽然被人一把扼住咽喉。白秋月手指用力收紧,生生将他提了起来:你现在还有功夫关心别人,真不怕我杀了你?咽喉的压迫令季朝云呼吸困难,他紧紧抓着白秋月的手腕,艰难道:你敢吗?你族长大人!阿黎忽然道:您不是说魔尊上吩咐要留季公子一命,族长大人手下留情。白秋月手中力道松懈下来,猛地将季朝云推回床榻上。空气重新灌入身体,季朝云伏在床榻上,剧烈干咳起来。白秋月道:我会让阿黎重新准备些饭菜送过来,你给我乖乖吃下去,否则我就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让你吃了。他说完,转身冷冷对阿黎道:你听见了?阿黎:是白秋月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阿黎膝行来到床边,看见季朝云脖颈处的一圈红痕,眼中泛起水雾:公子,您又何必我没事。季朝云喘息几声,视线看向殿外,低声道,看来我猜对了。.白秋月面色阴沉,大步走进族长寝殿。殿内,几名天狐族族人正在清扫。白秋月在大殿前方的长案后坐下,一名族人捧着热茶走来:族长,请用茶。滚出去。您说什么白秋月猛地掀翻他手中的茶盏,喝道:我让你们滚!是,是!那族人吓得脸色苍白,朝白秋月一行礼,慌忙离开了大殿。殿门在白秋月眼前合上,吱呀余响在殿内回荡不断。左手断腕处疼得近乎麻木,白秋月抬起左臂,鲜血不知何时已经浸满了素白的绷带。他注视着那缠满绷带的断腕,忽然嘲弄一笑。他的身体仿佛被抽空了力气,靠在椅背上,疲惫地舒了口气。谁又惹我的小狐狸不开心了?阎花青的声音在空荡的殿内响起,白秋月缓缓睁开眼。长案上的一面铜镜内,显出一个模糊的影子。白秋月没有看那面铜镜,眼神望向头顶上方的虚空,轻轻道:没有谁。没有谁?那就是我了。阎花青温和地注视他,声音十分耐心,这几日你断了与我的联系,是在生我的气?白秋月漠然不理:属下怎敢与尊上置气。你若没生气,为何不肯看我?你不是最喜欢看我了么?阎花青温声道,我与你说了很多遍,你不是我的下属,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白秋月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这句话只怕要加上个曾经了吧?你这是何意?白秋月没有看他,嗤笑道:我说得有错?若非如此,你为何不让我在仙府就了断了季朝云的性命?你留着他做什么?仙神之子,又融合了龙凤两族的血脉,自然比我这小小天狐有用得多。我说得对吗?镜中沉默许久,阎花青道:我的确想要他腹中那孩子。白秋月垂在身侧的手悄然紧握。屋内静得针落可闻,唯有阎花青的声音悠悠响起:一切已筹备就绪,打开魔域封印指日可待。按照我的吩咐,把季朝云和他的孩子平安带来魔域,其他的你到时自会明白。白秋月眼中闪过一丝冷色,面上却并未显出异样:我会的,尊上请放心。阎花青注视着白秋月侧脸,视线移到他手腕处:伤口怎么又流血了,不曾好好用药?我无妨,等你来了魔域,本座亲自替你治伤。白秋月眼眸微动,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可阎花青已经离开,那镜中只剩下个模糊的虚影,正在缓缓消散开。白秋月长久地注视着那面铜镜,须臾,才轻声道:尊上放心,我一定会将他完好无损的送到魔域,前提是,他肯好好听话。.青丘入夜后冷得出奇,涉水而来的海风带着海水特有的湿润气息,直往人骨缝里钻。夜里的天狐族没什么人,唯有几名巡值的族人,在各处大殿间巡视着。变故发生在转瞬间,远处不知那座宫殿忽然燃起火苗,被海风一吹,火势迅速蔓延开。走水了,快,那边走水了!那是季公子住的偏殿,族长走前说过要照看好他,还不快救火!这火怎么越来越大,扑不灭啊!寂静被打破,族中掀起阵阵嘈杂惊呼之声。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一道暗影悄无声息穿过殿宇楼阁,穿过戒备森严的看守,朝后山方向走去。季朝云一袭青衣劲装,乃天狐族侍卫统一制式。他等了好几天,终于等来今晚白秋月闭关不出的机会。前山的火势越发猛烈,衬得后山比往日更为寂静。季朝云很快来到后山一处山谷中,却忽然脚步一顿。他扶住身旁的石壁,微微弯下腰,强忍腹中翻涌不息的灵力波动。远处有人快步走来,季朝云侧身藏进一侧石壁里,探头看去,却是阿黎。阿黎举着个火把,站在石壁旁四处张望:公子?公子?我在这里。季朝云刚想朝前走,沉闷的坠痛伴着又一阵灵力波动汹涌而来,季朝云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公子!阿黎连忙扶稳了他,火光映出季朝云苍白的脸色。阿黎担忧道:公子,您这些时日断了给腹中胎儿的灵力供给,再这样下去,他就要开始强行吸收您的灵力了。没关系。季朝云在原地缓了片刻,才徐徐道,白秋月逼我服用那些混了灵药的饭菜,就是想让我补足灵力,使这个孩子早些降生。阎花青一定是想利用这孩子,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出生。季朝云脸色森白,轻声道:我宁愿死,也不会让这孩子变成第二个白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