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身形高挑,面容俊秀的女子走进来。她扫了眼凤祁的动作,神色稍加缓和,看向季朝云:这次又是哪里不适?凤祁抢先道:师姐莫怪,我家朝云刚比完一场,有些力竭,还望师姐替他诊治一番。这位医仙名为汐华,虽样貌年轻,但年岁已不可考。凤祁刚入学时汐华便已经是凝丹堂医仙,但她也曾经是书院天字级弟子,叫句师姐一点没错。汐华模样好看,但脾气却不怎么好,哪怕全书院都因凤祁登天飞升对他恭敬有礼,到了她这里,照样没什么好脸色。躺下,手伸出来。汐华在床边坐下,手指搭上季朝云脉间,这一年里,就数你喝我的药最多。我与你说过,你身体底子差,不能像其他人那样不要命似的修炼,你这身体汐华说到这里,话音陡然一滞。凤祁紧张起来:怎么了?你这脉象汐华细眉微蹙,又仔仔细细诊治片刻,才收回了手。她沉吟片刻没有开口,凤祁催促道:朝云到底如何?你急什么,毛毛躁躁,和以前一个样。汐华瞪他一眼,不紧不慢道,我是想说,从朝云的脉象上看,他受损的灵核已经完全恢复,体内灵气充足,没有什么大碍。凤祁问:就这样?汐华反问:不然还要如何?那他为何会头晕?汐华走到桌案边,取过纸笔,悠悠答道:许是灵核刚刚修复,又经历一场强度极大的比试,身体一时无法适应。我开两帖滋补灵力的汤药,回去喝了,这几日再好生歇息一下就会没事。季朝云也问:那我体内那郁结的灵气又是何物?郁结的灵气?汐华笔尖一顿,抬头道,我没有在你体内发现有灵气郁结。可我明明季朝云说着将手放至腹部,下意识探入灵力,却什么也没感知到。他疑惑地眨眨眼,怎么没了?凤祁问:什么郁结的灵气,何时发现的?季朝云回答:就是你回来之前,那灵气总弄得我不舒服,我还以为是你对我做了什么或许只是灵核修复之时残留的一丝灵气。汐华很快写好药方,随口道,既然已经自行消解,那便证明没事,不用太在意。她将药方递给凤祁:抓完药赶紧回去,别在这儿耽搁,这厢房别人还等着用。凤祁隐约觉得事有古怪,可汐华乃上仙,又已经精修医术多年,自然是信得过。他将信将疑地点头应下,随汐华出门取药。取完了药,二人回到文曲峰。凤祁去后厨给季朝云熬好了药,端回屋内时,后者正盘膝坐在床榻上,一手轻轻抚摸着腹部。凤祁将汤药放在一边,问:怎么了,还难受么?不难受,就是季朝云眉宇微蹙,低声道,总觉得那灵气消失得奇怪,却又说不上来。消失了还不好,难不成还想一直难受着?凤祁没想太多,笑着揉了把他的头发,转身端起汤药,舀起一勺吹凉递到他嘴边,喝药。季朝云闻到那药味又隐隐觉得恶心,往后缩了缩:医仙都说我没事,就不能不喝吗?凤祁:不行,必须喝。季朝云摇着头后退,死活不肯张口。两人僵持半晌,凤祁忽然想起了什么,将汤药放下,从怀中摸出一袋油纸包裹的饴糖。他握着饴糖晃了晃,问:想不想要?季朝云默然无语,你在哄三岁小孩子么?你不吃药,我能怎么办?凤祁捡出一粒饴糖,塞进季朝云嘴里,凡间三岁的小孩都没你难哄。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季朝云三两口咬碎咽下去,眼神不自觉又朝凤祁手里飘。凤祁将饴糖往身后一藏,偏头笑道:快喝药,喝完了药,这一袋都是你的。.天榜的第三轮比试很快结束,而后进行的第四轮,由于还剩下七人,将有一人轮空。季朝云极其罕见的运势爆发,抽中了轮空签,获得直升入下一轮的资格。凤祁索性将人关在文曲峰好吃好喝养着,直到又过了三日,天榜最终一轮比试开启。天榜最后一轮比试规则较前几轮有少许改动。场上剩下的四人将随机抽签分为两组,同时比试。两场比试结束后,由败者马上进行下一场比试,决出第三、四名。而败者场结束后,便轮到两名胜者进行比试,决出榜首。这日,季朝云与凤祁来到前山,还没进场,忽然被一人拦住去路。魏少炀双臂抱剑立于二人面前,眉宇间是抑制不住的得意:我如今已进了前四,怎么样啊季朝云,你没有忘记我们的赌约吧?凤祁还在书院时便不怎么去上课,对此人印象并不深,偏头问季朝云:你下了什么赌约?季朝云原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也就忘了提前告诉凤祁。他恹恹地在凤祁怀里打了个哈欠,随口道:我和他打赌,他若没进前三他就退学。凤祁哦了一声,看也不看魏少炀,揽着季朝云继续往前走:这种赌约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赌一赌你能多快赢下最终场比试呢。你们魏少炀还是头一次被人无视,可就是再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再拦凤祁的路,只转身喝道,季朝云,你别忘了,我若进了前三,你可就要从鸿蒙书院退学。凤祁脚步一顿,问:你还答应了这种要求?季朝云思索片刻,含糊应道:唔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凤祁笑着在他额头轻轻敲了一下,揽着人继续朝观看席走去,只留下魏少炀在原地气急败坏。弟子们陆续进场,季朝云坐在凤祁的位置上,小口小口抿着对方倒来的热茶,精神终于渐渐恢复过来。最终场比试时,参与比试四人同时进入法阵,再被阵法随机两两分入一个秘境。季朝云自秘境中睁开眼,眼前是一座老旧的古刹。古刹藏匿于密林之中,天边月色高悬,清幽的月光倾泻而出,将周遭映得寂静清冷。季朝云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嘴唇轻轻抿起。偏偏是这样的场景。这地方与他前世丧命之处太像了。忽然,身旁树丛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季朝云悄无声息翻身上树,远远看见了一道身影。魏少炀手执长剑,悄无声息穿过树林。季朝云眼神微微亮了一下。竟然是他。他与魏少炀打赌对方不可能进入前三,原本还没有切实的把握,没想到竟阴差阳错抽中了他。这样一来,那赌约他必赢不可了。季朝云斟酌片刻,抬手挥出一道剑气,直逼魏少炀背心。后者不愧为天字级弟子,反应灵敏,快速抽剑格挡,却仍被那剑气激得后退数步。可等他再抬眼看去时,黑暗的树丛深处,已没有任何人的身影。越到双方修为精深的比试中,结束时间会越快。另一场里,白秋月已经轻松赢下,可季朝云这边依旧没有决出胜负。此次比试,季朝云一改往日迎面应敌,反倒有意藏匿身形,直将那魏少炀耍得团团转。在场众弟子瞬间明白了季朝云的意图。魏少炀在首轮比试时便是如此对待叶沉星,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上场前,季朝云已经将二人的恩怨告知,凤祁也很快看明白了季朝云的深意。他坐在原位,忍不住摇头轻笑。难怪季朝云有自信此人在败者场一定会输,因为他就是要在第一场比试便将此人灵力耗尽,不再给这人留下再战一场的精力。这场比试,最终足足持续了快两个时辰。光屏内,魏少炀伏倒在古刹的地面上,浑身满是尘土,双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配剑。他面前,季朝云一剑挥下,剑气猛地将人掀翻出去,撞上了古刹斑驳的墙面。光屏熄灭,魏少炀狼狈地从法阵中滚落出来。季朝云踏出法阵,额前也隐隐渗出薄汗:如何,那赌局你可认输?你你竟然魏少炀如今的模样狼狈不堪,他勉强直起上身,双目赤红。他这幅模样,根本不可能再战下一场!季朝云平静道:离开书院前,我还是希望你能向我朋友道个歉。他说完,转身欲走,魏少炀忽然高声道:等等我不明白,就算你能打败我,为何又能笃定我不会抽中别人?别人?季朝云眉宇微扬,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你觉得你能胜过白秋月?就算输了,我也能你也能在败者场赢回来?不,不可能。季朝云笑了一下,轻轻道,若你的对手在上一场并未消耗太多,而你却已经历与白秋月一战你觉得最终谁会赢?他说完这话,礼节性朝魏少炀行了一礼,转身离开。高台之下,凤祁已经等在那里。现在,就差最后一场了。凤祁朝他张开双臂,将人接住,如何,还撑得住?季朝云道:当然。凤祁拉着季朝云往观看席走,好奇问:你确信无论魏少炀抽中你或是白秋月,他都无法闯进前三,可你没想过,万一他抽中剩下那人,又该如何?那弟子修为不算顶尖,魏少炀若对上他,并非没有胜算。季朝云沉默下来。凤祁问:怎么了?季朝云叹了口气,悠悠道:若是如此,我便只有退学鸿蒙书院,回到凡间建座仙庙,靠凡人的香火为生了。凤祁哭笑不得,所以你其实没有万全把握?赌约一事,能有一半把握已是不错,怎可能尽善尽美?季朝云还想强词夺理,被凤祁捏了捏侧脸,才低声说了实话,我那会儿就是有点生气,一时没忍住,事后想想也觉得冲动凤祁若有所思地一点头:嗯,你最近脾气的确不小。就算真输了也无妨,你都不在鸿蒙书院,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季朝云贴近他耳旁,小声道,要真输了,等此间战事结束,我就离开这里,与你逍遥自在去。季朝云从未如此直白表露心迹,凤祁稍稍愣了一下,心口霎时被暖意充盈,恨不得将人当场搂过来狠狠亲吻。凤祁被他撩得手痒,掩饰般轻咳一声,移开视线:也不知是谁过去拼死拼活想要留在这里,你这样说,让仙尊们该如何自处?被迫听了全程的天枢仙君:凤祁拉着季朝云挤在一张椅子上,等待败者场开始。果不其然,魏少炀根本无力再战,他甚至没有进入秘境,直接宣布认输。他赌约输了。败者场不战结束,便迎来了此次天榜大比的最终决赛。凤祁把他送到高台下,白秋月早早已等在上方。凤祁扫了他一眼,偏头对季朝云轻轻道:别担心,按我教你的来,能胜。我明白。季朝云走上台阶,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俯身对凤祁笑着道,对了,我若是胜了,你是不是要他的话没有说完。季朝云没来由地一阵眩晕,众目睽睽之下,竟直直从高台边沿摔落下来。凤祁连忙将人接住。朝云,你怎么季朝云只觉体内灵力翻涌,龙珠也跟着震颤不止,他不适地低下头,手掌缓缓落到腹部:我这里凤祁的手覆上去,催动修为探入对方灵脉。原本已被医仙确诊并无异样之处,显然有一团充盈的灵气郁结其中,且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兴奋地活络着。凤祁眉宇紧紧皱起。那灵脉里,不仅仅只有一团郁结的灵气,那是生命的迹象。第88章季朝云很快被体内那股翻涌不止的灵力抽空了力气, 甚至不知自己是何时昏迷过去。当他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了文曲峰。屋内只剩下他一人。季朝云翻身下榻,腹中忽然胀痛一下, 他脚一软, 险些摔下床。别乱动,躺回去!凤祁恰好在此时推门而入,看见季朝云伏在床边,险些吓得魂不附体。他快步走来, 一把将人按回床榻上。季朝云正想开口询问,却见凤祁伸手按在他腹部,朝他体内徐徐渡进灵力。而他体内那股剧烈翻涌的力量, 竟在这灵力渡入下, 渐渐平息下来。直到那股力量彻底平复,凤祁才停下了灵力传输。季朝云问:这到底嘘。凤祁伸出一只手指按在季朝云嘴唇上, 偏头看着他,忽然轻轻笑了出来,真是个小傻子。?凤祁在床边坐下, 牵过他的手轻柔放到小腹上:真猜不到这是什么?季朝云视线顺着二人交握的手看过去, 困惑地眨了眨眼:果然是你弄的?你到底给我施了什么法术?法术?凤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这可怎么说, 说是我弄的好像也不错, 但这不是法术。到底是什么?凤祁叹了口气,展开季朝云的手掌重新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