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他使用了许多方式,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打开这个光牢。此物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便存在于他的识海当中,与生俱来,无法破解。渡入灵力的光牢亮起来,连带着整座识海都开始隐隐颤动。凤祁眉宇微皱,却没收回灵力。他记得,上一次与阎花青对战时,他险些便打开了这东西。只要激发出足够的灵力赤金色的光芒愈发耀眼,忽然,连接着光牢的绳索轰然断裂,识海疯狂震颤一下。凤祁只觉一道气劲迎面朝自己击来,他急退几步,屈膝跪地。一道血线从凤祁唇角滑下。识海是修士最脆弱之处,任何波动都会导致本体受伤。凤祁抬眼看向那终于落地的光牢,表面竟如琉璃破碎一般,龟裂出了一丝裂痕。他正欲起身,脑中忽然闪过一抹模糊而破碎的画面。就像是一段极为长远的记忆。作者有话要说:赶在新年发了新章,祝大家新年快乐!元旦当天本章所有留言发红包,感谢大家陪伴!感谢在2019-12-30 23:52:32~2019-12-31 23:5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ili一只小小狸 2个;安妮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帅一木南、苏影字、夭夭 20瓶;fafa、西聆 10瓶;mitty 6瓶;负以归零 2瓶;十秒不是喵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73章一幕幕破碎的画面出现在凤祁脑中, 浮光掠影般飞速闪过,看不真切,却又仿佛似曾相识。周遭的环境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凤祁逝去唇边血色, 终于站了起来。远处,那被禁锢在光牢中的赤金色光芒依旧微弱闪烁着。凤祁凝视着那座光牢,忽然觉出了什么异样。他抬起头,识海上空忽然有万顷火光坠下, 他本能抬手去挡,却发现自己竟正站在一座高山之上。他面前是连绵不绝的大山,叫不出名字的灌木生长在黄沙之中, 天地昏暗一片。天火继续坠下, 席卷大地。火光烧尽了一切,滚滚黑烟席卷苍穹。就在此时, 雨露终于降下。大雨不知下了多久,雨水浸透焦黑的地面,天边拨云见日, 一缕阳光穿破云层, 洒在湿润的土壤里,焦黑的土壤中生出一株娇嫩的新芽。天地初开的山川大地就此形成。凤祁良久伫立在山巅,忽然, 一声轻微的破壳之声响起。他猝然回头, 不知从何处滚来一枚纯白的蛋壳。一只湿漉漉的稚鸟,从破了个缺口的蛋壳中探出头来。稚鸟有着赤金色的眸子,浑身的羽毛稀稀拉拉, 是淡淡的金色。它艰难地挣扎着,口中发出吚吚呜呜的低鸣, 可它实在太弱小,弱小得就连这蛋壳的束缚都无法冲破。凤祁眼睁睁看着那蛋壳在自己脚边翻滚,一点一点破碎,稚鸟终于爬了出来。它一脚踢开残破的蛋壳,抖了抖浑身的羽毛,纤细柔软的羽毛竟在这动作间飞速脱落,又重新生出了漂亮翎羽。初生的小凤凰仰头看向凤祁,浑圆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困惑地歪了歪脑袋。它眸中倒映出凤祁如今的模样,那双眼睛褪下了原本的颜色,双瞳流转着赤金色的光芒。两双极为相似的眼睛彼此对视着,小凤凰张开双翼,发出了一声清脆而愉快的鸟鸣。那是天地初开的第一声凤凰鸣叫。这一声清脆的鸣叫如清风拂过山岗,万物重现生机。凤祁抬眼望去,山峦在他眼中快速恢复茂盛,渐渐地,他终于认出了这个地方。这里是千万年前的须弥山。天边彩云汇集,云层翻涌之中,似乎有人的身影屹立其中。凤祁瞬间认了过来,那是上古神祇们的身影。啾啾!小凤凰在他脚边焦急地跳动着,叽叽喳喳不知在对他说什么。凤祁低下头,他们分明是同类,可他却丝毫听不明白它的话:你想对我说什么?啾!啾啾啾!凤祁眉头微皱,他还想再问,可鸟鸣声却渐渐远去。所有画面飞快后退,他不受控制地被推离了须弥山,推离了刚恢复平定的大地山川。不,等等,你要与我说什么?!凤祁心头闪过一丝慌乱,他高喊着,却无法上前,只能任由那些高大却面容模糊的身影围住了刚出生的小凤凰。他看见有人将它捧起在手心。小凤凰仍盯着凤祁离开的方向,似乎想朝他飞来。捧着它的人回过头来,凤祁看不清那人的容颜,却能感觉出那注视着他的视线。那样的悲怆、怀念、怜惜。会再见的。他听见一个柔和空灵的女声在耳畔响起,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等你回来。这话音落下,一切画面尽数消失,凤祁猝然睁开眼,已回到了文曲峰的卧房。他低着头,脸色苍白至极,一滴冷汗自颊边滚落,滴在冰凉的手背上。.竹林深处,季朝云收了剑势,困倦地按了按眉心。也不知是不是重塑根骨的缘故,他这几日体力比过去明显减弱,才练不到两个时辰,便觉得有些疲惫。季朝云走到溪水边,捧起水洗了把脸。他垂眸看着溪水,清透的水面上映出一张熟悉的脸。近来他被凤祁养得极好,脸上终于恢复了点血色,不像过去那么苍白。季朝云的模样与三百年前其实没什么差别。失去龙珠后,他的容貌便不再有变化,可是那些被漫长经历印刻入骨髓的气质,却怎么也洗脱不掉。那张脸没有表情时,眉宇间便会浮现出一丝挥之不去的漠然与冰冷,看上去颇有些死气沉沉,一点也不讨喜。季朝云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朝水中的自己微微蹙了下眉。比三百年前差远了。季朝云叹了口气,不知为何竟从心底生出了些担忧与怅然。你倒是变年轻了他小声嘟囔一句,在溪水边的青石上盘膝而坐,冥想入定。山间寂静,阳光暖而不烈,清风拂过竹林送来清幽竹香。季朝云没过多久就睡着了。凤祁寻来时,便看见季朝云蜷在青石上,睡得正熟。凤祁在季朝云身边坐下,拨弄一下他额前的头发,醒醒,不是要练剑么,怎么在这儿偷懒睡觉?季朝云皱了皱眉,没有醒来。这几日季朝云越发嗜睡,每天甚至比凤祁起得还晚,那个能早起晨读的勤奋小龙彻底不复存在。凤祁又靠近了些,低头在季朝云眼皮上轻吻一下:快醒醒,不然就要被坏人叼走了。季朝云小声嘟囔一句什么,非但没有醒来,反倒闭着眼开始往凤祁怀里钻。他变回原型喜欢盘人,当人时也没能改过这习惯。手脚并用地蹭过来,环住凤祁的腰身,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安静地睡着。凤祁无奈摇头,认命地俯身将人抱起来,往回走。身体忽然悬空,季朝云终于缓缓醒来。他没有睁眼,脑袋在凤祁肩颈处蹭了蹭,声音温软而困倦:好困就让你歇一天,不要来练功,你偏不听。凤祁训道,溪边这么冷,你也不怕着凉。季朝云:不冷我就睡了一小会儿。凤祁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凤祁抱着季朝云回到庭院,将人放回卧房的床榻上,季朝云才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凤祁问:不困了?海鲜粥应该熬好了,要不要现在喝?还不饿。季朝云揉了揉眼睛,隐约意识到了面前这人的不对劲,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今日运功不顺利?没有。凤祁在床边坐下,把玩着季朝云的手指,却没再继续解释。凤祁,你有心事。季朝云牵过他的手,低声问,是不能告诉我么?不是的。凤祁在床上躺下,顺势将季朝云搂进怀里,没什么不能告诉你,只是我看见了一些东西,现在心头还有些乱,不知该如何说起。季朝云靠在凤祁胸膛上,耐心询问:为何会乱?是做噩梦了吗?或许是个噩梦吧。凤祁长叹一声,缓慢道:我梦到了天地初开,梦到了劫火灭世,梦到了天地间第一只凤凰降生。季朝云一怔。那是凤霄。凤祁道,我不知为何我会看到这些,可我能确定,他就是凤霄。季朝云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又问:还有呢?凤祁:天地间的第一只凤凰,顺应灾劫而生,拯救大地于荒芜之中。这就是当初他当初会来到仙域的理由。他本就是为救世而生的,这是他的宿命。为救世而生季朝云尾音微微发抖,原来是这样啊。而且,我有个感觉。凤祁垂眸看着季朝云,声音轻哑,我觉得他就在这世上,没有离开。季朝云神情呆愣,许久才摇摇头:凤祁,他的配剑已经离开了主人,他不在了。或许吧。凤祁似乎迟疑了许久,才又轻轻道,可我心中有预感,他或许很快会再次出现。当灭世灾难来临之时,当一切穷途末路之际。季朝云睁大了眼睛,心头忽然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你是说凤祁:魔族入侵。季朝云许久没有说话。凤祁瞧着季朝云的神色,对方眼眸低垂,嘴唇紧紧抿起,那并不是个开心的神情。他低声问:朝云你不希望他回来么?我没有人比他更希望凤霄回来。虽然现在也很好,可那始终是不一样的。那三百年前的相遇相知,许过的承诺,二人经历过的一切,季朝云始终是希望他能记起的。可若真如凤祁所说,他回来的代价,是天地再次遭劫他不希望这样。这样一来,他会面对的,是比三百年前更糟糕的局面。三百年前他有仙域盟军相助,有自神域带来的上万神兵,可如今,他什么也没有。如今,仙域年长一辈死的死伤的伤,神域又已经封闭,无法获得救援。若他真的醒过来,除了再一次为这世间牺牲自己,还能别的选择么?若魔族迟早入侵,他们可以共同应战,也可以逃到人间避祸。他不希望此人在魔族入侵中苏醒,再次为了这世间牺牲。那对他不公平。他宁愿此人永远做他的凤族二太子,永远平安喜乐一生。季朝云心头忽然十分委屈,他甚至说不出自己这委屈从何而来。凤祁见他状态越来越不对劲,开口道:朝云,你别多想了,我今日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被对方堵住了。季朝云把人按在床榻上,用力地亲吻对方的唇。他们之间还没有过由季朝云主导的,如此热烈的亲吻,凤祁顿时僵在原地:朝、朝云我不想他回来。季朝云闷声道。凤祁,我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那都是假的。季朝云抬起头,眼底微微发红,魔族不可能入侵,他不可能回来。凤祁安抚地笑了笑:好,不会。他把人重新搂进怀里,一下一下顺着毛:明明是你要问的,怎么忽然这么生气。我没有生气。季朝云小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何,就是忽然很不安很害怕。三百年前,我很想参与战事,想为仙域尽一份自己的力量。可现在,我只想与你好好的,不想你再去冒险。凤祁眼神暗了暗,却很快收敛下来,温声哄道:没事了,说不定这就只是个噩梦,是我自己吓自己。嗯。季朝云轻轻应了声,伏在凤祁身上不再说话。平静下来后,他才觉得有些奇怪。自己以前的情绪波动,有这么大么?这样可不太好。气氛渐渐缓和下来,季朝云打了个哈欠,睡意朦胧。又困了?季朝云眨眨眼,只觉眼皮重得睁不开:嗯,也不知是怎么了。凤祁翻了个身,将季朝云侧放在床上,掖好被子,重新搂上去:睡吧,过两日一定要让医仙来帮你看看,你这身体到底怎么回事。嗯都听你的。季朝云声音很快微弱下去,不再说话了。凤祁定定地看着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其实没有将话说完。在识海中所见的,其实并非只有这些。在那识海当中,在看见那只幼年的小凤凰时,他心头忽然浮现出一个十分荒诞的念头。他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小凤凰。可他若是那只凤凰,那不就是凤霄了么?这个念头实在太过荒唐,荒唐到他甚至不敢向季朝云提起。不可能的,哪会有这种事。凤祁自言自语地小声道,我要是他,那我先前做的那些不知想到什么,凤祁牙根发酸,难以抑制地打了个寒颤,险些将季朝云弄醒。他连忙将人搂紧,轻声细语地哄了两句,才让怀中人安睡下。应该不可能的吧。凤祁看着季朝云的睡颜,在心里悻悻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