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朝云动作一顿,道:天榜大比是淘汰制,根据参与弟子人数每轮抽签,越到后面越难。你就不怕将你身家全都输光?不怕,我都想好了。叶沉星往座椅上一靠,无赖道,要是输了,我就去文曲峰门口倒地痛哭,让你家凤凰把钱赔给我。季朝云:季朝云哭笑不得,没与他贫嘴,抱着整理好的书本走到桌案边的书架前。凤祁闭关前,把登云楼所有对修行有益,且适合季朝云使用的经书都找了出来,满满当当给他塞了一柜。那人不喜读经论道,谈起武学却颇有造诣,季朝云这些时日按照这些经文修炼,进步极大。季大哥我来帮你吧。北染主动上前帮季朝云整理,二人将书本分门别类放回,季朝云又问:上次借你那本看得如何?北染是他们中资质最差,季朝云能帮则帮,从登云楼借了好几次藏书给他。我理解得慢,还没看完。北染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子,我再读几日,待我看完就还回来。无妨,我不是催促你。季朝云道,那本经文晦涩难懂,你若实在吃不透,我记得这里还有本更好的季朝云指尖拂过书架上林列的书籍,很快找到他想寻的那本书。季朝云用力将那本书抽出,却没想那书卷中似乎还夹了本簿册,也跟着滑落下来。咦,这是什么北染低头捡起那簿册,还没看得清楚,就被季朝云眼疾手快抽出去。季朝云藏在鬓发后的耳根飞快红了起来,好在面前这人并未注意。他含糊解释:没什么,你看这本就好。说着,将手中原本抽出的书册塞进北染手里,簿册则忙不迭揣进怀里。叶沉星那边已经收拾好了,走过来时恰好看见他这动作,斜眼睨过去:什么啊,神神秘秘的,凤二殿下写的情话?季朝云耳朵全红了,面上仍然维持着俨然正色,不是,你别胡说。叶沉星将信将疑,啧啧摇头:小北染,你说,想当初明明是我俩先来的,怎么就让那花孔雀捷足先登了呢?被拐跑的兄弟泼出去的水,找不回来喽叶沉星拉着北染出了暖阁,季朝云合上暖阁房门,这才松了口气。他取出怀中那本簿册,借着屋内的灯火,只能看见那陈旧封皮上的模糊字迹。也幸好那封皮已经磨损得十分厉害,北染他们才没有看清这是什么书。《灵修秘法》自从上次季朝云用这本书把凤二殿下砸破相后,便再没见过这东西。他还当已经被那人丢了,没想到竟会夹在这堆给他的修行用书中,还险些被别人看了去。季朝云轻轻磨了下牙,恶狠狠道:你一定是故意的可鬼使神差的,季朝云没有把书放回去。这法子真能提升修为?季朝云心虚地扫了眼紧闭的房门,确认登云楼里除了他再无旁人,这才在桌案边坐下,翻开一页。半个时辰后,宵禁已至,一道身影在登云楼外一晃而过。季朝云冒着被夜巡弟子抓到的危险,回到了几日未曾回去的文曲峰,面红耳赤的在温泉水里泡了一整晚。.转眼又过去五六日,眼见季考将至,可凤祁依旧没有出关。这日,季朝云从早晨起床便静不下心。他打坐许久无果,只得放弃,离开登云楼四处走走。此时正值早课时间,鸿蒙书院主峰上没多少人影,只听得隐隐读书声传来。季朝云百无聊赖地在主峰闲逛,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后山。后山较前山更为宁静,除了半山腰的演剑坪是玄、黄字弟子午课所用,其他地方少有人去。沿着大片松林再往里走,对他而言,便算是禁地了。鸿蒙书院的后山乃灵气最充裕之地,书院仙尊特将此地辟出几个山洞,作为高阶弟子闭关修行所用,唯有天字级弟子可以使用。凤祁闭关的灵虚洞也在此处。灵虚洞外有天枢仙君派来的弟子整日把守,又加设有防护结界,可彻底隔绝内外。季朝云没有走近,只远远望着那洞口,无声地叹了口气。凤祁闭关前说快则十余日,如今时限已到,可仍没有丝毫要出关的迹象。太想他了。明知心心念念的人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却这么久无法见到,这种感觉实在太磨人。季朝云垂下眼,将身形藏匿树后,一缕幽光从袖中飞出。浅淡的银光化作一条细长小龙,悄无声息靠近了弟子把守的洞口。季朝云自然明白,哪怕神识出窍,他依旧进不去这结界。可至少这样,能离他近一些。小银龙蹲在洞口的草丛里,仰头看着前方巨大的半透明结界,龙须都失落地低垂下来。忽然,洞口掀起一阵清风,吹动了草丛。?季朝云只觉身形一轻,竟被那阵风直直卷进了洞中。灵虚洞外恢复平静,一名弟子打了个哈欠,偏头问:方才这结界是不是动了?没有吧,天枢仙尊亲手设下的结界,谁能打得开。也对小银龙被清风托浮着穿过甬道,来到一处较大的空间。他在进入后,结界自动修补完成,彻底隔绝了洞外的声响。石洞内陈设简单,唯有一张打坐用的石床,石壁自动泛着幽幽白光,整个山洞一览无余。可没有人在。季朝云疑惑地四下看看,刚变回人形站起身,便被人从身后拽了一把。他脚下一空,下一秒,竟倒在了山洞另一侧的石床上。一具温热的身体覆上来,将他所有声音堵在喉中。熟悉的气息霎时充盈口腔,季朝云顺从地张口,被对方里里外外吻了个够本。片刻后,凤祁抬起头,眼底含笑:想我了?仅仅十余日不见,凤祁已经与先前不甚相同。他体内的修为灵力变得更加醇厚、自然,可外表看上去却远没有先前那般锋芒毕露,甚至就连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也收敛得七七八八。季朝云怔怔注视着他。这人越是如此,便越接近他记忆中的模样。怎么都不说话,吓傻了?我季朝云刚一张口,就被人在唇角咬了一下。凤祁亲昵地用鼻尖蹭着季朝云的侧脸,声音还有些委屈:这么多天都不来看我,该罚。季朝云道:我怕影响你修行。今天不怕了?怕。季朝云小声道,我没打算进来,就想在外面看看。凤祁把玩着季朝云的耳垂,轻笑道:在外面能看到什么,有这结界在,你连我的气息都感觉不到。哪有现在好,活生生的凤凰任你占便宜。被占足了便宜的季朝云不置可否,却从他的话中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你已经能破天枢仙尊的结界了?凤祁一点不谦虚:是啊,你夫君我是不是很厉害?季朝云道,我要走了。别,再让我抱一会儿。凤祁把头埋在季朝云肩颈,深深吸气,太想你了,时时刻刻都想去见你。季朝云问:你的修为已经稳定下来了?哪有这么容易。凤祁道,我最近才发现,也不知为何,我体内蕴藏的修为远比我想象中更大。我原先所使用的,仅仅只是冰山一角。想要彻底控制自如,恐怕不是朝夕能够做到。季朝云眼睫微动:那你是不是还要闭关很久?不用,只是这几日尚不稳定,叔父让我莫要急着出去,以免功亏一篑。凤祁亲了亲季朝云的眼角,低声道,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天榜大比前,我一定会出来。季朝云抬手环住凤祁的身体,小声嘟囔:可天榜大比还有四个月呢。凤祁眉眼含笑,正想说什么,神色忽然一凝:有人来了。他稍一偏头,又道:好像是来找你的。凤祁说完这话,季朝云也发觉有人靠近了自己的肉身。他浑身一僵,后者却低下头,不紧不慢地吻上来:别担心,我送你出去。短暂一吻过后,季朝云只觉得自己重新被一阵温暖的风包裹,他再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方才神识出窍之地。他扶着树干站起身,下意识回望灵虚洞口的方向。凤祁这修为进展的速度也太可怕了。上古天神的力量,终于开始在这具身躯中渐渐觉醒。若那份力量最终得以苏醒,他属于凤霄的记忆与神籍,也能跟着恢复么?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一名执事弟子朝他匆匆赶来:季师弟,你果真在这里。季朝云收敛心神,问:师兄找我何事?是天枢仙尊召见。那弟子道,我们接到消息,鸿蒙山脚的集镇遭到攻击,死伤惨重。仙尊正要派遣弟子下山救助,调查事情原委。第65章几道光芒从天而降, 落到鸿蒙山脚的集镇中。这集镇往日热闹非凡,可如今却是死一般寂静,街道上杂乱不堪, 路边倒了几具尸身。弟子们四散踏出传送法阵, 季朝云走到街边一具伏地的尸身前,蹲下探入灵脉,眼神忽地一暗。白师兄,这几具尸身尚且温热, 皆是被人一剑毙命。季朝云身后,有弟子回禀道。白秋月腰间配剑,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注意到季朝云仍蹲在地上, 朝他走过来:小龙,可有什么发现?没有。季朝云道, 凶手似乎修为极高,暂时看不出身法路数。白秋月沉吟片刻,吩咐:分头去查, 看是否还有幸存之人, 以及凶手线索。是。季朝云正欲离开,白秋月忽然叫住他:小龙。白师兄还有事?没什么,只是提醒你多加当心。白秋月笑了笑, 道, 高阶弟子人手不够,玄、黄二级弟子又大多要准备季考,我这才向天枢仙尊推荐了你。你可不能出什么事, 否则那只凤凰能将我的皮活剥了。季朝云:我明白,多谢白师兄。他说完, 追着前方几名弟子的脚步走去。这集镇并不算太大,季朝云四处搜寻片刻,很快走到了尽头。集镇的尽头,是一片松林。季朝云脚步未停,径直走入松林当中。一道身影紧随其后,可季朝云很快消失在丛林间,不辨踪迹。那人停下脚步,左右寻觅一番,忽然被人从身后用力一扯。季朝云将人拽入丛林遮蔽间,冷声问:你跟着我做什么,阿琢?君如琢脸色似乎有些发白,他强自镇定,整了整衣襟:谁、谁说我跟着你了。他们所在此处已经距离外面的弟子很远,因为松林与草丛的遮蔽,从外面甚至不会发现这里面有两个人在。季朝云面色冷然,看向君如琢的眼神冷得透骨。就算近来修为精进极快,可他依旧不会是君如琢的对手。可君如琢被他这目光一看,竟本能的有些畏惧。季朝云动怒了。在君如琢的记忆中,这人从未对他动怒。当初还在灵渊海时,季朝云在同辈中地位最高,年纪最长,性情也最温和。他温柔的对待着族中所有弟弟妹妹,无论是嫡系还是旁支,从没有丝毫偏见。可他如今却动怒了。季朝云道:告诉我,这里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君如琢!君如琢瑟缩一下,气势瞬间弱下去:我、我真的不知道季朝云:这集镇中所有人都是被一剑刺中要害,凶手行事利落,修为不在你之下。而凶手所用的剑招,是灵渊海密不外传的招式。君如琢,到底怎么回事?季朝云每说一句,君如琢的脸色便更白一分,可他没有回答,只是低垂着头,甚至不敢去看季朝云的眼睛。你别再逼他了。一个声音自二人身后的树丛中响起,季朝云一怔,脸上瞬间失了血色。一名身形修长挺拔的男子缓慢从松林中走出来。来人一袭银袍,银白长发披散身后,束冠环佩,气度非凡。他模样依旧年轻俊朗,不过眉宇间多了些沧桑之感。季朝云的手指止不住发颤,所有声音都哽在喉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目视着男人越过他,走上前,拍了拍君如琢的肩膀:阿琢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负责将你单独引出来,你质问他没有任何意义。你季朝云的声音低哑,是你干的?男人回过头,露出那张与季朝云三分相似的容颜:晏儿,这么久不见,你当真不愿再叫我一声父王?.夜幕降下,山洞中火光跳动,照亮了嶙峋的石壁。季朝云跪坐在石壁下方,双手被一根纤细的银链捆束身前,神情平静而漠然。洞穴外,隐约响起君如琢的声音:叔父,您明明说过只是想借故将凤祁引出来,为何要害死集镇里那些人,又为何要把堂兄洞口有不少侍卫把守,龙王偏头对一名侍卫小声吩咐了什么,才回身打断道:阿琢,你看好他便可,其他的事不要多问。可是龙王冷冷扫他一眼,君如琢话音戛然而止,朝龙王行了一礼,转身回到洞内。君如琢走到石桌边倒了杯水,回到季朝云身边,蹲下身,将杯子递到他嘴边。季朝云头也不抬,偏过头,并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