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朝云假装没听见,平静道:这孩子名为阿封,是一只榕树妖。凤祁道:我当然知道他是树妖,我是想问他到底是什么人?季朝云看向前方,少年身影已经消失在黑暗中,看不清踪迹。他轻叹一声,徐徐道: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成妖之后在人间四处躲避。那时候,我根骨尽毁,修行尚未精进。为了躲避追杀我的除妖师,我逃到这里,被此间妖族收留。此间妖族?你是说凤祁的话尚未说完,二人眼前忽然亮起一道刺眼光芒。光芒的尽头,几株桃树沐浴在光华下,枝条抽出绿叶,花朵绽放,清幽的桃花香扑鼻而来。清风拂过,桃花纷纷扬扬落下,在那桃树下形成一道花团锦簇的光门。阿封站在光门边,五官清秀的脸上带着笑意:朝云哥哥,欢迎回家。.光门之后,是另一个世界。天上繁星璀璨,一轮弯月高悬于夜空,在山野间洒满了清辉。三人眼前是一座高耸入云的榕树,如小山一般,将他们的身影衬得仿若蝼蚁。树上无数榕果在夜里泛着微光,照亮了前方的道路。抬眼看去,一座座木屋立在枝杈间,更有孩童攀着榕树的茎须朝他们所在之地打量,触及他们的目光,便立即害羞地缩回去。凤祁此生从未来过妖族,一时间颇为新鲜,偏头正要对季朝云说什么,谁料那名为阿封的少年一把抓住了季朝云的手腕,将他往里拉。族长爷爷在主屋等你呢,快与我来!少年兴奋地说着,拉着他飞快朝前跑去。凤祁:凤祁手僵在半空,轻轻磨了下牙,却见季朝云根本没有注意他,这才十分不乐意地跟了上去。榕树粗壮的树根上环绕有一条树藤编织的阶梯,一路沿阶梯而上,很快来到榕树顶端的木屋。这座木屋比其他更大,更为精巧,便是阿封口中所说的主屋。主屋内,一位须发尽白的老人坐于主位,手中握了根竹杖。他的身旁,是位身形高挑的青衣青年。见他们进来,老人颤巍巍站起身,身旁的青年连忙伸手要扶他。老人摆了摆手,朝前走了两步:是是朝云吗?季朝云走上前,朝老人躬身行礼:是我,族长。树妖族族长拍了拍季朝云的手,拉着他走到堂前坐下:回来就好。自你飞升之后便再无消息,我让族人外出找你,却到处都打听不到你的消息。季朝云:飞升后恰赶上仙界书院招新,直到现在才有时间下界,让族长担心了。老族长似乎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自顾自道:对了,你最后那次飞升成功了吗,如今住在哪里?季朝云默然片刻,道,族长,我现在已经没成功也没关系,我早与你说过,飞不飞升哪有那么紧要,开心才是最重要的。看你现在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是老族长拉着季朝云的手,含笑道:此番回来要多留几日,就别急着走啦?可是我们季朝云还未回答,凤祁忽然插话道:其实,我们此番是为一件事而来。老人抬眼,若有所思地看向他,没有说话。凤祁道:有百姓传闻,桃花岭上有妖邪伤人,我们顺着线索前来调查,抓到了这小家伙。阿封一听凤祁开口,便缩在门边想溜,却被后者一把拎了回来。凤祁将他往屋内一推,道:说说吧,为何出去装神弄鬼吓唬人?阿封哆哆嗦嗦不敢说话,族长身旁的青年却道:这件事,我可以解释。他上前几步,朝凤祁行了一礼:在下季荀,乃榕树族少族长。我爷爷年事已高,族中大部分事务都交由在下负责。至于仙长所言之事,请您莫要责怪阿封,这的确是我的吩咐。季朝云眉头微皱:季大哥为何要如此?季荀迟疑片刻,问:朝云,你可还记得,在桃花岭的后方,有一座荒山?我记得。季朝云道,那荒山终年浓雾笼罩不去,其中道路纵横,极易迷路,因此族长一直不许族人踏入。季荀点点头,道:先前的确如此,可最近那荒山中的浓雾散了。散了?季荀:那荒山原本无法通行,如今浓雾散去,便有住在这附近的百姓上山围猎劈柴,更有行人借道通过。可是所有进入荒山的人,皆遭到不明事物的攻击。怎么会这样?我们也不知道。季荀道,榕树族在桃花岭定居已久,自然要庇佑一方百姓。此事发生后,我们立即派人前往调查,可全是重伤而归,甚至就连里面是什么都不得而知。季朝云垂下眼眸,眼中带上一丝忧色:所以你们才会在桃花岭中假装有妖邪害人,避免百姓取道荒山?正是如此。屋内一时沉默,凤祁忽然道:攻击你们的,是妖还是魔?你们可有看清那东西真面目?季荀摇摇头:我族中都是些百余年寿命的小妖,最长者不过几千岁,修为更是不值一提。能在那东西面前保下命来已是不易,哪里还能分得出神去看那是什么?凤祁狐疑地皱起眉头,没有再说什么。沉默之下,只有老族长咳嗽两声,小声问:荒山?你们在说什么荒山?爷爷,您又记不清东西了?季荀眼神似有些无奈,就是桃花岭再往东走几里地的那片荒山啊,以前有浓雾遮蔽的,还记得吗?记得,怎么不记得。老族长嘟嘟囔囔说着,又探头去问他,你们说荒山怎么啦?季朝云偏头看向季荀:族长这样多久了?从你离开前几年就有些,不过这些年越发严重了。季荀叹息着摇摇头,爷爷年事已高,许多事情早已经记不清。不过啊,他平日还时常念叨你,从没有忘记过。老族长不乐意了:胡说什么,别的我也从来不忘。好,您没有忘。季荀顺着他的话,轻声哄道:您现在需要好生修养,孙儿扶您回去吧?我不走。老族长道,朝云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我要与他叙叙旧。季荀迟疑地看向季朝云,季朝云朝他点点头:无妨,我陪陪老族长吧。就是,你先带朝云的夫君下去歇着吧。?季朝云一愣,忙道,族、族长,他不是我的老族长问:不是什么?季朝云下意识瞥了眼门边的凤祁,吞吞吐吐就是说不出那个词:他不是、不是我的哦,我明白了。老族长关切地问,尚未成亲?不若是这样那不更好?老族长似乎一下来了精神,笑道,我榕树一族成婚的风俗你没见过吧,有树灵庇佑,必能让你们相守一生。阿荀,你安排下去,立即准备准备。季荀先是一怔,而后应道:是。不行!族长,我怎么就不行了,你这孩子就是脸皮儿薄。族长打断他,道,没关系,有爷爷在,就算你成了仙,我们树妖族的树灵一样庇佑你。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是老族长,您就别逼朝云了。凤祁忽然开口,眼底含笑。季朝云朝他投去个求助的目光,却听凤祁继续道:您也知道朝云的性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怎么可能认下来。您二位先叙旧,此事我们容后再议吧?这人故意的吧?季朝云狠狠瞪向凤祁,老族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拉过季朝云的手小声道:那我不说了,朝云你别生气。季朝云扶额,虚弱道,不敢与您置气。凤祁憋闷了一路,难得言语占了几句季朝云的便宜,心情变得愉悦了些。几人向老族长告辞离开,季荀将凤祁送到另一株枝头上的外客住所。季荀道:榕树一族住在树屋之上,也不知仙长能不能住得习惯,还望包涵。习惯,我喜欢住在树上。凤祁在屋内环视一周,随口道。季荀稍稍有些惊讶。榕树妖不善修行,修为低微,更是看不出凤祁的原型为何。此刻听他这么说,这才隐约猜到一些。这树屋并不大,一眼便能看得通透,凤祁将目光从内室唯一一张竹榻上收回来,问:我与朝云住一间?是族长的吩咐。季荀道,说来见怪,老族长近来越发迷糊,先前朝云又曾与他提过自己有心系之人,这才误以为二位是凤祁眉梢一扬:没误会啊,我们就是这种关系。啊?凤祁没再解释,他兀自进屋,在桌边坐下:少族长现在可有空闲,有时间聊聊朝云的事么?季荀问:你想知道什么?凤祁倒了两杯茶,推了一杯到对面:只要是关于他的,什么都可以。大约是五十多年前,爷爷将朝云带了回来。季荀抿了口茶水,徐徐道,他那时受了重伤,足足卧床了三个月,才勉强能够下地。而下地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练功。他说他要飞升。我那时才知道,他身上的伤,便是飞升失败留下的。爷爷与朝云一见如故,甚至将榕树族后山的山洞留给他修行。五十年,他尝试了三次飞升,可三次都失败了。凤祁手指一颤,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可他毫无察觉。飞升雷劫任何一次都是伤筋动骨,我们所有人都劝过他放弃,可他就是不肯。季荀顿了顿,又道:他最后一次飞升是在五年前。他引来飞升雷劫,雷电在后山肆虐了整整一夜,龙吟声响彻山谷。那一夜之后,我们再没有见过朝云,但我和爷爷都明白,他那是终于成功了。凤祁闭了闭眼,许久没有开口。五十年,他在书院逍遥快活,季朝云却在一次次受飞升雷劫的折磨。季荀忽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朝他躬身行礼:仙长。凤祁问:你这是做什么?季荀: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仙长成全。什么事,你起来慢慢说。季荀迟疑片刻,道:我爷爷的妖丹已经开始衰竭,族中的医者替他诊治过,恐怕活不过三年。凤祁问:你想让我救他?不,不是这样。季荀道,生死有命,爷爷寿数将至,是自然所向。只不过余下这几年,我希望他能不留遗憾,事事舒心。凤祁:你到底想说什么?爷爷已经好几个月没像今晚这么开心,都是因为朝云回来。他向来视朝云如己初,所以我想,若他能看见朝云成婚,一定会更加开心。凤祁花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话中的含义,哭笑不得问:你想让我与朝云在榕树族成婚?!季荀提出这样的请求似乎也有些不自在,低声道:在下是想,仙长与朝云既已定了情,这应当也并不算太难为你们。凤祁平日在书院里,仗着那些人不敢去求证,逢人就说他和季朝云已经定情。凤二殿下吹嘘惯了,没曾想来趟人间,竟然把自己给坑进去了。凤祁摸了摸鼻子,含糊道:这个这个恐怕仙长若不看在我爷爷阳寿将近,也请看在树族照顾朝云多年,还望仙长能够答应。我不是这个意思。凤祁道,只不过我得等朝云回来,与他商议才是。那仙长这是答应了?凤祁:什么?我什么时候多谢仙长。季荀又朝凤祁行了一礼,道,我这便让人去准备,再告诉爷爷这个好消息,先告辞了。唉你等等季荀没有理会他,风风火火出了门,只留下凤祁茫然地呆坐原地。半晌,他收回目光,心底凉了大半,悻悻道:完了,一会儿小龙回来要知道我就这么答应了,我这身羽毛是彻底保不住了啊作者有话要说:凤祁:我还没告白就要结婚了???幸福来得措手不及。小龙:感谢在2019-12-04 18:03:18~2019-12-05 18:0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ili一只小小狸、小希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春 10瓶;孟夏正须雨,一洗北尘 9瓶;池池 7瓶;fafa 3瓶;茯芝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