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祁没再理会他们。他除下外袍,将季朝云一裹,打横抱起,随后大步离开暗室。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无比自然,快得令人始料不及。片刻后,暗室中只剩下那两名弟子茫然对视,面面相觑。传送法阵在黑暗的山道上亮起,凤祁抱着季朝云踏出法阵。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怀中的身体愈发滚烫,凤祁低头在他耳旁轻声安抚一句,沿着山道朝前走去。短短一小段路,季朝云已经变回了半妖模样。他靠在凤祁怀里,银白长发披散在身后,一对龙角浮现在额前,在月色下泛着柔软的光晕。他身体实在太难受了,在那灵力失控的折磨下,他甚至无法意识到,体内有另一股更加汹涌、几乎无法控制的热潮,正在飞速卷土重来。一股甜腻气息不受控制的从他体内倾泻而出,凤祁脚步簇然一顿,呼吸瞬间乱了:季、季朝云,把你的味道收一收!季朝云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就算听清了,也根本无法控制自己。那不知是何处来的秘药,将他体内压制依旧的妖力尽数刺激出来,也刺激了这数百年来,始终被修为强行压制的热潮期。龙凤两族本体均为仙兽,与其他兽类相同,他们热潮期时,身体会不自觉释放出一种特别的诱导气息。这种诱导气息,足以刺激其他兽类也一同陷入热潮。弟子院的大门被一脚踢开,惊动莲池中的锦鲤四散游走。凤祁目不斜视,抱着季朝云往屋后的竹林大步走去。林中水汽弥漫,凤祁把季朝云放在水池边,弯腰想帮他解开衣襟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以凤祁如今的修为,原本是不会这么轻易被人影响。可偏偏他今日受伤真气外泄,偏偏眼前的人是季朝云凤祁眼底发红,强自定了定心神,声音嘶哑而颤抖:朝云,你不能再这样下去,自己变回原形好不好?季朝云终于睁开眼。那双琉璃般的竖瞳茫然地看向他,像是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凤祁被他看得越发难耐,某种与生俱来的本能正在一点点蚕食他的理智。他霍然起身,转头往外走。别走凤祁脚步一顿。他回过头,季朝云靠坐在水池边,月色下那双通红的眼中擒满了水雾。水汽蒸腾中,那双失了神的眼睛似乎看着凤祁,又像是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低哑无助的声音里传来某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与渴求:帮帮我帮帮我凤祁凤祁脑中轰鸣一声,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断了。他转身走到水池边,抓住季朝云的衣襟将他拉起来,低头,狠狠吻了上去。第23章接下来的事情, 就连凤祁的记忆也不甚清晰,更不用说早已意识不清的季朝云。从那个吻开始,一切都乱了套。二人分明只认识了三月有余, 此前更从未有过任何逾越之举。可他们却仿若与生俱来般契合, 那滚烫的亲昵与触碰,竟如此的似曾相识。就像是堕入了一场漫长而迷乱的梦境,经年的渴望将所有理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近乎疯狂的一夜,他们在皎皎月色下缠绵相拥。夜风穿林而过吹落一地竹叶, 锦鲤在荷叶间害羞隐去身影,唯有这水汽弥漫的小径深处,水声彻夜不歇。翌日, 高悬的日头透过窗户洒入室内, 映照在相拥而眠的二人身上。凤祁在这阳光中醒来,闭着眼抬手一挥, 薄纱床帐落下,掩去那扰人清梦的光线。他翻了个身,顺手将怀中温热柔软的人搂得更紧, 正想继续睡嗯?凤祁猛地睁开眼, 骤然清醒过来。季朝云安安静静躺在他怀里,还没有醒来。他像是累极了,在睡梦中也皱着眉, 眼尾微微红肿未消, 睫羽上还挂着湿意。凤祁猝不及防对上这张脸,有关昨夜的记忆一点一点回笼。昨夜,少年同样这般躺在他怀里, 被逼得红了眼,却无路可逃, 只能发出微弱的,似欢愉似痛苦的低泣。像是察觉到身旁的热源离开,季朝云无意识呢喃一声,往他所在的方向蹭了蹭,试图重新拱进他怀里。动作间肩头的薄被滑落,露出些许遮挡不住的暧昧红痕。凤祁浑身僵硬,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清修多年,这等经历于他而言亦是头一遭。在此之前,他心中原本已经计划好未来该如何。季朝云心中那人无论是谁,毕竟都已经过去了三百年。凤二殿下从没打算因为一名多年不见人影的情敌而放弃,就算有又如何,他可以循序渐进,让小龙一点点接受他。可谁知这家伙的热潮期来得又急又猛,一下把凤祁的所有计划都搅得乱了套。这都是些什么事凤祁绝望地按了按眉心,生不出半分温香软玉在怀的愉悦。这小龙性子这么固执,这下醒来,怕不是会气得直接给他来上一剑,再把他羽毛拔光,挂在鸿蒙书院山门口示众。凤祁难以自抑地打了个哆嗦,低头看向怀里的人,认真思考了片刻要不要趁这人还没醒,趁早开溜。季朝云终于在他怀里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心满意足地用脑袋蹭了蹭。柔软的发丝扫在凤祁脖颈间,仿若带着浓浓的依恋与温存,让凤祁心底几乎软成了一汪水。怎么可能舍得走。凤祁叹了口气,拉起被子将人仔仔细细裹好,圈进怀里。若把他的毛拔光能让他消气,给他拔一拔也不是不行,总比以后都不搭理自己的好。凤祁正这么想着,低下头,对上了一双迷惘水润的眸子。季朝云刚从熟睡中醒来,只觉浑身散架似的酸软。他有些不适地揉了揉眼睛,眼神从迷惘到清醒,随着意识回笼,再渐渐变作惊愕。咚!凤祁一句话没来得及说,猝不及防被当胸一脚,结结实实踢下了床。自出生到现在,整整三百余年,还没人敢这么踢他。凤二殿下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堪堪停住,直起身,在胸口的闷痛中有些发懵。这小龙力气怎么好像变大了??季朝云对自己的变化浑然未觉,他从床上坐起身,冷冷看着凤祁,浑身难以抑制的颤抖着。你朝云,你、你冷静点。局势实在容不得凤祁细想,他没敢再靠近,只坐在地上放缓声音道:昨天是个误会,我们我是被你那热潮期影响了,我、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热潮期季朝云闭了闭眼,紧绷的神情稍有松懈。他活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热潮期的诱导性。可就因为热潮期,他竟与面前这个人季朝云心头一阵气血翻涌,脸上却透不出一丝血色。他偏过头,掩去眼底泛起的水雾,轻声道:对不起。凤祁还在思考该如何劝他,一时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你说什么?季朝云闭了闭眼,重新朝他看过来,目光落到他的肩头:你的伤原本包扎好的伤处早在昨晚胡闹的时候散开,凤祁方才滚下床时不小心撕裂了伤口,素白的里衣瞬间便染了血,看上去颇为触目惊心。凤祁随意扫了眼,不甚在意:无妨,这点小伤没什么。那怎么行,我送你去医仙那季朝云掀开被子就想下床,触到地面时腿毫无征兆地一软,险些跌倒。凤祁吓得心跳骤停,忙上前想接住他。可季朝云却在他碰到他之前,敏锐地躲开了。凤祁的手僵在半空,他顿了顿,神色自然地转开视线:不用,这模样看什么医仙。啊?季朝云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抬起头。走进后才发现,凤祁松散的衣襟下,从肩膀至脖颈,再至锁骨,全是深深浅浅的抓痕。一看就是挠出来的。季朝云簇然收回目光,耳根刷地红了。凤祁没放过他这片刻的变化,心底略微有些发痒,忍不住轻轻道:小龙爪子挠人还挺厉害,疼死我了。季朝云:季朝云没敢回答,也不敢抬头去看身边的人。哪怕活了这许多年,历经两世,也没人告诉过他该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他局促地盯着地面,视线来回转了几圈,实在受不了这气氛,吞吞吐吐道:那我、我帮你重新包扎吧。凤祁盯着对方通红的耳根,半晌,一点头:好。屋内寂静一片,只余动作间布料摩挲之声。季朝云穿戴整齐,立在床边,帮凤祁重新换药包扎。凤祁偏头静静看着他的动作,许久的沉寂后,两人忽然同时开口:昨晚你抱歉。凤祁一怔,季朝云头也不抬,继续道:昨晚的事是因我而起,我向你道歉。凤祁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他诧异问,你向我道歉?是。季朝云手下动作未停,但声音依旧平稳,我知道不可能让你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昨夜的确是个意外,你若不想再见到我,我可以离开文曲峰。凤祁有些哭笑不得: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季朝云不解反问:那我该怎么觉得?凤祁没有回答。他考虑过很多情形,可压根没想到季朝云会是这种态度,只不过这倒的确是他的性子。对他而言,只有他们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才是最好的。可他真的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么?凤祁心里有些泛酸,偏头朝季朝云看过去。后者模样平静,可细看之下,指尖分明在微微颤抖。那双低垂的眼中,藏不住的情绪几乎满溢而出。那绝不是他表现出的云淡风轻。凤祁凝视季朝云片刻,无可奈何地移开目光,违背良心道:也罢,反正你我都是男子,偶尔互相解决个热潮期,也不会闹出什么乱子,就别放在心上了。这话听上去颇为刺耳,要换做别人在凤祁面前这么说,他必然要拿金鞭将人打出三百里外。可季朝云却好像如释重负,轻轻应了一声:好。凤祁在心里长长叹息,只觉满心憋闷无处发泄,只得又把那一言不合消失三百年的所谓凤族前辈拉出来,狠狠在心中骂了一通。等他骂完,季朝云也帮他处理好了伤势,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回房。凤祁叫住他:等等。还有事?有。凤祁点点头,将昨日在议事殿内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季朝云身上现在仍有作弊的嫌疑,这在鸿蒙书院是件大事,若不尽早洗清嫌疑,他面临的将是废除修为,逐出书院的惩罚。天枢给了我们三日时间,三日内,我们必须查出事情真相。凤祁道,你好生想想,这几日有没有吃过什么,或是用过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一样也不能落下。季朝云沉默下来。他思索片刻,道:秘境试炼结束至抽签前,我都一直留在文曲峰,除了你给我用的伤药,没有接触过旁的东西。抽签那日我与叶沉星他们下山,倒是吃过长鸢榭的糕点。凤祁:那糕点我也吃了,应该没有问题。嗯。季朝云点点头,继续道,除了这些之外,就只有君如琢给你的伤药。凤祁眼神一沉,问,那伤药还有剩余么?有的。季朝云从随身的储灵戒中取出那瓶伤药,刚要递给凤祁,忽然想起什么,动作一顿。凤祁敏锐地皱眉:怎么了?还有一物。季朝云轻轻转动储灵戒,一个玲珑酒壶出现在他手中,抽签那日,我在督考殿前遇到摇光仙君,他将此物赠予我,说是算作给我双试第一的贺礼。凤祁接过酒壶,心下生疑:摇光素来爱酒如命,出了名的抠门,他竟然送你这么好的酒?季朝云:我当时也觉得奇怪,而且我不喜饮酒,所以这酒我没有打开过。凤祁沉吟片刻,道:明白了,我会找人查查这两样东西里有没有异样。还有,医仙为你诊治之后,只判断出让你灵力失控的是某种秘药,但并未查出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所以,我们得想想别的法子。什么法子?海市。凤祁解释道:无名海的海市汇通仙妖神魔四界,能人异士辈出。若仙域的医仙查不出那秘药究竟是什么,我们只能去求助他人。季朝云眉头微皱,忽然明白了凤祁言下之意:你是说那药可能并非仙域所有?凤祁:只是一点猜测,现在还无法断定,不过他的话还未说完,季朝云神色一变,陡然转头看向门外:有人来了。凤祁一怔,这才后知后觉感知到,有人在方才穿过了文曲峰的结界。弟子峰的结界必须手持传送令牌方可穿过,且一人一令,不得转借他人。而除此之外,就只有摇光仙君负责的督察殿,在经院主允许后,下发的一种特殊通行令牌,可前往书院任何地方。能够穿过文曲峰结界,多半是天枢派来与他们一道调查此次事件的执事弟子到了。这些天枢事先与凤祁交代过,他早有准备,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