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用?凤祁支着下巴观察他的神情,半玩笑着问,我明明帮了你,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太开心。我没有。季朝云在石桥边站定,轻声道,我很开心,凤祁,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在我受了欺负后,会帮我报复回去的人。我曾经以为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愿意帮我。那你怎么但请你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季朝云盯着水中扑腾抢食的锦鲤,艰难地开口,徐子行先前为了替江城出气算计我,我气不过,便用灵蛊伤了他,换来的却是他的变本加厉。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冤冤相报,无非多生事端。难不成你宁愿忍了这口气?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季朝云摇摇头,我遇到过比这更糟糕的事,归根结底是我自己不够强大。依附于人自然是好,但有些人能护得你一时,护不了一世,最终只能靠自己。从三百年前,我便明白这些了。凤祁一怔。季朝云抬起手,隔着衣物碰到了那个仍在散发微末热度的荷包:凤祁,我很感激你帮我出头,但真的到此为止吧。不要再给他希望,这种事情,经历一次就够了。凤祁凝视着他的脸,天上繁星璀璨,月华的清辉映在水中波光潋滟,也将季朝云的脸映得格外苍白。片刻后,凤祁把手中的饵料往水里一扔,拍了拍衣摆站起身:我明白你的意思,也很欣赏你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有句话你说错了。什么?凤祁忽然倾身上前,季朝云本能后退,脊背撞上了石桥边的护栏。二人间的距离瞬间变得只差毫厘,他凝视着那双漆黑清透的眸子,眼中闪烁着戏谑又自傲的神色:我不知道你遇到过什么,变得这么患得患失,不敢相信别人。但我与旁人不同,我凤祁想护的人,不可能护不住。他直起身,揉了把季朝云的头发:所以,专心修炼,别胡思乱想。你留在鸿蒙书院一日,我就不会让你受委屈。等你可以离开这里时,已经变得足够强大,自然不再需要我护着了。他稍稍退后,施加在季朝云身上那熟悉又霸道的气息消失,后者这才渐渐找回自己的呼吸。凤祁转身往卧房的方向走去,季朝云开口唤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惊人:你为什么帮我?凤祁脚步一顿。因为他低头敛去眼底柔和笑意,到了嘴边的话却变了模样,当然是因为有人想让我帮你。谁?这你就别管了。凤祁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右边的卧房我不打算找人收拾,你有空自己弄去吧。不过弄完之前,我允许你睡在我的卧房。作者有话要说:小龙:有些人嘴上说得好听,反手就给我来个失忆,呵呵。ps这章时间线没bug,是伏笔=w=显示有修改是修文,改动不大,不需要重看。第15章季朝云就这么在文曲峰住下。有了那日凤祁的威慑后,书院内针对季朝云的人倒是少了许多,后者总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随着季考渐渐接近,季朝云修行越发刻苦,每每要凤祁晚上亲自去课舍抓人,才肯好生回文曲峰休息。倒不是他小题大做,只是这段时日季朝云身体不知出了什么毛病,时常疲惫嗜睡,问过医仙后又查不出问题,只说或许是修行太累,让他好好休息。这日清晨,季朝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缓慢踏入课舍。自从开始嗜睡以来,他早晨起床越来越困难,从最早到课舍的弟子一落成为要卡着第一道钟声才能进门。不过他刚走进课舍,却察觉到与往日不同寻常的气氛。此时天色刚蒙蒙亮起,晨读的钟声响过了第一道,弟子们本该各自归位准备晨读。可现在,众人在课舍围成一圈,热热闹闹不知正在议论着什么,浑然没把那钟声放在心上。好死不死,正好占了季朝云的座位。发生什么事了?季朝云问。众人先是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见是季朝云来,才又放松下来。你还不知道?书院来了位新人,大伙方才正在说这事。人群中,有人为他解释道。你们到底有没有人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听说是个绝顶好看的小公子。再好看能有我们朝云好看?就是,有朝云在,今年年末的书院弟子品貌排行榜,榜首绝对是我们黄字级所有。有点出息,前三肯定都是我们!怎么,是不是还要加上一个你呀?被说这话的是个小胖子,羞得脸色通红,追起说话那人就揍。众人轰然大笑,气氛一时热烈。季朝云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我是想提醒你们,晨读的第一道钟声已经响过了。今日先生要抽考昨天讲解的两仪篇第三卷,你们都背好了吗?他此言一出,众人一片怨声载道,顿时作鸟兽散。季朝云回到桌案边,将晨读需要用的书卷纸笔取出来,叶沉星在身后戳他:朝云,你对那新人就不好奇?书院时不时会来新人,有什么可好奇的?仙家子弟进入书院无需等待统一考核,只需要书院内几位仙尊简单试炼即可。因而一年四季,随时可能有新人入学,这并不算一件稀罕事。可那人不同。叶沉星身体前倾,煞有其事地压低声音,听说他来自灵渊海。季朝云手一颤,毛笔末端在宣纸上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叶沉星注意到他的异样,继续道:灵渊海素来不屑于其他仙家为伍,更是几百年不曾送人来鸿蒙书院。不过这些年倒是有传闻,说灵渊海经几番内斗,势力大不如从前,恐后继无人呢。北染也道:听闻灵渊海曾与凤鸣谷齐名,是传说中仙域龙族的聚居之地,若真落到如此下场,倒是令人惋惜。季朝云垂下眼,执笔的手用力握紧,甚至有几分微不可察地颤抖。说到龙族,季大哥也是龙,你去过灵渊海么?北染在他身后问。季朝云没有回答,叶沉星道:你这话问的。朝云与我们一样从凡间而来,怎么会去过那地方?我听说,那里的龙都是血统高贵的神祇后代,统领整片海域,享凡人四方朝奉。若真能去长长见识也不错。季朝云忽然问:灵渊海派来的是什么人?这就不清楚了,不过听说叶沉星话还没说完,课舍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他蹭地坐回原位,装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一名少年跟在天权仙君身后,徐徐步入课舍。少年眉目俊秀,长发束冠,许是刚入学还来不及换弟子服,身穿一袭织锦白袍,锦衣环佩,衣上绘制银白龙纹,里里外外透着贵气。天权道:这位是今日新入学书院的弟子,摇光君近日有事外出,无法进行根骨测验,便让他暂时留在黄字级熟悉课业。日后都是同窗,你们要互相关照。如琢,介绍一下自己吧。少年朝天权躬身行礼,有礼有节道:是,仙尊。他回身面对课舍数十名弟子,神态没有丝毫紧张,举手投足优雅自持:在下名为君如琢,乃灵渊海龙族,灵渊海龙王之侄。有幸与诸位成为同门,乃在下之幸,万望日后他目光触及堂下端坐的季朝云,声音簇然一顿。那瞬息间,他脸上血色尽褪,眼中满是惊愕之色。不过所有异样都只在片刻,君如琢闭了闭眼,借由这个动作隐藏下真实的情绪,可声音却明显有些轻微的发抖:万望日后能与诸位相处和睦,同舟共济。天权又简单交代了几句,君如琢在课舍内落了座。他的位置恰好在季朝云斜前方,从季朝云的角度,恰好看见少年消瘦清晰的侧脸轮廓。季朝云怔怔看着他的侧影,就连晨读开始都不曾察觉。晨读加早课,整整三个时辰,季朝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看进去。捱到放课,他慢吞吞收拾经卷纸笔,而君如琢却在弟子们的簇拥下率先出了课舍。从始至终,他没有再多看季朝云一眼。君如琢出身优越,待人彬彬有礼,品貌端正,最是讨人喜欢。加之灵渊海龙族向来神秘,就连叶沉星与北染都想去与他说上几句话。季朝云跟随两人走在课舍外的松林间,看出这两人心不在焉,遂道:我想起来有本书落在了课舍,你们先去演剑坪吧。那好,你早些过来。二人没有多想,快步朝演剑坪的方向走去。直到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松林小径中,季朝云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朝课舍的方向走去。午课马上就要开始,课舍内应当已经空无一人,可当季朝云走到课舍外时,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季朝云脚步一顿,抬眼便看见了坐在他座位上的那名少年。君如琢懒洋洋地斜倚在桌案边,支着下巴,在外人面前那些君子端方的姿态气度消失无余。他偏头看向季朝云,嘴边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这鸿蒙书院的弟子也不过如此嘛,就连我这么简单的替身术也看不出。季朝云藏在袖中的手缓慢握紧,脸颊白得透不出丝毫血色:你在这里做什么?这话不该我问你?君如琢随手拿起他桌案上的书本翻了几页,悠悠问,你又在这里做什么?季朝云:修行。修行?君如琢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笑得几乎直不起腰,好一会儿才止住了笑,原来你还需要修行啊?学什么?怎么当一只妖怪?季朝云闭了闭眼,轻声道,我一介妖族出身,君公子何必为难于我。君如琢豁然起身,快步走到季朝云身前,一把擒住他的衣襟,狠狠道: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本少爷贵为灵渊海龙族,我为何要为难于你?如琢你闭嘴!君如琢冷冷打断,你是不是以为在鸿蒙书院我就不敢对你动手,别忘了,灵渊海龙族从来就不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一道金光忽从课舍外斜飞而来,不偏不倚直朝君如琢面门击去。君如琢将季朝云猛地推开,急速后退中击出一掌,只一击便将那道金光击溃。季朝云踉跄后退,落到一个熟悉的怀抱中。凤祁从身后揽住季朝云将他扶稳,而后又不自在地放开手:你们在做什么?君如啄理了理衣襟,警惕地打量着这不速之客。凤祁眯起眼睛,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问:你就是灵渊海新来的龙族?君如琢:你是何人?凤祁嘴角勾起,眼中却并无笑意:凤鸣谷,凤祁。君如琢脸色微变,很快恢复成了在外人面前那副滴水不漏的模样:原来是凤族二太子,久仰。不敢当,凤祁冷声问,君公子刚才这是在做什么?龙凤两族向来不合,君如琢对待凤祁态度也没好上多少,状似不经意道:没事,只是初来乍到,发现这书院不够讲究。这等低劣龙族也配与本公子当同窗,贵书院招收弟子的标准实在令我叹为观止。凤祁眼神一沉,正要说什么,却被季朝云轻轻拉了拉衣袖。他微不可察地朝凤祁摇摇头,低声道:午课时间快到了,我们走吧。好。凤祁带着季朝云走出课舍,君如琢咬牙追上去:喂,他们说你叫季朝云对吧。季朝云脚步一顿。君如琢:灵渊海龙族从不与低等妖龙为伍,我们打一场,你若输了,便滚出鸿蒙书院,我输亦然,如何?凤祁怒斥道:你有完没完?君如琢没理会他。他看着季朝云,眼底尽是快意:怎么样啊季朝云,你敢吗?季朝云轻轻叹息一声,摇摇头:书院内禁止私斗,我不会与你打,也不会答应这么无聊的赌约。午课钟声已经敲过第一道,君公子莫要在第一天就误了时辰。他说完,朝凤祁轻轻道:我们走吧。君如琢伫立在课舍前,凝视着走远的两道身影,许久,才冷冷道:好,我们走着瞧。二人走出松林小径。凤祁偏头看着季朝云的神色,若无其事问:那个姓君的为什么要为难你?季朝云淡淡道:还能为什么,看不惯吧。灵渊海龙族血统高贵,素来性子高傲,自然瞧不上我这种凡间来的妖龙。我看你比他好多了。凤祁冷哼一声,那混小子,改日我定好生教训教训他。混小子?季朝云眉宇扬起,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他年纪好像比你大了近百岁吧。凤祁古怪地偏开视线。凤二殿下平日里最烦有人在他面前提年纪。仙家子弟两百岁及冠,两百五十岁左右才可入学,偏偏凤祁一入学就是天字级,就算在书院待了这么多年,要是按年龄计算,他比大多数天、地两级弟子都要年幼。季朝云似乎并没注意到凤二殿下的不悦,继续悠悠道:说起来,我好像也比你大了你闭嘴!凤祁气急败坏,恼道,我就不该告诉你这件事。季朝云忍笑忍得肩膀颤动,心情也好了不少。二人并肩朝后山走去,季朝云脚下毫无征兆地一软,险些就要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