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令姝曾经的闺房。
似乎是一个寒冷的冬日,窗外零零散散飘着薄雪,窗内炭盆只冒着余烟,一点点火星都没了。
这么点碳,也只够前半夜取暖所用。
冬日里的盛京深夜极为寒冷,便是没有夜风的时候,那种冰冷也如同针一般刺骨。
李令姝就站在黑漆漆的房间内,就算没有身体,也能感受到冬日的严寒。
她都觉得冷,更何况是孤身一人的少女,李令姝借着月光,看着床上那个瘦小单薄的身影瑟瑟发抖。
那是年少时的李令姝。
这时候的她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整个人痩得不成样子,脸色蜡黄蜡黄的,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显然是因为寒冷的缘故,已经有些寒症了。
不管大人们到底为何,这么折磨一个孩子,都实在令人觉得冷酷而恶毒。
稚子何辜。
她看着小李令姝,总觉都像是在看自己。
李令姝是她,她就是李令姝。
这么想着,她便更是些心疼,不自觉地走上前去,想给她再盖一层被子,却被另一双手阻止。
李令姝转过头去,却是已经长大了的“李令姝”。
也是她每日在镜中看到的,颜色姝丽,美丽端方的皇后娘娘。
“李令姝”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轻轻一飘,就飞出了那个令人窒息的闺房。
屋外虽是宽阔一些,却也依旧破败凋零,一点都不像是伯府千金的阁楼。
这一刻,风雪骤停,云散风清。
天上繁星闪烁,月儿皎洁如玉,样貌惊人相似的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天地间,仰头看着这苍茫人世间。
两人沉默着,谁都不说话。
又一阵东风来,吹来隐约的梅香。
“姐姐,你替我活下去吧。”另外一个李令姝这么对她说。
李令姝扭头看向她。
小姑娘长得很美,她生了一张令人神魂颠倒的芙蓉面,凤眼微挑,菱唇粉红,小巧的鼻尖挺立在瓜子脸上,端是美丽非凡。
她很瘦,却骨骼匀亭,孤孤单单站在那,似要飞回天上去。
“姐姐,只要能活下去,什么都不用怕。”
李令姝认真看着她,问:“你难道不想自己好好活下去吗?”
“李令姝”皱了皱眉,她看了看李令姝,又抬头看了看天。
“姐姐,你看今日的天多好,天上星光璀璨,好似娘亲在对我笑,”她说,“屋子里太冷也太黑,我害怕,不想一个人活着。我想我娘亲了,想同她在一起。”
她声音很轻,很小,却又是那么的坚韧,一旦心意果决,就再也不会回头。
“姐姐,这样不是很好吗?我知道的,你一定想要活着。”
李令姝点点头,突然笑了:“是啊,我是想要活着的,没什么比活着更好。”
小姑娘就跟着笑了。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美,眼尾带着乖巧的弧度,菱唇微扬,暖进人心里去。
“李令姝”走到李令姝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姐姐,以后你就是我,多谢你。”小李令姝轻轻开口。
两个人的手在夜空中交握在一起,另外一个人便突然碎成星海,飘散在天际。
眨眼功夫,她便如璀璨繁星,回到了天上去。
李令姝站在那,只觉得心里沉沉,眼角湿润。
她仰着头,对着消失不见的另一个自己说:“好。”
话音刚落,李令姝猛地睁开眼,竟是从梦中醒来。
脑海里所有的滞涩都消失不见,一夜过去,仿佛拨云见日,让她能清晰看到过去,忆起从前往事。
李令姝抚了抚躁动的心,慢慢坐起身来。
帐幔中很黑,一丝光都无,她就这么坐着,一言不发。
她身边不过就这几个人,便也不叫她们晚上守夜,便是要守,也是在隔间里浅眠。
这会儿寝殿里,除了她,就只剩下乖巧可爱的小腮红。
所以,现在的李令姝是最放心也是最放松的。
她闭着眼睛,认真回忆着过去,努力把那些细节都记进心里去。
这一忆,就过去许久。
等到李令姝再次睁开眼睛,帐幔的缝隙间已经隐约有了细微光亮。
天将微熹。
李令姝长舒口气,轻轻开口:“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的,你放心。”
帐幔之外,嫩黄的玄凤鹦鹉突然睁开了绿豆眼。
它低下头,看了看紧紧抓着横木的爪爪。
替她活下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朕有点方,朕的皇后到底是谁?
皇后娘娘: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