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刚刚不管什么心情,现在见他如此有攻击性,不知怎么竟是放下心来。
大约觉得他不过是个涉世不深的少年郎,性子如此跳脱,便是想要对她如何,也拿不出什么真本事来。
如此一想,太后的眉眼便就立即慈悲起来。
“陛下所言甚是,”太后道,“哀家对皇儿的身子自是最最上心的,你若是有个什么病痛,为娘的也是日夜难安。”
太后说着,竟是低头擦了擦眼泪,显然已经悲从中来。
“若你真的走了,可留下为娘如何是好。”
太后这演技,实在是太精彩了,赫连荣臻想起李令姝对她的点评,就忍不住想要发笑。
不过脸上的表情,他还是很能绷得住的。
“母后,儿臣已经大好,”赫连荣臻别扭着说,“母后不用再多担忧。”
太后道:“皇儿能好起来,多亏赫连氏列祖列宗的保佑,待更好一些,记得要去奉先殿祭拜先祖,可莫要忘记他们的扶照。”
赫连荣臻点点头,道:“母后的关心,儿臣也不会忘记。”
太后道:“母后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应当的。”
赫连荣臻冷不丁听到这一句,又特别想冷笑,不过他此行到底是有些目的,便也就全都忍住。
“劳母后费心了。”赫连荣臻如此道。
太后跟他这么来来回回试探几句,也不想再多废话下去,便道:“皇儿,如今你瞧着一日比一日精神,许多事母后便不方便再管,还是交还皇儿手中为好。”
赫连荣臻谦虚:“儿臣如今精神不济,还得劳母后多分忧。”
“之前安华殿上奏,道往年七八月时陛下都要去东安围场招待臣工部族,今年因陛下重病,便也停滞围猎。”
赫连荣臻心道:这就来了。
太后一击不中,她是绝对不肯放弃的。
太后看他面无表情,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只说:“今岁是皇儿大婚,因着大病一场,未曾举办围猎,依母后看,如此甚是不妥。”
赫连荣臻:“母后请讲。”
太后继续道:“皇儿毕竟是新帝,年岁也不大,各部族王汗多有不服也在情理之中,如今瞧这你已经大好,不如再举行秋猎,也好把皇儿病愈的消息宣告天下。”
她如此苦口婆心,听起来是为大越,为赫连荣臻这个儿子做打算,实际上恐怕还是要再度动手。
也不看赫连荣臻如今连走都不能走,这么贸然去东安围场能有什么用处?
不过,赫连荣臻还是表现得略有些傻气,似乎被她的话说动,明显有些跃跃欲试。
“可如今朕还不太能走,”赫连荣臻道,“去了也无法骑射,倒是给大越丢人了。”
太后安抚他:“陛下是九五至尊,哪里有让您亲自骑射围猎的道理?必是亲王世子们为宗室做贡献,为陛下增颜,到时候几位亲王也一并去围猎,这便就很稳妥。”
赫连荣臻垂下眼眸,含含糊糊应了一句,也不说是或者不是。
太后倒也不着急,赫连荣臻今日敢来慈宁宫,过几日他就会忍不住去上早朝,到时候朝臣再劝说几句,东安围场之行便也能早日提上日程。
赫连荣臻大概知道太后再想些什么,倒也不再说这事,只突然转了方向:“母后,如今朕已经大好,皇后就不需要再替朕祈福,应当早日搬回坤和宫。”
太后脸上的表情一僵,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其实之前皇帝派人收拾坤和宫时她就知道了,本以为他会缓一缓再说,没想到他竟是这么急,一天都不肯让皇后在南华殿多住。
太后确实不太愿意让皇后搬去坤和宫,但让皇后一直住在南华殿,显示是非常说不过去的。
原来陛下病着,自己人事不知,没人管皇后时自然是可以的。现在有人替皇后说话,太后就轻易拿捏不得了。
这么一想,太后心里越发急切。
这两个小东西,瞧着都是不能听话的。
不过,眼下这般情况,该忍还是要忍耐一二的。
“皇儿说得在理,也怪哀家年纪大了,记性不是太好,竟忘了皇后仍住南华殿,倒是哀家不够经心,”太后叹了口气,“还是陛下心疼皇后,还惦记着皇后,你们夫妻二人能琴瑟和鸣,哀家便就放心了。”
话里话外,就把逼皇后搬去南华殿的事一笔揭过。
赫连荣臻也不是非要跟她较真,只是李令姝要搬回坤和宫,太后怎么也要有所表示,要不然这几个月的委屈岂不白受了?
“可是母后若是不发话,皇后还是不敢搬的,您也知道,她是您娘家的外甥女儿,最是敬重您。”赫连荣臻轻声说。
太后顿了顿,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最后还是缓和语气道:“皇后就是懂事,都是一家人,弄那么严谨做什么。赤珠,去把哀家最喜欢的那盒依兰香取来,给皇后娘娘送去,也算是贺她乔迁之喜。”
赫连荣臻这才满意:“到底是亲外甥女,母后果然很喜爱皇后。”
说完这些小事,赫连荣臻就懒得再待慈宁宫。
他咳嗽两声,楚逢年就赶紧上前道:“太后娘娘,陛下大病初愈,还未好透,出来这一会儿,回去就得吃药了。”
太后就道:“皇儿身子最是要紧,楚逢年回去好好伺候你们陛下,若陛下有什么不好,哀家唯你是问。”
楚逢年忙行礼,这才推了赫连荣臻回乾元殿。
待回乾元殿,赫连荣臻躺到床榻上歇了会儿,才对楚逢年道:“太后在东安围场一定有所图谋,她特地提要请宗室过去,定要提前联络,叫仪鸾卫盯紧一点,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