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李令姝自觉精神好了些。
凭澜便着人把小腮红从冰鉴中取出重新打理干净,用它最喜欢的那块小软毯给它盖在身上。
李令姝都不忍心去看它。
待凭澜给它收拾好,这就要盖上盒盖时,李令姝却开了口:“等等。”
凭澜顿了顿,回首看她。
李令姝轻轻叹了口气,她把手腕上经常戴的那串佛珠取下,还是走过来往盒子里看一眼。
小腮红身上的羽毛都枯萎了。
它安静躺在盒子底,小肚子再也不会一鼓一鼓地喘气。
那双晶莹剔透的小绿豆眼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是那么多散漫无光。
李令姝紧紧抿着嘴唇,还是不顾劝阻,伸手摸了摸小腮红的头。
它的冠羽才刚长好,卷翘在头顶上,本来它还很得意,经常自己站在妆镜前看,显摆它的冠羽漂亮。
现在也都软软贴在脑后,失去了所有的活力。
李令姝轻轻摸着他的小身子,入手冰冷冷的,带着冰鉴独有的寒气。
“姑姑,我还是不想送它走,”李令姝略有些哽咽,“这几天我时常想,如果我能更机敏一些就好了。”
凭澜也跟着叹了口气,她接过李令姝的佛珠,把它放进匣子里,让它陪伴在小腮红身侧。
“娘娘如此说,那臣的错是最大的,臣才应当守护好娘娘。”凭澜这么说着,心里也是异常难受。
李令姝沉默了。
这件事,不是他们任何人的错,错的只有那个幕后黑手。
“本宫明白的,不是你的错,”李令姝道,“当时小腮红正好在那盆花的旁边,它会被花上的颜色吸引,关注它的动向很正常。”
否则谁会去质疑永宁县主呈给太后的贺礼?永宁县住又不傻,她做什么都不会在这花上动手脚。
所以,几乎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
但那个下黑手的人,却到底抓住了人们如此心里。
最终的结果就是,“他”失败了,却也成功了。
皇后虽然没有什么身体上的床上,也未如对方所愿毒发身亡,可皇后的神鸟却最终护主殒命,令皇后痛不欲生。
凭澜想到这里,道:“娘娘且放心,这事也是激怒了太后,太后自不会放过这人。”
李令姝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这个话题。
不过她还是强打起精神,让苏果给她更衣梳头,换了一身较为素静的身裙,李令姝便带着小腮红出了宫。
今日是小腮红的头七。
人讲究入土为安,作为李令姝亲人的小腮红,李令姝也希望它能入土为安。
奉先殿在外五所边,跟它只隔了一道墙,是最靠近前朝的位置。
从南华殿往奉先殿行去,怎么也要小半个时辰,一路上李令姝都很沉默。
凭澜看她依旧不是很释怀,便低声给她讲:“娘娘,一会儿去奉先殿,要先去祖祠祭拜历代皇帝皇后,祖祠之后才是神坛,臣打听过,小腮红的父母都埋葬在那里。”
神鸟虽说寿命很长,可也会有生老病死,小腮红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了,自然也就埋葬在神坛里。
李令姝微微安心:“那就好。”
待到了奉先殿,李令姝先进了祖祠,恭恭敬敬给大越历代的帝后灵位行大礼。待礼成,凭澜便上前扶起她,同她一起往外行去。
李令姝低声问:“陛下的生母姓谢?”
因着太后健在,宫里的宫人们都很避讳说陛下的生母圣母太后,因此李令姝今日看了灵位,才知道她姓谢。
凭澜道:“是,谢娘娘出身陈郡谢氏,是有名的书香门第之后,只如今门阀凋零,早不复魏晋时的风采,空有美名罢了。”
李令姝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拥有这样一个大家闺秀出身的母亲,陛下和康亲王从小肯定受到了最好的教育,难怪在这样的宫墙里,他们也未曾有兄弟阋墙之类的惨事。
出了祖祠,绕过垂花门,转眼就是专门埋葬神鸟的神坛。
说是神坛,其实应当算是一处带了后院的正殿,因为神鸟太多,也大多都没起名,神坛中只立一给主灵位,并未分立。
李令姝先在殿中祭拜上香,然后在管事姑姑的引导下,把放有小腮红的匣子放入神坛宫人早就准备好的灵柩中。
这一系列动作,都是李令姝亲自完成的。
大殿之中无人说话,也没人出声,一切都是安安静静的。
后院中,也早就给小腮红挖好了最终的安身地。
李令姝看了看零零星星的几块石碑,对管事姑姑道:“给小腮红也立一个石碑吧。”
这姑姑倒是懂事,立即道:“是,那神鸟大人的名讳就是小腮红?”
小腮红这名字太奇怪了,旁人都叫不太通顺,不过李令姝却很笃定。
“就叫小腮红。”
管事姑姑行礼:“是,臣这就去准备,三日后就可立碑。”
李令姝叹了口气,也不叫这里的宫人动手,自己跟苏果两个亲自把小腮红放进土坑中,然后看着宫人一点一点用黄土封堆。
凭澜站在她身边,紧紧搀扶着她,低声安慰:“娘娘,跟小腮红道个别吧。”
李令姝没有说话。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寂静划过,了无声息。
她在心里说:“小腮红,谢你陪伴我度过最慌张的日月,谢你带给我欢乐,也谢你救我性命。”
“我李令姝发誓,永远不会忘记你,以后若有空,我会经常来瞧看你。”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卷起了四周的白菊花瓣。
那花瓣打着旋地飘到李令姝身前,最终落到她的肩头。
就如同小腮红经常站的位置。
李令姝强忍着悲痛,才没哭出声来。
凭澜紧紧扶着她,仔细给她擦眼泪:“娘娘,好了,小腮红安稳了,您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