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赫连荣臻也发现,自己变成鸟也挺好。
在李令姝允许的情况下,他偶尔也会飞到宫殿顶上,站在那鸟瞰整个长信宫。
天气好的时候,甚至能看到乾元宫和太极宫,让他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这么多年,他都在太后的威仪下艰难生存,在上书房时明明很努力,却要装出自己什么都学不会的蠢样子,往来政令奏折他都可以随意看,却从不能提出任何意见。
他说的话,几乎没什么大臣肯听。
只因为他太年轻也太单薄,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攥在太后手中,大臣便想忠心,也要先为自己一家老小考虑,能走到太极宫里的能臣们,没有一个是傻子。
曾经的赫连荣臻以为,只要他能够忍,忍的时间就一点,忍到太后管控不住前朝的时候,就是他最好的时机。
年轻原本是他的绊脚石,但在跟太后争斗的过程里,却是他最好的优点。
他等的下去。
然而他还是太单纯,他高估了自己的作用,也低估了太后的野心。
对于太后来说,他哪怕已经成为皇帝,当他变成绊脚石的时候,也是可以毫不胆怯地一脚踢开,并且开始选择下一个傀儡。
这一遭变故,让赫连荣臻看清许多事,也让他明白很多道理。
若一直忍耐,忍到最后还不懂得反击,那便成为待宰的羔羊,任人欺凌。
赫连荣臻静静立在房顶上,用那双可爱的绿豆眼深沉地看着远方。
李令姝写完佛经出来,抬头就看见它在那沉思?
“小腮红,看什么呢?”李令姝觉得可好笑,一只鸟沉思个什么劲儿。
赫连荣臻听到李令姝的话,扑棱着翅膀飞下来,麻利地站在她的肩膀上。
顺带还附送了一个额头蹭蹭蹭。
李令姝眯着眼睛被它蹭,伸手揉了揉它脖颈上的羽毛:“小腮红刚刚想什么?可以跟为娘说哦。”
赫连荣臻:才不说。
他总觉得李令姝看出来点什么,因为他并未装得过于呆傻,但他现在就是一直走地鸡,装傻不承认,李令姝也不能那他怎么办。
李令姝带着他回到寝宫,跟他念叨:“唉,你说我那老公都要娶小老婆了,我还得隔三差五去看他,真是够糟心,古代女人生活不易啊。”
赫连荣臻:这件事就过不去了吗?
他听着李令姝的念叨,其实也多少能了解到她原来的世界和她的性格,这也是变成鸟的另一个好处。
若没有这一场玄妙的机缘,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皇后这么有趣,这么真实。
从她每一天税前的“交谈”中,他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也听到了更多的文化和不一样的生活,这种感觉很新鲜,很有趣,也很发人深省。
就比如说纳妾这件事,李令姝就吐槽过不止十次。
这令赫连荣臻非常警觉,并且把李令姝的观点牢牢记在心里,在她的世界观众,一夫一妻是贯彻始终的,但凡男人纳妾或者找别的女人,都是出轨。
这同赫连荣臻从小受到的教育和所接触的风土人情天壤之别,却又仿佛那么合情合理。设身处地地去想,李令姝原来所身处的世界其实是更符合人性的。
所以,这些时日以来,赫连荣臻都在努力去适应去接受李令姝的观点,并且以更多的角度去分析和理解。
这个过程很有意思,也确实很有趣味。
李令姝并不是什么教育家,也不是当世大儒,她只是个普通人,两个世界不同的世界观,每每都能激发赫连荣臻的灵感。
这一段时间,他思考了许多事,也想了更多将来想要实行的政令。
李令姝带来的新思想他虽不是全然认同,却也不会全然否定,能接受并带来革新的,当然要雕刻在脑海里,等待以后可以实施的那一日。
李令姝自己念叨一会儿,转头看小黄鸡在那发呆,不由点点它的小脑袋。
“你啊,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喜欢发呆。”
她说是说,却并不需要小腮红的回答,只是跟进来帮她打扇的苏果道:“一日比一日热了。”
苏果把蜂蜜梨汤放在桌上,站在她身边轻轻打扇:“如今已是六月,当是盛夏,大约也就这几日工夫,尚宫局就会送冰来,届时娘娘就不觉得闷热。”
其实南华殿还不算很闷,因为后面是北五所,宫室都不算很高,东侧又有一小片排房,就更显低矮。
偏僻地方也有偏僻地方的好处,起码白日若是开窗,还偶有凉风,不至于憋闷得坐不住人。
“希望尚宫局能送来冰,她们那边什么情况,咱们也是不好说的。”
苏果浅浅笑了:“娘娘且放心,有年大伴呢,他便是不能出乾元宫,许多事也都很清楚。”
陛下之前醒来的那一回,苏果陪着李令姝都在,听见陛下说让楚逢年务必照顾苏轻窈的话,因此苏果倒是挺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