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士兵都看帅旗,根据帅旗的变化调整变化队形,很快便短兵相接,虽然演习没用真正的长矛,只用棍棒代替,但激烈程度一点不比真正的战役。
捧日军以为自己来是揍下等兵的,吃饱喝足,摩拳擦掌,活动筋骨准备一展身手。
但意外的遇到了激烈的对抗,超乎意料之外,从对方眼中看到的不是走过场的敷衍,也不是因为害怕被惩罚才逼不得已前进的愤懑,而是一种从骨子里冒出来的狠劲儿。
捧日的士兵们看着眼前这群“亡命之徒”,心想至于这么认真么,只是奉命对抗,我们又没杀你们父母至于这么凶狠吗?!
而花荣麾下的新兵经过这么多日的授课,早就知道外面的辽国和金国虎视眈眈,国家危机存亡就在旦夕之间,就等着他们去保卫,而捧日就是横在他们前面的障碍,必须跨越他们!
干掉捧日军!
并且他们很快就发现上禁军也并没有很了不起,他们还没怎么样,对方竟然气喘吁吁,似有体力不支。
于是愈加有自信,脑海里的想法,从干掉捧日军,变成了一定能灭掉他们!
捧日军状态就不是很好了,一个直管的感受是,这群新兵忒狠了,根本不管他们死活,逮住就是打!根本不畏进攻!
不由得下意识地后退。
接着他们又发现,不仅是锐气受挫,好像连体能和对兵器的掌握程度也不如对方,击中对方,对方没大碍,但对方打他们一下,疼得兵器掉在了地上。
捧日军的统帅发现因为畏战,队伍开始走形,显然有人抵抗不过,开始逃窜了。
“稳住!不许退!”他大喊,但无济于事,转眼间,队伍分崩离析,士兵溃散四逃。
演武厅前的高铭,这才将手从袖中拿出来,抚掌大声道:“好!不枉费多日的苦训!”
其余人竟都没出声,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就刚才婚事打瞌睡的蔡京都撩开了眼帘,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
高俅先回过神来,多余的话他就不说了,激动地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赵楷的表情则由震惊转变为惊喜,虽然没说话,但亦喜悦高涨地攥了攥自己的拳头。
童贯使劲合了合眼睛再睁开,确定自己没眼花,被打得四下逃窜的的确是捧日军吧?
怎么回事?怎么连最下等的禁军都打不过?
原因……什么原因?
有了,一定是轻敌了!
以为对方下等兵,便没当回事!骄兵必败啊!
童贯痛心疾首地想。
高铭看他的表情,大概能猜出童贯在想什么。
但他想告诉他,他错了,捧日失败的根本原因就是实力不济。
如果这些禁军真行的话,就不会被败给辽军跟金军了。
捧日军平日进行的训练,负荷量真的够吗?对身体耐力和协调性的训练有吗?
僵化,死板!
况且意志不够坚定,战则战,战不过则败逃。
整个禁军流行的思维是拿钱打仗,逃跑的时候毫无心理负担,大不了老子不赚你这份钱了。
体能训练不足,加上思想武装不够。
高铭觉得花荣的士兵获胜一点不意外。
但是其他人不这么想,对他们来说,这个状况是完全没料想到的。
尤其是赵楷,他一开始的预期,只是别输得那么难看而已。
现在,不禁没输,反而赢得很漂亮。
他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悦,“赏,重重有赏!”
本来获胜的士兵们就在兴头上,又听郓王有赏,场内一片欢呼雀跃。
高铭则和花荣隔着人群遥遥相望,对视彼此,嘴角都荡开了笑意。
都为对方感到骄傲。
赵楷实在太高兴了,走下演武厅的台阶,来到校场内慰问花荣和士兵们。
见他走到了士兵中间,其他人自然也都跟随着下来。
童贯见捧日的统帅,恨铁不成钢地气道:“你还不躲远点,不要碍了郓王殿下的路!”
脸都叫你丢尽了。
赵楷则道:“不用走,一并过来,听听花将军的练兵之法。”
既然下等兵都能训成这样,那么原本就优秀的捧日更能出成绩了。
高铭附耳在赵楷旁边道:“殿下,这练兵之法很复杂,不是一两句能说明白的。”
赵楷笑道:“这样啊,那本王得好好听听!你们以后来讲,讲得越详细越好。”
这时,满场的士兵都看着他们,尤其是郓王,身为极为尊贵,他下来接见他们,不管是胜利,还是失败的一方都期待地看着他。
高铭觉得这时个绝佳的时机,便对赵楷道:“殿下,对大家说几句话吧。”
笼络兵心的绝佳时机。
赵楷也意识到了,便鼓舞道:“你们都是大宋的好男儿!希望你们更加勤加苦练,尽忠报国!”
一时间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赵楷莅临视察讲话,毋庸置疑的在士兵中有了好印象,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个良好的开头。
高铭其实特别希望上位者能多下来视察,多跟士兵联络感情,躲在深宫神神秘秘的,士兵见不到人影,而听到的又都是皇帝的花边八卦,皇帝哪里有皇威可言?
谁愿意替这种人卖命?没错,说的就是赵佶。
但是赵楷不一样,他身上可没赵佶那些黑料,除了不是嫡长子外,他没任何缺点,十分适合打造一个崭新的明君形象。
不过,现在提这个还太早,虽然他爹有意传位给他,他目前连太子都不是。
赵楷视察完士兵,叫他们都撤下去了。
叫蔡京童贯他们也都先行离开,他则跟花荣、高铭回到演武厅内,讨论今日检阅的情况,对花荣道:“你所说的练兵之法是什么?”
花荣从袖中取出一个册子来,双手捧上“其中一部分在这里了。”
正是李纲编写的读本。
赵楷接过来,先翻了翻,发现不是排兵布阵之法,更像是一本叫人明事理的课本,“这是……”
“要让士兵们知道为何而战,为谁而战。”高铭在一旁解释道,并把编撰的来龙去脉都说了。
赵楷豁然开朗,“原来如此,强兵先强心!开篇的一句话说得太好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高尚的情操不应该只有士大夫拥有,所有人都是天下兴亡的肩负者。
高铭接着赵楷的话茬道:“话虽如此,但好比所有人都在一条大船上,每个人都该为大船的安全担心,但是最重要的是还是船长。船长是引领船只去往充满宝藏的岛屿,还是触礁沉船?这个船长的人选,实在太关键了。”
赵楷听了,也不觉得有何不妥,他想做太子,早就是明白的事情,对高铭和花荣而言,更是无需隐瞒。
他平静地道:“……可太子并无过错……且不急,等待时机。”
赵楷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当然不急,但是高铭急啊,哪有那么多时间慢慢经营?
唉,你也真沉得住气,你看人家唐代的斗争水平,再看看你们。
太子缩在太子府养金鱼,不惹事,你竟然就真的拿他没办法。
“如今天下风起云涌,辽国强弩之末,金国虎视眈眈。殿下应作出决断。”高铭道:“为了一个最高尚的目的,用最卑鄙的手段又如何?况且伤害一人,而救天下,何错之有。”
再说了,帝王家就别拿一般的道德进行评价了,太子能守住自己的位置是能耐,被人干掉也不要有怨言。
皇家本就是争权夺利的,现在太子为皇帝不喜,能力又平庸还没被废,只能说一是大宋特殊的文化环境,第二则是赵佶和赵楷都不够心狠。
赵楷自然有自己的顾及,“可是……”
“怕史书中记载下您这个污点,遭到后世唾骂?”
赵楷默然,普通人做事都要顾及风评,何况是皇家。
高铭摇头,“殿下不必考虑那么多,要知道,史书都是读书人写的,你只要不得罪读书人,谁会在乎你是不是夺嫡呢。秦皇被骂千年是不够雄才大略么,还不是焚书坑儒,被掌握笔杆子的记恨上了,史书上自然没好话。殿下他日若能登上大宝,只需装作虚怀纳谏的样子,找一个有名望的清雅大儒,如论他怎么骂你,你都不要动怒,反而嘉奖他,说他是自己的魏征。但其实他说的,你一句都不要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历史评价绝对不会差的。何况,殿下终将有所作为,还愁不能名垂青史么?”
就连大宋,也因为善待读书人,在后世的评价上拉高了不少分。
皇帝的评价,基本上跟大臣和读书人对着干的,就没几个有好评的。
被大臣左右操纵的,窝窝囊囊的皇帝不少都有好评,反而有所作为,动了文臣和读书人奶酪的,被各种抹黑。
百姓没人关心皇家夺嫡与否,读书人其实也不关心,本质上都关心自己的利益。
只要做个明君,满足百姓的生存需求,再做出尊重读书人,听他们的声音,虚怀纳谏的样子,满足他们的心理需求,讨好他们,还愁帝王生涯没好评吗?
赵楷显然有所触动,眼神直勾勾地看高铭,只有一个感觉,说得好有道理,竟无言以对。
高铭这一番言论,花荣在一旁听得也是极为吃惊,都说深谙官场之道的是老狐狸,那么他家这个衙内,可以称得上是狐狸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