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想到高铭会出现,本来就喝了酒,一个个正在兴头上,猛地见了高铭,就更兴奋了,要不是史进等人护着,得把高铭抛起来,在空中溜达几圈再下来。
“谢谢高大人给我们送来这么香的酒肉,谢谢高大人!”
高铭一路走过去,耳边不停传来梁山好汉们的感谢话语。
他走到军前,先笑道:“哎,别这么说,上次找江颜也多亏了兄弟们帮忙。”
高铭发现自己回到梁山这群人身边,说话又有了一股子江湖气。
此时,武松手里端着一碗酒,走上前来,“这一碗是我武二敬你的,谢谢你将武二带到这里。”
带到这个可以赎罪的地方。
武松在杭州保卫战中,将一城百姓从方腊的魔爪中救了出来,获得了心灵上前所未有的慰藉。
他甚至睡了这么多年以来最好的一觉,高大人说得不错,他可以将心里的石头慢慢的卸下,通过这样的方式。
高铭没有说什么,一切都在不言中,他端过武松的手中的酒,仰头都喝了。
众兄弟都叫好,果然就算离开了梁山,恢复了高衙内的身份,但他还是梁山寨主响云箭,仍旧如此干脆利落,不像那些官员扭扭捏捏,喝一口救像大姑娘上花轿。
高铭喝净酒,看到旁边桌上的酒坛子,捧起来重新满上,高高举起,然后洒向地面,“这一碗是敬刘唐、邓飞和鲍旭兄弟的。”
他们三个在保卫杭州的时候,被石宝所杀。
众人闻言,也都倒满了酒洒向大地。
他们被石宝斩杀的那一幕清晰的浮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梁山jūn_duì 招安出征以来第一次有兄弟伤亡。
虽然现在开着庆功宴,表面看起来热火朝天,有酒有肉,但是,不管刘唐他们之前是哪一个阵营的,说到底是属于梁山的,难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李逵更是红着眼睛嚷道:“咱们每天跑来跑去打仗,现在刘唐等几个兄弟的性命也丢在了这里,在这之后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兄弟,俺铁牛没什么福气,怕是等不到享福的那天了!”说罢,大口大口喝酒。
“你这黑厮不要胡说!”宋江呵斥李逵,“你若是再闹,军法伺候。”
李逵怏怏不乐的退到了一旁,戴宗见了,将李逵拽到后面,隐藏在人群中,不叫宋江跟高铭看到,算是保护了李逵。
“大人,你千万不要理睬那黑厮,你也知道他,喝了酒惯会胡说。”宋江赔笑道。
作为跟李逵他们生活过的前寨主,高铭岂不会看不清楚,李逵哪次说话不是快人快语,说出一部分人的心声的。
有的时候,甚至就是替宋江发声,“没关系,大家还想说什么尽管说,如果不方便说,宋江,就由你来说好了。”
宋江的确有想说的。
他不缺吃穿,之所以招安完全为了够获得的权力名誉。
他昨天听说,有个叫做河北玉麒麟卢俊义的商人,只是因为在杭州保卫战一开始的时候,抓住了厉天闰,就被高铭许诺封为忠武郎。
他宋江可是东奔西走,替朝廷卖命地先打田虎后打王庆,现在又来征讨方腊,就没歇着,一直都在征战中。
就这样,朝廷都没有给过他一官半职,甚至还不如那卢俊义。
不禁有点儿心里没底儿,难道是因为自己出身差底子太黑,才得不到朝廷的青睐的吗?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打完方腊,会不会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高衙内就在跟前儿,他实在忍不住,直白的询问道:“高大人,你也知道,咱们这些兄弟都不容易,一路征讨过来,真不想刘唐兄弟们就这么死了,连个声响都没有,当然绝对不是想要怪罪朝廷的意思。”
高铭心道,知道了,你们这是想问待遇问题。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高铭道“明日我就给你们赏银,但当然这只是杭州保卫战犒赏大家的。至于征讨方腊成功之后,朝廷会有何等的奖赏,我相信,不会比这个少。至于牺牲的刘唐等几个兄弟,我会上奏朝廷,封他们为忠武郎,这样魂回乡里,他们的兄弟妻儿也有颜面。”
虽然刘唐和许多好汉都没有老婆孩子,但是朝廷肯给荣誉,总好过没有,也是一点补偿。
至少以后再提起梁山,不是贼寇,而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谢谢高大人。”宋江道:“就知道会替咱们兄弟着想。”
高铭扫过好汉们的面孔,看到了本该死于涌金门的张顺,还活蹦乱跳的。
“高大人,以后再想找谁,只管交代兄弟们,在江湖上,我们还是认识几个人的。”
“是啊,高大人,你还想找谁不?”
高铭微笑道:“暂时不找什么人,没什么事就不打扰大家了,你们吃好喝好。”
不出意外,他们明后天就要离开杭州,重新回到征讨方腊的战场上,会有更多的人殒命。
有些人从高铭的角度看还是死了比较好,或许死在战场上获得一个忠武郎或义节郎的封号,总好过他们在江湖中作奸犯科,残杀良民。
高铭转了一圈见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辞别梁山众人,回到了应奉局内。
此时已经天蒙蒙亮,他也着实累了,回到卧房躺下便睡。
祈祷这次千万不要再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他可真受不了了。
他不想做测试题,也不想排队,他就想安安生生的睡上一觉。
此时他忽然听到门口有说话声,原来是花荣问时迁他回来了没有,是否在里面睡觉,
接着他就听到了推门声,于是他忙喊道:“我睡了。”
刚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非常低级的错误,果然就见花荣走进来道:“你睡了还能说话。”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我是刚要睡,不想被别人打扰。”
花容就坐在床沿儿上,笑道;“那正好,你睡吧,我给你守着,不叫别人打扰你。”
你守着我还睡个鬼呀,就怕又要做乱七八糟的梦了。
但他偏又矛盾的不想赶花荣走,干脆侧过身子,脸朝里躺下。
你愿意守着就守着吧,反正我睡我的。
谁知道才想完,忽然感到旁边多了个人,他一回头就看到了花容的脸,他不禁一愣,“你怎么也来躺了?”
花荣倒是一脸无辜,“这床够大,就算我躺下,剩下的地方也足够你用了。”然后打个了哈欠反问道:“你不会是想赶我走吧?其实我也一宿没睡,昨天晚上都在跟周昂和赵明诚他们喝酒,你又不在,我只能自己应付着。”
“赵明诚没拉着你去打麻将吗?”
“麻将?你在杭州想出来的新玩意儿?”
“你怎么知道?”
“当然因为我了解你了。”花荣单手撑着脑袋,侧卧着看高铭。
两人的距离很近,高铭呆呆的看花荣,心里忍不住想,服了,长得确实帅。
慢着,自己心里野鹿乱撞肯定是因为花荣长得好看,要是对面躺着的是李逵,他发誓他一定心如止水。
于是闭上了眼睛,心里默念,这不是花荣,这是李逵,这不是花容,这是李逵。
默念了几遍后,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平静下来了,像午后没有一丝风的湖面,平整如镜面。
这时就听花荣道:“高铭,我觉得你变了。”
变的是你吧,“我哪儿变了?”
“我的事,你以前都放在心上的,结果你看你今天,一路溜溜哒哒,一会去朱勔那儿,一会去看梁山军,就是没把赔偿我新妇儿的事放在心上。”
又来了又来了,高铭努力让自己平静,心里重复那句话,这不是花荣,这是李逵,跟我说话的是李逵。
“你还真认真了?行行行,我不说了吗?我回东京给你物色一个,按照你的要求又聪明又机灵行了吧,你还有什么要求?”
“个子呢,和你一样高,皮肤么,要像你这么白。”
要不要性别和姓氏都一样啊?高铭闭着眼睛装作听不懂的应付道:“嗯嗯嗯,好的好的。”
花荣见他一直不正面回答问题,便道:“你如果是个武将,一定是善于守城的那一种,而不善于攻城。”
高铭道:“那你呢?”
“我啊,我当然善于攻城,一旦确定目标,绝不会退缩,你觉得呢?是不是这样?”
高铭在他眼里就是那座需要攻略的城池,之前没有行动,是因为不了解自己的内心,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但是一旦下定决定,他就勇往直前,想尽办法,赢得最后的胜利,抱得美人归。
高铭也感受到了花荣咄咄逼人的攻势,尤其杭州重逢后,都不带给人缓口气儿的。
高铭再次岔开话题,“咳,我不懂打仗那些事儿,对了,其实刚才我去朱勔家,他要送我一箱子金玉字画,希望我不要在奏折中告他们的状。”
“小心养虎遗患,等到他们翻了身,可就不好办了。”
“我的想法是,东西要收,但是状也要告。等明天他们将古玩字画送过来,我就让李清照和赵明诚夫妇帮我挑选一些精品,然后与我的奏折一起送往东京,我就说这些金石玉器是我从战火中抢救出来的无主物,专门孝敬官家的,而官家收了我的东西,再看我的奏折,我觉得会达到双倍的效果,这招就叫做借花献佛。”
“心眼都让你长了。所以,由此可见,有些时候你就是故意装傻。”花荣又将话题给拐回来了。
不装傻不行啊,不装傻会很危险的,高铭现在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还没有做好准备,花荣的大军就已经到了自己城下,他不知道是该打开城门迎接,还是应该抵抗。
“你肯定没听过一句话,叫做难得糊涂。”
“可有些事情不能糊涂。”花荣语气带笑地道:“不过,我知道,你肯定不反感你所看穿的我的想法。”
这个是自然,哪怕高铭有一点不愿意,花荣现在也不会躺在这里,早被他给撵出去了。
高铭挑眉,偏要装糊涂,“什么看穿看不穿的,我就这眼神儿能看穿什么啊。”
花荣道:“以前我看你非常不顺眼,连看都不想多看你一眼,现在呢,却这么待见你,这个变化真是太大了。你说,咱俩的关系会不会再发生一次巨大的变化?”
高铭就知道他那个梦没白做,这是友情要变质的节奏啊。
“不知道,我困了。”高铭拽过被子,将脑袋蒙上,友情变不变他不知道,反正他现在想变成鸵鸟倒是真的。
他听到花荣在他身后叹气,似乎无奈又失望,想想也是,任谁说了这么多话,遇到自己这样的滚刀肉都得难受。
他慢慢将被子拿开,露出面庞,不过仍背着花荣,“我还没有想好,能不能给我多一点时间思考?我会给你答案的。”
你先从我的城池下面撤军吧。
忽然,他感到花荣俯身朝他这边凑了过来,马上心里默念,这不是花荣,这是李逵,这是李逵。
“可你知道我想要什么问题的答案吗?”
高铭使劲点头,“知道知道。”
花荣满意地笑了下,用手指勾出高铭戴在脖子上的玉佩,然后微微俯身在玉佩上轻轻吻了一下,并挑眼看高铭,“我不急,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