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定明显感觉到自己周围的人在窃窃私语,想必是在议论江颜和厉天闰的归宿。
厉天闰嘴巴被堵住,呜呜呜说不出话来,否则一定会说自己是甘愿殉教的。
方天定怒道:“败将有什么资格苟活?!”
厉天闰一愣,自己主动殉教,和跟被太子直接判定死刑,还是有差距的,有点心寒。
“看,我说什么了,你们根本不会管棋子的死活,一旦对你们没用处了,随时可以抛弃!什么信徒,不过是你们方腊父子获取人间荣华富贵的垫脚石罢了。”高铭大声道:“追求享乐的方腊父子,根本就不是上天选定的明王,你们想一想吧,上天会选这样一对狼心狗肺,道貌岸然的父子做明王吗?你如果真是天选之人,你们的光明神为什么不保护你?厉天闰又怎么会被我的天将生擒?!”
直接动摇方腊和方天定的根基:信徒相信方腊是明王转世。
方腊军中略有骚动,是啊,他们的光明神为什么没显灵?倒是朝廷刚才出来的人,的确有几分像天人,魁梧威猛。
方天定气得咬牙,当即拿起挂在马背上的弓箭,搭上一箭就朝城门上的人射去。
高铭见他搭弓就猫腰躲了起来,这一箭自然射空了。
“被我说中了吧?否则你怎么会如此气急败坏?”高铭猫着腰仍然不忘继续数落方天定。
而此时城门上的弓手,也纷纷搭箭开弓,雨点般的羽箭朝方天定等人射去。
方天定等人急忙后退,退到了射程外。
方天定怒不可遏,举起帅旗,“攻城!”
石宝忙劝道:“殿下,今日还是罢了吧,今日士气不振,就怕结果未必能如殿下所愿。”
厉天闰被抓,军心不稳,加上方天定被气得不轻,主将尚且如此,何况普通士兵。
外号宝光如来的邓元觉也道:“这城有蹊跷,莫名其妙出现一个神将,保不齐里面还有什么,说不定有陷阱,不急这一天,回去再做打算。”
方天定恶狠狠瞪楼上,根本不听劝阻,直接拔出帅旗,“攻城!”
就是用死人堆,也要堆到和城墙一边高。
见劝阻不成,三元帅只得带着麾下士兵扛着攻城梯,朝城门攻去。
黑云压城般朝城门奔去,眼看越来越近。
突然间,就见刚才活捉厉天闰的那个所谓天将从打开的城门内杀了出来。
一时间,注意力全在他身上。
突然间,猛地就见旁边的林子里撞出一路骑兵,竟然穿着跟他们方腊军一样的衣裳,都戴着红头巾,直杀进扛着攻城梯的方腊步军当中,逢人就砍,转眼间,已经横尸一片。
石宝等元帅见状,冲上前去救援,但衣裳都一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等看清楚这些冒牌的,都挽起了右臂的衣袖的时候,他们已经砍完人,退回了城内。
方天定看着满地的尸体,不管么那么多,“冲,继续冲——”
“殿下,刚才掉落的梯子,在混乱中,被城内的人钩去了不少。”
方坚定没想到还会遇到这样的事,大吼道:“用尸体也给我堆上去!”
高铭在城墙上,就见黑压压的大军袭来。
“大人,您快撤吧!这里危险!”陈建掩护他就要下城墙。
高铭不走,“城破了话,哪里都一样!”
梯子虽然叫他们拽进城内不少,但敌军手里仍有可以攀爬的梯子。
城楼上射出去箭,推落的檑木砸死了不少,但对方人数太多,终于有漏网之鱼,将梯子搭上城墙。
“推下去!”用铁叉将梯子推开后,转眼另一边又有梯子搭了上来。
热油、碎石雨点般的落下,一波波的攻击被打退。
石宝只见他们的人不停的被从城墙上打落,人群像翻涌的黑浪,但就是上不了城墙这座堤岸。
“不是说朝廷的jūn_duì 怕死吗?”方天定没想到战争持续了这么久还没进展。
石宝见城墙上似乎有用不完的热油跟檑木滚石,便有些明白了,“恐怕城内的百姓不仅没逃,还帮着朝廷的jūn_duì 煮油,这个数量,恐怕连百姓自家的物资都贡献出来了。”
如他们所料,守城的士兵不仅能得到医馆的救治,还能吃上热乎的饭菜,甚至因为良好的组织,可以轮替稍作休息,充分保持了击退敌人所需要的精力。
方天定见他们的人,越来越不行,一开始的时候,还能爬上城墙一些,当战斗持续到下午,却连到城下都勉强了。
不知是昨晚没有休息好,还是因为之前朝廷官员的话,动摇了军心,战况并不乐观。
石宝眼见状况不妙,“殿下,今日还是暂时退兵吧。”
“不许退!”方天定怒吼。
不信邪的他,亲自帅兵攻城,但没到城门下,就见雨点般的羽箭落了下来。
原来城内箭矢不足,之前都没舍得用,就等着方天定亲自帅兵出阵的时候,用来对付他。
面对这样猛烈的攻击,方天定只得打马撤退。
此时就听城墙上传来欢呼声:“方天定退兵了——方天定退兵了——”
这样一喊,方腊的jūn_duì 许多人当真以为要退兵,本来就不足的士气,更加萎靡。
这一回,连方天定自己也看出来了,今天肯定是不成了,留下一地尸体,带着剩下的士兵暂时撤退。
攻城一天,没吃没喝,此时真真的人困马乏。
突然,方天定就听身后传来惨叫,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有军官来报,“殿下,不好了,官军带兵追杀上来了!”
原来城内的守军吃饱了喝足了,对疲惫不堪的方腊jūn_duì 穷追猛打。
方天定几乎气得吐血,“迎敌!”调转马头,亲自朝来时的路杀了回去。
可等他到跟前,才发现官军没有恋战,几百骑兵横冲直撞,措手不及的杀伤了他们的人马后,已经跑掉了,根本不给他杀回去的机会。
因为害怕官军再杀来,一路堤防,导致回营地的速度慢了许多,留给休息的时间被严重缩减。
方天定跟剩下的三个元帅商量今日的战况。
最后改变了策略:下次分兵攻打各个城门,不再集中于攻打正门。
“我看主要的指挥,就是那个年轻的官员,他只能在一个城门守着,其他的城门肯定有纰漏!”
他们的兵马人数够多,就不信杭州各个城门都和正门一样防守严密。
只要他们有一个顾及不到,就可以攻破了。
不过,他们今天损失惨重,士兵极其疲惫,最近两天都没法出战。
最重要的是,有可能被那官员动摇了军心,明后两天不仅要在原地休息,他还得带士兵们好好做祈祷,重新稳定军心。
一天休息,一天祈祷,好好调整了两天后,方天定才带着士兵再次攻打杭州,只是分兵几路,不再主攻正门。
高铭听说方天定今日分兵了,心中虽然有不安,但还是叫各个城门守好,
这种的确比较麻烦,他不能面面俱到,只求其他守将也能稳得住,不要慌,死守城池。
而高铭继续坐镇正门,跟上次一样,照样是不怕死的攀登云梯,想要攻上城池,城上的人或推翻梯子,或者用刀砍翻爬上来的敌军。
只是今天城门楼上,敌人的数量少了,守城的jūn_rén 数量也相应的少了。
百姓做后勤是很好的,熬油、搬运檑木,甚至包扎伤员,但是看到刀光剑影,还是会怕,所以守城还得靠敢拼不怕死的士兵们。
高铭就见檑木翻滚,城下横尸一片,甚至有的百姓已经开始准备拆自家的墙砖,提供给官军了。
晌午时分,突然一个噩耗传来,“不好了,高大人,涌金门那边叫方腊的人潜入了!”
西边的涌金门,是赵约在守着,看来没守住。
“进来多少人?”
“百八十总是有的。”来报的人一脸的惊慌,“跑进来的人,已经杀进了城内,虽然派人去追了,但就怕进来更多敌军。”
高铭赶紧对卢俊义道:“你带些人去城内围布他们!”然后继续指挥正门的战斗。
过了没多久,他猛地发现攻城人数猛增,心里大叫不好。
肯定是涌金门那边的敌军撤退都跑来攻正门了,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果然,就听人再次来报,“大人,好消息,涌金门那边撤兵了。”
可不撤兵了,都跑这儿来了。
高铭忽然想到了什么,“其他两个门有没有派人去支援涌金门?”
接着高铭就听到了他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赵大人和陈大人听说涌金门失守,的确派了些人手过去支援。”
高铭有些气急,都以为方腊的jūn_duì 会从涌金门进入,结果方腊反倒从涌金门撤兵了,突然将兵力分配到其他几个防备空虚的城门上,就比如正门,或者除了涌金门之外的某个城门。
果不其然,没多久,就听有人来报,“陈大人失守东新桥——”
高铭心里一紧,但更叫人恐惧的事情发生了,就见城下敌军数倍增长,不知又是原本攻打哪个城门的敌军掉转方向跑来攻打正门了。
因为急缺人手,城墙上的敌军身影此起彼伏。
一个没顾及到,竟然翻上来一个,幸好有士兵眼疾手快,一刀砍翻了。
可这个苗头很不好,说明敌军只要持续攻击,是能够登上城墙的。
敌军看到了希望,越发猛烈攻城,没多久,上城墙的人越来越多。
终于跳上来一个光头大和尚,抡起一杆浑铁禅杖,所到之处,血肉飞溅。
是外号宝光如来的邓元觉,高铭记得他可是跟鲁智深交手几十回合都不分胜负的人。
“大人,快走!”时迁和几个随从立即护着高铭,要将他护送下城门楼。
却不想那邓元觉一声怒吼,“站住!抓的就是你这狗官!”
他看这狗官不顺眼好几天,若不是他,第一天就攻下了这城池。
高铭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是吧,难道奋斗这么久,却在今天交代到这里了?
就在邓元觉抡起禅杖朝高铭杀来的时候,突然,一支箭嗖地射了过来,直中邓元觉太阳穴。
因为离得近,高铭身子听到了,箭矢穿过头骨的声响。
邓元觉七窍流血,甚至来不及去看一眼是谁射中了他,就直直栽倒,再不动弹。
高铭忙向城下看,就见方腊军的后面,又赶来了一支队伍,看衣着打扮,皆是官军。
而统领jūn_duì 的不是别人,正是花荣。
此时花荣骑在马上,又搭起一箭,对准城门楼上另一个要接近高铭的敌军,一箭开去,那人便栽到了城下。
“是花将军——是援军,是援军来了——”时迁认出是花荣,扯破了嗓子般的大喊:“援军——援军来了——”
高铭鼻子一酸,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