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前身叫做武德司, 追溯历史可到唐末,经过五代发展,一路到了宋代, 所以这是个很有历史积淀的衙门,就算是摆资历,也能压其他衙门口一头。
高铭尤其喜欢它的办公地点,就在东京皇城左承天门内, 离太尉府非常近, 每天能多睡一会。
皇城司由郓王赵楷管理,但他毕竟是亲王, 需要负责的事情很多, 不会在皇城司坐班。
山中无老虎, 猴子称大王,只要赵楷不在,高铭就是皇城司的一把手。
但若是严格来说, 叫做并列一把手, 因为皇城司提点有两个人,他只是其中一个。
只是另外一个是皇帝的贴身太监梁师成,平日都在宫内当差,管着禁宫内的安保, 负责皇城司中宫禁宿卫这一部分职责。
对外的刺探监察则由高铭负责, 和梁师成井水不犯河水。
梁师成不来承天门的皇城司衙门, 高铭也不进内廷。
除了第一天两人打过照面外, 半个月过去了,还没再碰过面。
梁师成因为得皇帝的宠信, 那名声也是很糟糕的,但高铭却对他身上的另一件事比较感兴趣。
他到底是不是苏轼的儿子?据说苏轼将自己怀孕的侍妾送给了一个姓梁的朋友。
侍妾到梁家不足月就生了个儿子, 这个孩子就是梁师成。
梁师成也以苏轼的儿子自居,而苏家也选择了沉默,从未出来辟谣。
不知道是在真相面前无法辩驳,还是觉得有个权倾朝野的大太监做靠山挺好,不想辟谣,总之这事就这么默认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在孟州的时候就烧过,那是因为他是知府,还有不服他的,自然得把敌人和障碍都烧光了。
但这里是东京城,他爹的大本营,皇城司里又没人跟他作对,他舒舒服服的就不折腾了。
杨戬就等着高衙内瞎鼓捣出错,好狠狠告他一状,可惜叫人失望。
左等右盼不见高铭惹事,眼瞧入冬了,高衙内再不惹事,还叫不叫人过年了。
最叫人憋气的是,那群梁山的人一个个都没种,知道高衙内就是他们的寨主后,竟然一点事都没生,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呸,杨戬心里唾弃他们。
直到树叶都落光,冬天真的来了,一干眼红的才把注意力从高铭身上转移开,这小子是真的奸诈,算了,不愁以后没机会,先忙自己的事吧。
——
花荣的俸禄,也就是工资相当丰厚,在房价令人咋舌的东京,攒一攒,买房还是不成问题的。
于是在攒钱的阶段,就顺理成章的继续住在太尉府里。
常往太尉府跑的慕容彦泽见花荣都快一个月了还没搬走,好心的道:“东京的宅子越来越贵,越晚买越吃亏,你要是缺钱,我借给你,先置办下来,免得明后年买多掏钱。”
花荣原本跟慕容彦泽关系就一般,更因为慕容彦达的关系难免有隔阂,就算借钱也不能借他的,“谢谢了,我要是借的话,会朝高铭借。”
高铭在一旁笑道:“你问问他利息多少,要是比我这儿便宜,你就朝他借吧。”
花荣佯装恼怒的看他,“你就贫吧。”
慕容彦泽没借出钱,好像很失望的样子,坐到高铭对面的床榻上,跟他隔着矮桌相对,撑着下巴道:“咱们找点乐子去吧?”
花荣一听,瞧瞧这就是回东京的坏处,损友马上把人往坏道上领,“他才从梁山回来,怎么也得休息到年后,找什么乐子?不如老老实实多休息。”
“嗯,天气凉了,我哪儿都不想去。”高铭道:“我就想在家烤火闲待着。”
慕容彦泽才不信高铭这种待得住,“你是不是在构思什么事?又有新点子是不是?要是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了,让你好好酝酿。”
“哪有什么新点子?你当我点子王啊。”高铭懒洋洋的道。
慕容彦泽劝说高铭出去玩不成,加上他自己还有事,就撂下话,“等你想动弹了,告诉我,我再来找你玩。”
等慕容彦泽走了,花荣道:“他怎么整天长在这里?比去礼部点卯还勤快。”
高铭笑道:“当然是我魅力大了。”
花荣可笑不出来,“对了,我还没跟你说,过几天放假,我要回老家……”
不等话说完,高铭立即道:“我也跟你去。”
花荣见他这么积极的愿意跟自己回去,说不出的高兴,但是高兴归高兴,情况却不允许,“不行的,你才回来,太尉怎么可能放你再出东京,况且官家和郓王那边也会找你。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快去快回。”
招安之后,他还没腾出空回老家,只送回去几封书信,终于盼来了过年这段假期,必须得回去一趟。
花荣要是骑快马的话,确实很快就能回来,但就怕家里留他,待起来没完。
“你要去多久?”
“除夕元旦这段假期是七天,但是我毕竟是特例,又多放了几天,正月十六能回来就行。”
这意味着花荣要回家过年,一直到元宵节之后才能回来。
高铭这下真的觉得不舒服了,“东京元宵节才热闹,叫你家里人来东京过,我负责接待他们,你就别回去了。”
花荣笑道:“不想我走?”
“嗯,有点。”毕竟整天在一起,花荣突然走了,总觉得身边少点什么,空落落的。
“那我争取早点回来,咱们一起过元宵节。”
花荣回家已成定局,只能努力找补,“元宵节?那可说定了!”本来想说不回来就是小狗来着,但是考虑到意外,万一花荣真不回来,岂不是尴尬了。
“说定了,我说到做到。”花荣承诺道。
想到高铭这么在乎自己,想和自己一起过元宵节,脸上便洋溢起藏不住的笑意。
但是花荣不放心的道:“慕容彦泽找你去不好的地方,你要懂得拒绝,别哪儿都去。”
高铭心想花荣这是怕自己学坏,实在太为自己的身心健康考虑了,“放心吧,只有我带坏慕容彦泽的份儿,哪有他拐带我的机会?!”
花荣眯起眼睛,“你拐带他也不行!”
“知道了知道了。”高铭笑道:“我绝对做一个身心健康的衙内。”
花荣这才笑道:“这还差不多。”
过了腊八,花荣就动身离开,留下高铭自己百无聊赖的混日子。
他不是没试过跟他爹说要离开东京跟花荣回老家转转的事,是才一开口,他爹就惊恐的摇头,“不行不行不行。”
上一次他俩过年去青州,发生了什么,大家都知道。
这一回,过年千万不许再乱动弹了,老实在东京待着,花荣自己回老家去,过几天就回来了,宝贝儿子可别在路上再出意外。
考虑到老父亲的心情,高铭也不好再提,安生的在东京过新年。
慕容彦泽放假,几乎整日都在太尉府里。
这天,两人坐在一起下棋,高铭落子后,瞅着他咂嘴,“你怎么整天来我家蹭吃蹭喝,再这样下去,得交伙食费告诉你。”
慕容彦泽睇他,“还不是怕你再有了三长两短,我还得给你烧纸人?”
“大过年的,你能不能说点吉利话?”高铭挽袖子,“舌头给你揪掉。”
“还揪我舌头呢,你输了。”慕容彦泽落下一子,并朝高铭露出欠揍的得意表情。
“我不走这儿了。”高铭说着就要取回刚才落下的棋子。
“诶诶诶——落子无悔,哪有悔棋的?”
高铭脱口而出,“要是花荣肯定让我悔棋。”
“花荣是花荣,我是我!”慕容彦泽护住棋盘,“也就他顺着你吧。”
悔棋不成,高铭就将棋盘一推,“那不玩了,等花荣回来,我跟他下。”
慕容彦泽直咧嘴,“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花荣得元宵节才能回来。”
“他特意赶回来看花灯吗?听说今年有不错的花灯队伍,特意跑回来看一趟不亏。那我元宵节晚上来找你们,咱们一起去看花灯怎么样?”
高铭爽快的答应,“好。”
——
事实证明,大家都想多了,什么出门玩,什么看花灯,在皇帝一声令下:“朕要与民同乐。”下,都得烟消云散。
赵佶听说今年花灯队伍云集了各地方的高手,便决定元宵节当夜,在城门楼上亲自看烟花赏花灯,与民同乐。
皇帝要看灯,哪有宠臣不陪伴的道理。
于是高铭、慕容彦泽等新一辈得宠的,还有老一辈的诸如蔡京、杨戬、童贯、高俅、梁师成等都得在场,谁也别想跑。
当然,太子和郓王也不能缺席,一并在城门楼上受冻。
高铭惦记着花荣,他回来得不及时倒还好说,就怕他风餐露宿的赶回来,结果自己却爽约了,那可就太糟糕了。
他看着城楼下,摩肩接踵的人群流连在火树银花之间,心想,要不是皇帝非得把大家叫来,这个时候自己说不定正和花荣在下面玩耍,比现在快乐几倍。
赵佶看这繁华的元宵盛景,觉得是自己统治有方,百姓富足喜乐,不禁喜上眉梢,很有闲情雅致的慢慢欣赏灯火。
不时问问某个造型别致的花灯是哪个地方,然后周围的人就争前恐后的回答,事无巨细。
高铭今夜心思不在皇帝身上,只出个人场,并不打算进行宠臣营业。
他这番表现,他自己没什么感觉,但一直警惕他的人却在心里奇怪的想,本以为高铭这家伙会抓住元宵节的机会,在官家面前极尽献媚,他怎么这么老实?
杨戬最近也发现高铭很老实,不由得犯嘀咕,难道他的聪明才智都在见到官家的时候用光了,现在已经没新点子了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高铭也没什么可怕的,到底是个毛头小子,逞一时能耐罢了。
高俅也发现儿子今天晚上不在状态,有点发蔫,担心的想,不是身体不舒服,着了风寒吧?
高铭不知道大家都等着他表现出佞臣的基本素质呢,连皇帝都对他有所期待,对他笑道:“爱卿怎么了,如何心不在焉的?”
坏了,走神太严重,叫官家都看出来了,高铭肯定不能狡辩说自己没走神,只能硬着头皮道:“臣……说出来怕官家笑话,臣一直在担心,若是一会大家猜灯谜,臣猜不出来可怎么办,于是臣就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些,但发现想出来的,其实都不算灯谜,正打算重新想,因此不觉之间走神了,官家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