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去找鲁智深聊天么, 怎么累成这个样子?”
“我从鲁智深那里出来,觉得时间充裕,于是又去找了史进。”早知道就不超额完成任务了, “给他俩都洒了两大碗心灵鸡汤,累嗓子又累心。”
“心灵鸡汤?”
“就像人的身体会生病虚弱,人的心灵也会疲惫,同样需要鸡汤滋养。这心灵上的鸡汤就是安慰或者鼓励的话语。”
“这个说法很新奇。”花荣来了兴趣, “你从哪里听来的?”
“我爹。”高铭心想, 花荣总不能去找太尉核实,信口开河的道:“你没见我爹总夸我么, 这就是心灵鸡汤疗养术。”
花荣不疑有他, 确实在高太尉眼里, 高铭好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笑道:“你说给鲁智深和史进洒鸡汤,你也给我说两句吧。”
“关于哪个方面的?”
花荣想了下, “劝人不要迟疑, 大胆追求心中所想的。”
“这还不简单,张口就来。”高铭清了清嗓子,“许多事情努力了未必有结果,但是不努力, 得到的只有事后追悔莫及的一滴泪。所以, 少年不要等了, 使命在召唤你。”
花荣听出来他言语中的调笑, “你态度虽然不恭正,但道理却没错, 说得好。在你的鼓励下,我有信心了。”
高铭心道, 我可真是熬汤小能手。
花荣道:“对了,刚才徐宁娘子来找你,希望你去求情,将徐宁救出来。”
高铭摇头,这不符合他反对招安的人设,“你怎么说的?”
“我把她打发了,你现在对外可是反对招安的,怎么能去救支持招安的人。”
“做得好。”咱们确实心有灵犀,当然是后世广义上的那种。
因为徐宁提招安被关了起来,他家娘子以泪洗面,找孙小五救援不成,又去找宋江和吴用。
吴用告诉她抱着孩子在聚义厅前哭,她照做了。
考虑到影响实在不好,晁盖将徐宁给放了回来,夫妻俩抱头痛哭。
虽然赚徐宁上山的是宋江,但是他现在最恨的却是晁盖。
是这个人仗着身为寨主,阻挠其他人招安。
这个人不死,招安就没希望。
——
徐宁的教训摆在前面,众人都不敢明面上说招安的事,乍一看,仿佛没发生过关于招安的争议。
但有的时候,不去找事,但是事情反而会主动找上门来。
如果吃吃喝喝的过了快一个月,相安无事,有些人甚至都以为高俅真的信了宋江跟高衙内之死无关的说辞,而且回东京之后,也把招安的事给忘了,梁山自此之后就继续当强盗,继续逍遥去的时候。
突然朱贵酒店、李立酒店和顾大嫂的酒店都来报:济州知府张叔夜,带着花红表里,朝梁山这边来了。
所谓花红表里,泛指礼物,比如钱物锦缎。
张叔夜不是带着jūn_duì 跟兵戈,而是花红表里,这就很有问题了。
明眼人一看,这难道是要来招安?
眼看张叔夜的车队就要梁山附近,不拿出个态度也不行了,那么打,要么派人去打探一下,到底是什么事。
首先第一个肯定不行,张叔夜在济州的口碑相当好,而且人家拿着花红表里,要是贸然朝这种好官下手,梁山反对奸臣贼子的旗帜就挂不住了。
所以只剩下第二个选择,派人下去问问,到底这人到底要什么。
宋江自告奋勇,“上次叫军师去见高俅救了李俊兄弟,这一次,就由我宋江打头阵,看看这张知府要做什么。”
众人都看得清楚,他分明是想下去商量招安的事。
晁盖身为山寨之主,不能轻动,于是看向孙小五,“你也去走一趟吧。”
至少孙小五是反对招安的,不管怎么说,在这点上,他俩的目的是一致的。
高铭领命,严肃的道:“那我奉寨主之命,下去走一趟吧。”
宋江十分肯定这张叔夜前来,就是为了招安,便道:“为了安全,再带几个人吧,花荣和秦明随我们一起来吧。”
这两个人是朝廷军官,见到朝廷的人肯定更亲近,可以增加招安的胜算。
高铭立即阻拦道:“他们两个是武将,那张叔夜见了,还以为咱们没安好心,还是你我带几个小喽啰去就好了。又不上岸,怕什么?”
宋江越发肯定花荣和孙小五已经闹僵了。
晁盖道:“孙军师说得有道理。”宋江,真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么,休想带上军官。
宋江只得应允了,和孙小五一起下山。
要是平时,高铭坐船出去都有点害怕,毕竟水军是宋江的人,就怕他下黑手,半路翻船,将他给淹死。
但这一次不一样,撑船的是童威童猛,过程中不时朝高铭抛来善意的微笑。
看得宋江浑身不舒服,又无可奈何。
刚出水泊,就见岸边已经打起了凉棚,棚中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气质儒雅,一见便知是进士出身的官员。
宋江当即羡慕起来,只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当如此,任一方官吏,有一番作为。
两人站在船头,并不上岸,隔空喊话,“我们是梁山的人,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事?”
张叔夜走出凉棚,到了岸边站着,朗声道:“本人是济州知府张叔夜,奉命前来招安,前日从东京传来消息,官家听了太尉所报,感知梁山水泊是一群忠义之士,特下令叫我来招安尔等。不知你们商量的怎么样了,是想自此之后,仍旧占据这水泊,做个强盗,了却此生,还是报效朝廷,为国尽忠?”
宋江听了,恨不得当即在船头给张叔夜跪下表示愿意招安。
虽然碍于孙小五在场,没有这么做,但是从表情能看出来,已经泪眼婆娑,心早飞向了张叔夜。
高铭却很冷静的道:“张知府,很是抱歉,我们山寨内部还没达成统一的意见,可能要叫你失望了。我想知道,朝廷可否允许一部分先招安?”
张叔夜就笑了,“不知你怎么称呼,但是看你年纪尚轻,难怪能问出这个问题。朝廷想招安你们的山头,自然是要全盘接管,你们所有人必须全部下山,这个山头,自招安起,不能再有人在这上面做强盗。如果做不到,就不是招安,一个头领,一个喽啰尚在都不可以。等你们走了,朝廷要派人上山驻扎。”
高铭哪会不知道,这是给分明已经激动地找不到北的宋江问的。
宋江听了,如遭雷击,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张知府如此严格,不禁一阵失望,看孙小五的眼神充满了憎恶,恨不得孙小五现在就跳河溺死,好少一份阻碍。
高铭继续问:“朝廷的意思,只要我们招安,之前的罪过都可以赦免吗?任何罪,不管是杀人还是放火。”
张叔夜颔首,“我接到的消息是这样,已经发布了御书,陛下金口玉言,岂会骗你们。”
不等宋江开口,高铭继续问道:“可有高官厚禄?”
张叔夜笑道:“招安之后,你们就是朝廷的jūn_duì ,想要高官厚禄得靠自己赚,真有能耐还愁不能封妻荫子吗?”
高铭便朝宋江道:“可惜啊,咱们已经发誓终身不娶了,这封妻荫子没什么吸引力,是不是?”
宋江毕生追求只在实现个人的“抱负”,妻儿只是附加价值,叫他做一个大官,哪怕只有一个月,能青史留名便死也心甘,否则的话,就算活到暮年,儿孙满堂,只是庸庸碌碌一辈子,又有什么意义。
宋江道:“此言差矣,张知府说的封妻荫子,是代指建功立业,并非真的要娶妻生子。”
刚说完,就见孙小五朝张叔夜一摆手,“我们不感兴趣,你请回吧。”转身就回了船舱。
给宋江吓得魂都快没了,赶紧对张叔夜说好话,“张知府,我这兄弟没见识,不懂事,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我们山寨还不曾商量过这件事,如果朝廷真的来招降,乃是我等的荣幸,几世修来的福报。”
张叔夜既然被委派了招降的任务,自然想把他当成,态度温和的道:“你们是江湖人士,有自己的脾气,我都了解,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招安一事,朝廷给的期限是三个月,之后若是不投降,便会再派兵来打,希望你们认真考虑一下,我没想到你们山寨内部还没整合好,那么我今日就回去了,希望在这个期限内给我答复,一旦有确定的消息,我再过来。”
宋江深深鞠躬,在船头一个劲儿的朝张叔夜作揖,“小可恭送大人。”
张叔夜道:“花红表里我都拉来了,就不拉回去了,等我们走了,你们派人自行来取吧。”然后对左右随从道:“将东西都留下,我等回济州去。”
左右听令,传了知府大人的命令下去,打道回府。
宋江看着张叔夜发号施令,一派官威,无比羡慕,仿佛看到穿着官袍的是自己,迈着官步,周围的随从一呼百应。
正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突然被旁边一声:“宋公明”给戳破了,侧身就见可恨的孙小五正在看他。
“什么事?”
“官府的人走了,派人叫朱贵他们来搬东西吧。”高铭道。
宋江朝孙小五摇头,忍不住道:“你眼中只能看到这些钱粮锦缎吗?”
“这些东西难道不重要吗?你没听到吗,朝廷的大军说不定三个月后又打来了,到时候咱们不得囤点粮食,万一他们用围困战,岂能没吃的。”
宋江绝望。
敢情孙小五是抱着再次迎接围剿的心思。
宋江十分的憋气冷冷的看着对方,“招安在你这里一点余地都没有了吗?”
高铭朝宋江得意洋洋的一笑,“可惜啊,现在局面是二对一。”
宋江脸色阴沉,晁盖和孙小五在招安问题上态度一致,实在难搞。
但是难,并不意味着就一定不行。
他宋江岂能做一个强盗了却此生,谁敢拦他招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
山寨内许多好汉都伸长脖子等待消息,听说山下来的人确实是济州知府张叔夜,而且是来招安梁山的,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每个人都揣着自己的小九九。
高铭以前觉得梁山一百零八个好汉拉八百零一个群,现在这几十个好汉,也能拉个千八百个群。
“如果不招安,朝廷三个月后再派人来打,可怎么办?”戴宗装作担心的道。
高铭直言不讳的道:“如果怕朝廷来打而招安,那不就是投降么,如果害怕的话,大可以离开山寨,自谋出路。”
这些害怕朝廷来打的,正是想招安的,离开梁山,自立山头,朝廷猴年马月才能来新山头招安?可能这辈子都不要想。
当然不可能离开梁山这个朝廷的心头好。
戴宗道:“军师你怎么能替寨主往外赶人?这不是坏了手足情分么?”
若是平时,戴宗说完,张横等人都跳出来帮腔了,但是今日却没有,这还不算神奇的,更神奇的是花荣和秦明竟然没出来帮孙小五,只是在一旁冷眼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