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盖今日本想着重打击宋江, 没想到却叫孙小五上了位,他不知道是怪宋江不知进退,出了一招臭棋, 还是怪孙小五不知深浅,借机上位。
但事已至此,话都说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微笑道:“不知你们去哪里借粮?”
高铭刚才只是想把军权忽悠到手, 至于去哪里借粮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中,“这个, 看寨主和宋公明哥哥的意思。”
宋江也道:“愿听寨主指派。”
晁盖整理好情绪, 翻盘的机会来了, 得给他们使绊子,微笑道:“这个不难,其实离这里二十里的独龙岗附近有三个庄子, 分别是祝家庄、扈家庄和李家庄, 这三个庄子乃是附近的最大的庄户人家,钱粮无数,若能攻破,可供山寨三年吃穿不尽。”
高铭一听, 暗暗咧嘴, 原著中就打过祝家庄, 他们离梁山这么近, 第一战必然是打他们,逃不掉的剧情。
“既然有这么多钱粮, 但想必也有不少护院吧。”宋江道:“岂会那么容易攻陷。”
“确实如此,据说这三个庄子, 有佃户一两万,家家都有刀枪,平日由庄主训练,不是农户,俨然军户。”晁盖笑道。
宋江不吭声,刚才因为冒失意气用事,险些失去第二把交椅还顺便让孙小五上位,这次可得谨慎点。
高铭心想这既定剧情是逃脱不了的。
他看向宋江,“意下如何?”见宋江迟疑,高铭便大声对下面各头领道:“你们怕吗?”
江湖好汉,浑身是胆,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说他们是无胆鼠辈。
高铭一激,都嗷嗷嗷叫道:“这就下山,打下那三个庄子,取来钱粮!我等眼睛眨一下,便不是好汉!”
连李逵也叫道:“看俺一板斧一板斧剁掉他们的鸟头!”被旁边的戴宗责备的看了一眼,李逵才不嚷了,但嘴里小声嘀咕,“本来就是,俺可不怕他们那些村驴。”
史进更是道:“军师,这就点齐兵马,带我等下山罢!”
已是跃跃欲试,摩拳擦掌。
高铭不由得心里感慨,简直各个都是亡命徒啊,他摆手示意大家安静,“既然寨主说那祝家庄粮食、牛羊无数、打下祝家庄之日,各位要什么有什么,整个梁山三年内都不愁吃用!大家不如先修整修整,马军,好好喂马,将它喂养得膘肥体壮,驮着你们冲锋陷阵,步军的,便好吃好喝,攻破那祝家庄的大门就靠你们。所以现在都回去备战,好不好?等准备妥当,就在这几日,一声号角,随我下山去借粮,好不好?”
“好!都听军师的!”
至少跟着孙小五有事做,有钱粮用,其余说什么都是虚的。
宋江见状,看这帮人被孙小五煽动的已经心活来了,不下山是不行了,便也起身道:“孙军师,刚才的赌约还在,寨主和各位兄弟做个见证,看谁能先打下祝家庄!”
高铭微笑,“一言为定!”
晁盖在一旁,脸色铁青,刚才诉说祝家庄的情况才搬回点存在感,就被高铭喊话众头领给盖过去了,现在又跟宋江两个一唱一和,敢情都没他这个寨主什么事了。
他赶紧说话,抢回存在感,“那就如此说定,谁先带钱粮上山,谁便坐这第二把交椅!如果大家没有其他的事,今日就此散了吧,各自回去整备。”
闹了大半天,好汉们也都乏了,见寨主下令,三五成群的出了聚义厅的门。
但仔细看,却能看出都是拉帮结派离开的。
宋江的人马拥簇着他,往他的住处去。
孙小五和花荣、秦明、孙立等人并肩离开,有说有笑。
七星聚义的老人则留下来,目光忧愁的看晁盖。
吴用摇着羽扇,也不觉叹气,今日闹下来,晁盖和宋江其实都是输家。
晁盖发现孙小五脱离自己的掌控,便又想起吴用来,叹气道:“学究,你来说,那孙小五今日索取兵权下山借粮,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
吴用和晁盖眼神对视,直言不讳的道:“哥哥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吧,何必再多此一问。”
秃子脑袋上的虱子,这不是明白着呢么。
孙小五翅膀硬了,今天见机行事,抓住了宋江给予的机会,顺利上位。
晁盖懊恼,“看他年纪轻,以为是个好掌控的,没想到他有这般野心!”
吴用心道,咱们也不是善男信女,别说有野心,就是有杀心都是正常的。
自打孙小五显露头角,就被边缘化的宋万也开口了,“那孙小五是寨主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翅膀硬了,竟然也想学那宋江。”
提到宋江,晁盖就是一肚子火,“他真是做戏上瘾,竟然提出要将第二把交椅让给孙小五坐这种混账提议。却没想到那孙小五顺杆爬,看他那骑虎难下的模样,我都替他臊得慌!”
在这点上,吴用倒是有几分佩服孙小五,心思够缜密,脸皮够厚,在机会来临的时候,及时出手抓住,唉,真是后生可畏。
阮家三兄弟和刘唐却没想那么多,哼道:“他们要下山借粮,就让他们借,还省得哥哥出手了,不是很好吗?”
晁盖见这三个人啥也不懂,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吴用,“学究,你可有什么主意?”
现在想起我来了?早干什么去了。吴用身在晁营心在宋,叹道:“事到如今,各头领都等着下山,加上寨中确实缺少钱粮,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看他们各自下山的成果了。不过,哥哥不必心急,你也听说了,那祝家庄不是寻常的村庄,家家户户都有兵器,平日还演武训练,不比攻打城池简单,说不定他们都会失败,威信扫地,再都不敢下山了。”
吴用为晁盖描绘了一副美好的未来蓝图。
晁盖叫他们去打祝家庄就是存了这份心的,如果好打的话,他不早自己去了。
就是查清祝家庄不容易啃下来,才一直靠打劫零散商客过活。
他心里祈祷这俩人带兵下山败北,狠挫他们锐气。
吴用在晁盖这里商讨完,转身就找个避人的机会去找宋江。
果不其然,跟晁盖那边一样,宋江等人都在骂孙小五恬不知耻,让他坐第二把交椅,他真就厚着脸皮坐下了,从没见过这种人。
若是别人,李逵肯定嚷着要去剁了他,但对方是孙小五,他剁谁也不能剁救母恩人,狠话连说都不能说,反而是最安静的一个。
宋江本就生得黑,这会好像脸色仿佛更黑了,整一个黑到发紫。
“学究,你说孙小五对今日发生的事,有预料吗?外界传他能掐会算,料事如神,可是真的?”
吴用想说,你不如直接承认是你走错了一步棋,把机会给孙小五送上门去的,“他年纪轻轻,怎么可能懂什么玄学,他蓄谋已久,看准时机,果然出手,倒是真的。”
宋江追悔莫及,“当时觉得他借着山寨中缺少钱粮,污蔑水军头领们多分了钱粮支出,我心中气他不过,才做出那样的事来,真是不该。”
说罢,看向李俊等人,“都是我宋江的错,对不住兄弟们。”
李逵、张衡、张顺等人,忙劝道:“哥哥宽心,是那孙小五恨人,不怪哥哥。不管哥哥做什么,我等都愿意赴汤蹈火相追随。”
宋江长叹一声,似是抒发胸中郁结。
但说一千道一万,怎么就蹦出孙小五这么个搅局的家伙呢。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孙小五这手玩得真是纯熟。
——
高铭这边,他们一行人在秦明家,吃了秦明娘子和孙立媳妇乐大娘子的做得饭菜,推杯换盏,酒桌上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秦明本来心里敞亮的吃菜喝酒,却不想猛地看到高衙内嘴角有残渣,而花荣掏帕子给他擦,两人都十分自然,可以看得出这样的情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上演了多少次。
秦明军将出身,若是麾下有士兵这个样子,早一脚踹过去了。
但对方是高衙内和花荣,他只能默默的看着,你们俩个,真的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吗?!再看孙立,发现孙立眼神中也有惊愕,但很快就调整过来,像个没事人似的。
但秦明不一样,他出名的暴脾气,心中揣不住事。
等酒席散了,晚上休息的时候,他实在憋得慌,对妻子道:“你觉没觉得……孙小五和花荣好得有点过分?”
秦明妻子狐疑的扫了丈夫一眼,“怎么讲?他俩不是好朋友么,形影不离很正常呀。”
“不正常!”秦明使劲摇头,“军中也有这样的情况,在极端没有女人的情况下,会有士兵按捺不住,对同性出手,我怀疑花荣……”
没等说完,就被妻子打断,“花荣是我等的救命恩人,这样无端的揣测太不合适了!”然后扭身躺下,背对着丈夫道:“再说了,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花荣喜欢男人女人还是妖人,左右和咱们无关,再说人家孙小五乐意,你管什么。”
关键孙小五其实是高衙内啊!不是随便的张三李四,要是下山那日,知道花荣跟高衙内这个样子,太尉还不得杀人?!
正因为花荣是他家的恩人,他才不能坐视不理。
但秦明又不能给妻子透底那孙小五的真实身份,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难受得半宿没睡着觉。
同样睡不着觉的还有高铭,从秦明家回来,他就躺下睡了,但脑子却十分清醒,没什么睡意。
大概是因为今天做成了一件大事,混成了二寨主并取得了调兵之权。
他一早的计划就是发动一场战役,叫朝廷出兵伏击,以此把雏形中的梁山剿灭,没想到宋江亲自递上了机会,让他更能掌握主动权。
他明天就给父亲发信,叫他准备好兵马,援助祝家庄。
这样他和宋江带兵下去借粮,正好就在此地,被祝家庄和朝廷“一网打尽”。
他们这次下山,肯定带走梁山大部分人马,只要都折在祝家庄一战中,梁山必然元气大伤,再难兴风作浪。
他确实要做一发响云箭,带着这些好汉回最初的老家去。
——
第二天,高铭就动笔给他爹写密码信,全文中心只有一个:赶紧派兵到阳谷县附近的祝家庄,我要带兵打过去了,争取在这里,把梁山一锅烩了。
高铭把信交给孙立,叫他速速传递给盛记酒坊。
剩下的日子,高铭望穿秋水,盼着他爹来消息。
山寨这边,一个个如恶兽欲出笼,擦兵器的擦兵器,磨刀的磨刀,整一个群魔下山。
花荣自打高铭掌握兵权要下山借粮,他的心情就一天比一天好。
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只需驮着高铭奔到附近的州府,略作补给,就能一口气回到东京,之后什么梁山,和他们再无关系。
彻底逃出这座魔窟。
当然,这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花荣不会这么做的,因为身为朝廷一州统制,眼见梁山上聚集了这么多凶悍的亡命徒,岂能坐视不理,只顾自己逃命。
高铭的意图很明显,要带着这帮人折在祝家庄,一劳永逸的把他们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