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月朗星稀,十来个人出现在清风寨城门下叫门:“快些开门,我是清风寨文知寨刘高!”
城门上的守兵闻声, 吼道:“举起灯笼照照你的脸。”
刘高便提起灯笼到自己脸庞,骂道:“混账东西,连我都不认得了吗?!”
他不敢说错半个字,否则的话, 抵在他后心的刀可就要扎进去了。
城门上人听出了刘高的声音, 也认出了他本人,赶紧下城门楼来开门, 关心的道:“知寨, 您的马呢?”
刘高不回答, 只是催促道:“快些开门,让我进去再说!”
等城门打开,刘高一行十几人冲进了城内, 就在开门的守兵要跟刘高说话的时候, 只觉得脖子上一凉,下意识的一抹,满手温热的鲜血,才知道自己被割喉了, 看着刘高, 不解的问:“大……人?”便栽倒在了地上。
刘高吓得闭上了眼睛, 跟他同行的清风山燕顺, 见他如此窝囊,便将他往墙角一推, 拔刀将另外几个守兵砍翻,然后对城门外喊道:“都进来罢!”
埋伏在四下的清风山几百个喽啰, 便带着宋江一窝蜂的涌进了城内。
时值年关,守备薄弱,毫无防备的涌进来几百个强盗,又有刘高这个文知寨做人质,天亮前,就把清风寨衙门给占领了。
王英等人让宋江坐到主位,朝他拜了一拜,“哥哥,我们来晚了,让你吃苦了。”
宋江被刘高逮住那会,确实没少吃苦,两条腿被鞭打得满是血痕,这会浑身还疼,但总算劫后余生。
宋江心有余悸的道:“我无事,只是可惜了我那兄弟花荣,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花荣做武知寨的时候,主要任务就是收拾王英他们,他俩是死对头,王英见宋江又提起此人,皱眉道:“哥哥,真没必要替花荣担心,我看他跟那些狗官混在一起挺舒坦的。”
“王英兄弟,此言差矣,你不知道,刚才你们救我的时候,我那花荣兄弟手里本来拿着弓箭,明明可以阻拦我们,却没朝我射来一箭,他是有意放我走。就不知道他这样的良苦用心,会不会被知府发现,若是发现……”宋江哽咽道:“可怜花荣兄弟……”
王英拧起了眉头,说真的,就他的观察来看,花荣当时压根没往别的地方瞅,注意力全在保护马车安全上,与其说他有意放走宋江,倒不如说他毫不在意宋江死活,当时都忘了这么个人。
他后来盘问刘高,刘高说那车上不仅有慕容彦达,还有高俅的儿子高铭。
难怪花荣那么紧张护着,原来是太尉之子有闪失,他担待不起。
王英安慰宋江道:“哥哥,听我说一句,花荣根本就不在乎……”
还差一个“你”字没说出口,就被宋江打断,“我那花荣兄弟有一身百步穿杨的本事,如今咱们虽然占据了清风寨衙门,但不是长久之计,一旦朝廷派兵来袭,咱们寡不敌众,越多的人帮衬咱们越好……”
王英脑子还在转弯,但是一旁的白面郎君郑天寿已经反应过来了,这是要拉花荣下水,壮大他们的力量,“哥哥说得对,今日咱们劫了囚车,花荣兄弟放走你,回去一定会被问罪!这会怕是已经押入大牢了。”
宋江重重点头,“我正是这个意思,想到我来投奔花荣却连累了他,我如何能放下他不管?”
燕顺也不知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附和道:“以慕容彦达那狗官的德性,怕是已经将花荣下狱了,如果不去救,江湖上怎么看咱们?!不能做那等不仁不义之徒!”
宋江便站起来,朝王英、燕顺和郑天寿三人,带着恳求的口气道:“请务必救我花荣兄弟。”
“哥哥,折煞小弟!”王英等三人说罢,发号施令,“来人,叫小的们做好准备,明天一早就攻打青州城,解救花荣兄弟!”
宋江想起那刘高来,便问道:“刘高在何处?”
“哥哥不说我都忘了,哥哥好心救刘高的老婆,她忘恩负义叫刘高抓你,这对夫妻饶不得!”燕顺道:“我为哥哥取这两人脑袋。”
王英不愿意,“刘高老婆等我享用完了再杀不迟!”
燕顺却很生气,“都什么时候,你还有这闲心!”
宋江摆摆手,“刘高这人是个文知寨,杀了他不值当,这样吧,将他放回去,告诉慕容彦达,我们明日要攻打青州城,叫他洗净脖子等我们!”
王英根本不知道宋江在想什么,“刘高这厮害的哥哥这么惨,为什么放了他?!”
燕顺和郑天寿立刻会意,“哥哥说得极是!这就放了刘高那厮叫他回去通风报信,否则的话,咱们打下青州城,人家也要骂咱们偷袭,胜之不武。”
王英觉得他们简直疯了,他们是强盗啊,什么胜之武不武的。另外,青州城可不是清风寨,城墙不是一个级别的,凭他们几百个人,打下青州城,痴人说梦。
但是宋江说了,也只能听,毕竟还得指望宋江,将他们引见介绍到梁山去。
——
刘高被锁在马厩里,又饥又寒,瑟瑟发抖,这时有小喽啰和一个头领提着灯笼过来,一把揪住他就往马厩外拽。
刘高以为宋江要结果他,吓得哇哇大叫,“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休得屁话!”燕顺根本不管他,将他拽出马厩,一路推搡着到了城门口,一脚踹了出去,“回去告诉慕容彦达,我们明日要攻打青州城,叫他洗好脖子等我们!”
刘高跟做梦似的,“我、我可以走了?”
“不走干什么?!我们已有内应,要你有什么屁用,赶紧滚!”燕顺说罢,叫喽啰将城门关上,将刘高关在了门外。
内应?刘高晃了晃神,撒腿就跑,一定要告诉慕容知府那花荣就是内应,若是做得好,还能将功折罪。
——
高铭昨夜睡得极差,天蒙蒙亮就醒了,再也睡不着,便起身出门去找花荣。
花荣住在他隔壁,他敲门之后进去,见花荣穿戴整齐,应该是一晚上就这么和衣睡的,或许根本没睡。
昨天太累了,有些话都没来得及说,高铭先气道:“冤枉人不能就这么算了,今天非得要慕容彦达给你道歉不可。”
花荣则后悔的道:“……如果听你的,前天晚上就动身离开清风寨往青州城来,或许就能躲过劫囚了,结果歇息了一晚上,消息走漏,让他们把宋江劫走了。”
在以往的剧情里,花荣在清风寨不得重用,还受刘高这种没什么能力的人压制,宋江被擒成了导火索,他花荣还没死呢,刘高就在他眼皮底下抓他朋友,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于是大闹了一场,跑到重视他的梁山上去了。
可现在不一样,花荣前途大好,刘高在他眼里就是个尘埃,他都懒得理他。
之前花荣不知道宋江勾结强盗的时候,出于妹妹的救命恩人的情面替宋江出头,现在知道宋江真的勾结强盗后,压根不过问了,一副交给国法的样子。
“劫走了就劫走了,他们人多,咱们也没办法。”
花荣道:“一会咱们吃点东西,就离开这里吧,青州的事情交给青州处理,这里不宜久留。昨天实在太危险了,早知道这样,无论如何都不来青州。”
“所以说咱们被慕容彦达给骗了!”高铭哼道:“你说得对,咱们吃完饭,收拾行装就走!”
简单吃过早饭,高铭和花荣去见慕容彦达,做辞行告别,顺便让慕容彦达道歉。
结果慕容彦达昨天受到了惊吓,据说发了大半夜的烧,天亮才睡下,这会还没醒,又等了半个时辰,他才姗姗来迟,到大厅见他们。
慕容彦达一脸的疲倦,“你们要走了?为什么不多待几日?”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高铭道:“贵宝地待不起,冤枉人眼睛都不带眨的。”
“诶——”慕容彦达解释道:“我只是比较谨慎,何错之有呢?”
高铭不买账,直直的看他,分明是想讨个说法。
慕容彦达没办法,酝酿着如何道歉又不失身份。
就在这时,听外面有人急慌慌的来报:“大人,刘知寨回来了,说了一句话就晕过去了,他说,清风山的强盗已经占了清风寨,今天要来打青州城,还说咱们有内应,就、就是……”
来报信这人,看向了花荣,话到嘴边说不出来,但最终心一横,闭着眼睛道:“就是花荣!”
花荣当即暴怒,“胡说!”
慕容彦达惊得差点蹦起来,“你听清楚了?”
“小人听得十分清楚,刘知寨说,花荣就是内应,还说清风山的头领说了,会来打青州城。”
高铭恨不得把白眼翻上天,“把刘高泼醒,我来问他!慕容知府,你不会相信这么拙劣的反间计吧?刘高把宋江抓住,抽得他满身是伤,宋江居然没一怒之下杀了他,反而让他回来通风报信?!一看就是为了让他诬陷花荣。”
慕容彦达急着咬唇,原地踱步,“诬陷花荣有什么好处?”
有什么好处,当然是好兄弟一个不放过,都赚到梁山上去扩充自己山头实力啊,“叫咱们窝里斗!叫你把花荣关起来,好方便他们攻城,或者干脆能陷害一个是一个。”
花荣也气得三尸神暴跳,“大人,你不要听刘高胡言,既然他们要来攻青州,叫让我站在城墙上,我不信一箭射不死那几个头领!”
“你不要说话,让我想一想!”慕容彦达原地踱步。
他对花荣并不了解,虽然当初花荣在他手下做武知寨,但很少接触,知人知面不知心。而且高铭是太尉之子,就是个纨绔子弟,虽然最近一年句说长进了,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骨子里的东西很难改,花荣能跟他成为朋友,会是什么好人吗?
再者,花荣亲口承认,宋江救过他妹妹的命,如此恩情,会不会让花荣忘记国家法度呢?
武人多讲义气,有的时候义气来了,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高铭见慕容彦达思考了这么久,还没个反应,忍不住道:“我用我自己担保花荣!我的名誉、官位、还是性命,随你!”
慕容彦达渐渐冷静下来,他现在谁都不信,盲听盲信要不得,谁担保都不好使,一旦出问题,谁也帮不了自己,都得他自己扛,“我觉得,还是暂时让花荣休息一下比较好。来人,请花荣下去休息!”
高铭咬牙,“你是不相信花荣,先把他关起来?”
慕容彦达不甘示弱的叫嚷道:“我是青州知府,若是出了事情,都得我担着,你只是孟州来做客的,当然一身轻松!我叫花荣下去在房间里受管束,已经是网开一面,要不然,我就将他下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