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银冬一出明庆殿,便立刻吩咐身边任成,“派几个人看着,明融兰到底是明安郡手下出来的人,没这么容易吓到,别叫她坏了事。”
任成颔首应声,银冬这才捏了捏额头,上了步辇。
这件事虽然出得有点意料之外,也是因为银冬自己闹情绪没有时刻关注长姐才闹出来的,不过银冬早就将明融兰的一举一动掌握在手,就连她所谓的给明安郡传回的消息,也是银冬想要她传回的。
那些消息可没少让明安郡吃亏,那老狐狸可并不是放弃了长女明融兰,而是记恨上了她,早早便以为明融兰叛变,已然不信她的任何话了。
明融兰在银冬的手中翻不出什么浪花,但银冬没有打算动沁儿,却是真的。
孽都是大人做下,稚子何辜?
他同银霜月曾经作为无辜稚子被一波又一波狼子野心的狗东西追得颠沛流离,以己度人,若说银冬心中除了银霜月之外,还有任何的柔软之处,那便是对于孩童。
银冬同银霜月,心中有同一愿望,是他们曾经在风雪夜被追到雪坑藏身的时候,相拥着许下。
那便是若有一日,银冬做了天下之主,必会殚精竭力,令这世上颠沛失散的孩童,都能与至亲相依,有安乐窝可以遮风避雨。
若非如此,他也绝不可能在明安郡那老疯狗的手下将已经没剩一口气的暗卫非淮,废那么大的力气救回来,还许他五年之约,只要他尽心办事,银冬便会真的在约定之时一到,废去他的威胁之后,放他们一家去团聚。
只不过入了他的暗卫队再想离开没有那么简单,武功尽废五感尽消失基本。
五感尽消之后,便彻彻底底是一个废人,明融兰是真真正正的富贵小姐,届时肯不肯要一个废人还未可知。
银冬回到龙临宫,便一头扎进奏章之中,秋冬相连,每年这个时候,各地都会有灾情上报,他交代下去令任成盯紧明融兰,便不再去理。
只不过满心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解决的银冬,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美人入宫,按礼制分配安排之后,便是等着帝王召幸,之后才是封晋。
银冬根本不理,内务府早就被他大换血,哪个脑袋长大包的敢管这种事,于是召幸的事情就这么一搁置,又是半月,这天银冬总算从一大堆的奏章中得空偷闲,还未等喝上一杯茶,便听闻平通说,长姐院中的人来请他过去用膳。
这本来很是寻常,他克制着不去的时候,真的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长姐都会隔三差五地关切,请他过去用膳也最是寻常,若是时间久了不差人来,银冬还要心里不舒服。
不过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银冬听闻长姐要请他去用午膳,心里咯噔一声,喝茶都喝呛了。
而银霜月这边差人请了银冬之后,就有点不是心思地在屋子里转悠,关键是她这次确实目的不太纯正,而且这件事说来实在尴尬,冬儿已经长大了,她也不好就单刀直入。
左右琢磨了好久,也没找到合适的开口方式,索性要小厨房狠狠下了一番功夫,待银冬来了之后,便老母亲一样关切地一个劲儿地给他夹菜盛汤。
银冬确实这段时间忙,许久没这么敞开了吃了,在银霜月这里,他也能够放得开,银霜月夹什么他吃什么,盛什么汤喝什么汤,一不小心便吃得多了。
“长姐,不行了。”银冬将碗里浓白色的不知名,还带着淡淡药味的汤好容易咽下去,连连摆手,“不能再吃了,真的吃不下了……”
银霜月笑眯眯点头,“确实吃了不少,今天就这些吧。”太医说了食补也不可一蹴而就。
她一顿饭反倒是没吃多少,光顾着忙活银冬,小脸通红,唇色更不知是抿得厉害,还是沾了汤水,艳得银冬有些挪不开眼。
银霜月毫无自觉,她的唇是偏薄的,同她小巧的下巴相得益彰,相比来说,银冬的唇反倒丰润多了,都说唇薄者薄情,银冬却从来都知道,长姐是这世上最温柔之人。
残羹剩饭撤下,等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银霜月狗肚子盛不了二两香油似的,忍不住问,“怎么样?感觉今日这膳食……味道如何?”
银霜月一脸别样关切,银冬尤自不明所以,还欣然点头,“甚好,”银冬肚子撑得饱,心情见到长姐也上扬,不自觉就带上一些娇嗔,“长姐这里,什么都好吃……”
尾音还拐着弯,生生将旁边站着的任成给惊得一哆嗦,袖中常备的银针将自己的手指给戳出了血点。
他和平通都是银冬亲手教出来的,平日里最懂得什么叫不听不看不打听,但是饶是他竭力让自己变成个只供主子驱使的木头人,也扛不住银冬前后这堪比戏子台前台后的变脸功夫。
银霜月倒是还算习惯银冬这音调,主要是自小就在一处,银冬什么样子她没见过?
银霜月甚至是受用银冬对她这般姿态的,尤其是她年华渐老,还膝下无子,两人又相差整整七岁有余,她骨子里有一半,是将银冬当成她亲手带大的孩子。
也是因着从小带着银冬,两人受了太多的苦,现如今银冬已经成了这天下最尊贵之人,银霜月才越发地想着,她若是能有个自己的胖娃娃,她必定给他最踏实富足生活,不叫他受一点点的苦。
以至于现如今她因着命格不能实现这一愿望,便希望银冬多多生下几个,她好能够多给带带过瘾,每次去明妃那里看沁儿,银霜月都觉得明妃太紧张,好似她是过去抢孩子的。
只是她同银冬的所思所想,从来不在一处。
“好吃就好,”银霜月满意点头,“那冬儿,明日再来长姐这里用午膳吧。”
银冬愣了一下,而后登时有些欣喜若狂,长姐很少提出这样的要求,有时他来得太勤快,长姐还总是会催着他去妃嫔那里,像这样的时候,真的是少之又少,银冬何曾不想整日泡在这含仙殿中,很多时候,不仅是自我克制,也是苦无理由而已。
于是他喜形于色,点头如捣蒜,“长姐希望冬儿来,冬儿自然来。”日日来都成!
银霜月不着痕迹地吁口气,她还怕这药膳不符合银冬的胃口,看他这么喜欢,也就放心了。
太医说了,只要连用半月,便是太监,也能顶天立地呢。
哎呦……想起一把胡子的太医令说这话时笃定的样子,银霜月就脸热,太医令什么都好,不过是个医痴,一生未曾娶妻生子,说什么做什么从来不过脑子,还好若医术卓绝救人无数,不然就这一把年纪没把门的嘴,早就获罪了不知多少人,坟头草都几丈了。
银霜月也不想操心这种事的,但是她那日无意间听闻说是新入宫的美人到如今还未曾被召幸……
冬儿正血气方刚的年纪呢,那日相看明明也很喜欢的,怎么可能?
银霜月这不了解还好,一了解属实震惊不轻,冬儿这两年来,出入后宫屈指可数,怪不得只明妃一人得了子嗣!
银霜月想着,银冬这年纪,会这样定然是身子太弱了,少时他便是体弱多病,现在看上去也没几两肉,银霜月又是为难又是心疼,这帝王不出入后宫,不知道私下里这帮子婢女们要怎么编排冬儿,顿时忍不了了。
于是她思来想去,也不好直接开口问,毕竟冬儿大了,现如今身份也有所不同,于是银霜月绞尽脑汁,最后想了个请他日日来用药膳,给他好好进补一番的办法。
当然了,她也不是盲目的滋补,以免银冬虚不受补,她专门咨询了太医令,恰好太医令前些天才为银冬请过平安脉,斟酌一番,命人选取温补食材,这便今日做了药膳。
于是,银冬自这日之后,日日午膳都来含仙殿用,而且吃了几天之后,自以为是心情影响,感觉身上暖了不少。
银霜月见他脸色一日好过一日,更是喜上眉梢,按照太医令说的疗程,再食用个把月的药膳,冬儿就能够生龙活虎,正好天凉了,也该长些肉过冬。
银冬就这么傻乎乎的,整日欢天喜地地跑来吃药膳,只不过晚上入睡的时候,开始越来越艰难,热得要命,左右折腾辗转反侧,总是心思烦躁胡思乱想。
他每每这时候便会自我谴责,长姐待他这般好,他竟然日日关起门来,都动这种罪孽的心思,真真的是个畜生。
他气恼自己,所以即便煎熬得紧,也一次都未曾纾解过,于是,少年本就血气方刚,银冬根本健康得要命,被这样大补之物日日滋养,不是虚不受补,而是补得太过。
这天天气恰巧还暖,他下笔如飞,面色红润,正是紧赶慢赶地准备快快将这恼人的奏章批阅好,好去长姐那里用午膳。
谁料最后一个鲜红的圈画出来,突然间“啪嗒”一声,那朱笔御批的奏章之上,落下了一颗特别大的血点。
银冬只觉得鼻子一热……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作者有话要说: 银霜月:弟弟你咋了!
银冬:……你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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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别字,我这两天,统一修下,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