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都过去好几个月了,她也渐渐忘记这回事,忘记这个人,没想到,唐枝、唐叶姐妹俩险些就在他手里出了事!
唐枝也吃惊地凑了过去,她可不记得自己招惹过李耀……要说有,那也是帮宋玉延出头的那一次。可是那都是多久以前的旧怨了,他如今才来报复?
“这是什么,我的脚好痛,要废了!”李耀痛苦不已。
虽说唐家的墙没有宋家的高,所以他翻越围墙时是直接从上面跳下来的,结果不跳还好,一跳,齿钉直接穿过草鞋,将他的脚板都刺穿了。
众人看得触目惊心,然而唐枝却庆幸宋玉延给她设的陷阱她一直没有因为平安无事就将之拆除。真拆了,或许小黄在发现他之前就已经被宰了吧——她看见了李耀手里的大刀,比起劈柴用的柴刀,这可是真正的兵器呀!
寻常老百姓压根没机会持有这样的兵器,加上李耀的逃犯身份,唐枝跟宋玉延大概也能猜到他的兵器是哪儿来的。
“你都不怕死了,还会怕痛?”宋玉延道。
李耀被她这么一刺激,就想忍痛起身,拿刀砍她。不过宋玉延松开小黑的绳子,虽然小黑平常跟宋玉延一样温和温顺,然而它也是一只非常会看眼色的黑犬,这会儿便朝李耀吠了起来。
唐家的小黄也在吠,两只狗一起吠,而且小黑还有攻击他的迹象,吓得他缩了一下。
“滚开!”李耀威胁着两只狗。
宋玉延趁机托人帮忙将他绑起来,虽然他有刀在身,但是他受了伤,所以众人一拥而上,他也毫无抵抗的余地。
巡逻官兵很快便听见动静赶来,李耀就这么被官府带走了。
众人始终都想不透李耀为何要对唐家下手,要说恩怨,他跟宋玉延的恩怨都还大许多吧?要说见财起意,可唐家看起来也不是很有钱的样子啊?唯一有可能的是他觊觎唐家的两位小娘子。
他们又要庆幸了:“还好唐家在院墙下装了陷阱,否则今夜的清白可就难说了。”
“哎,我怎么没想到装陷阱呢,看日后还有谁敢来我家偷东西!”有人道。
“得了吧,你家那点东西都不值钱,谁会去偷你家的东西呢!”
“我家还有俩闺女呢!”
……
他们议论纷纷,不过这事并没有随着李耀被抓而淡了下去,因为兴贤坊也出现了这种入室抢劫之事,所以这儿的百姓夜里都早早地关了门,又买了一只狗回去养着——他们没有陷阱,只能养狗了。
宋玉延不管别人家如何,她经过一番思索,认为唐家的墙也还是矮了点,虽然陷阱能威慑很多心怀不轨的人,可是也难保他们不会避开那些陷阱,所以她建议唐枝将唐家的墙也修筑高一些。
这个决定唐浩根自然是双手赞成。他得知自己的妹妹险些出事的时候,立刻便请了假回来,还天天往衙门跑,看处理结果。
结果他打听到衙门经过初步的审讯,李耀也承认了他的罪行,鉴于他曾经参与作乱,故而官府让他供出那些逃窜的同伙。
他在公堂之上便攀咬了宋玉延,道:“宋玉延,以前做过不少偷鸡摸狗的坏事,明府可不能放过他!”
如今慈溪的县令并非庞县令,因庞县令的考课顺利通过,故而他三月份便调职了。这会儿来的县令叫宁直,正如其名,为人非常正直。得知宋玉延做过的事后,便让人将她传唤来,打算审理她。
宋玉延先一步得到这消息,她什么杂乱的想法都没有,只是忽然明白过来,前世真正让原主被牵连的人是谁了。
原主一直以为她之所以被牵连是因为孟水团曾经劝她入伙,后来她又跟孟水团往来。可是这一切也都是她看见孟水团被抓后,所猜测的。而实际上罪行比孟水团更严重的大有人在,比如李耀。
原主到死也未来得及发现真相,以至于她穿越来后,为了不受孟水团的牵连,所以帮助孟水团摆脱前世的命运。后来又跟那些狐朋狗友断绝往来,同时逐步改变别人对原主的看法,又提高她的口碑,这样一来,官府总不能偏信别人的一面之词了吧?
可惜新来的县令并不清楚宋玉延是谁,她的为人又如何,他只能从李耀的口里得到一个声名狼藉、劣迹斑斑的底层无赖的形象。
宋玉延想明白后,便坦然地去了衙门。
唐枝让唐叶在家看好笋儿和饼儿,自己则要跟着去衙门。
本来唐枝还很担心官府这是要问罪宋玉延,不过她们去到后衙门后才发现,那宁县令还是比较好说话的,他虽然对宋玉延有些先入为主的观念,可是也不会只听信李耀一人的话,而是让人乔装打扮去兴贤坊打听宋玉延的口碑。
兴贤坊的街坊邻居并不清楚这些人的身份,还以为宋玉延又结交了什么大官富户,那自然是将宋玉延夸得跟朵花似的。
宁直的人听见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顿时茫然了:“不是说他是个劣迹斑斑的无赖吗?”
左邻右舍道:“胡说什么呢!宋大郎一向都是一个很积极向上的人,为了养活两个弟弟妹妹,编草席、编篮子,把手都磨起泡了,这么踏实的人,哪里有空去做偷鸡摸狗的事情?!”
宁直的人:“……”
想了想,他道:“那你们愿不愿意到衙门去,将你们刚才所说的话都说一遍?”
众人一听说衙门,心里就有些怵,然后听说了李耀指证宋玉延的事,他们顿时气呼呼地骂起了李耀来:“这李耀不是什么好人,他啊以前可劲儿地欺负宋大郎,后来见宋大郎家里情况稍微好转了,就上门来敲诈勒索宋大郎。宋大郎不给他钱,他才冤枉宋玉延的。”
后来有曾经受过宋玉延恩惠的菜农自告奋勇要去给宋玉延作证,别人一听,觉得李耀犯上作乱,迟早得死,他们又何必担心他们为宋玉延说话而被李耀报复?便也要跟着去凑热闹。
恰巧来做家访的齐如得知这事,忙不迭跑回县学,跟录方的迷弟——赵赜把这事一说,赵赜怒了:“岂有此理,录方这等多才多艺、高雅之人,岂容一个盗贼污蔑?!我要去为录方正名!”
笋儿也跑去通知了烈婶,烈婶直接关了铺子,领着宋冰跟伙计直接到了衙门。
加上跟宋玉延有往来的文人……到了县衙的人一下子便多了起来。
本来县衙旁听的区域只有一部分老百姓,可是这群人来了之后,便跟菜市场一般热闹和拥挤了起来。
宁直听说这些都是要为宋玉延作证的人,顿时无语了——他好像有些低估了宋玉延的人气?
不过从这事他就慢慢地改变了对宋玉延先入为主的观念,能得到这么多人的支持的,除非是拥有能够诱惑别人作伪证的财富、权力,可惜据他所知,宋玉延跟这两者都没什么关系,所以最大的可能性是她人品好,做的好事多,故而能得到别人的支持。
相较之下,李耀这个将宋玉延做过的坏事都抖出来的人,也只有口头的指证,而并无证据。况且百姓一开始因为畏惧他报复而不敢来为宋玉延作证,可见他这人品行有多坏,他的话不足为信。
所以衙门对宋玉延的审理压根就不用进入司法官员干预的地步,她就相当于到衙门配合一下衙门对李耀的调查。
烈婶很是恼李耀,当年若非李耀的唆使,山药又怎么会堕落?要不是她后来幡然悔悟,她这辈子怕是就得毁了!
于是她愣是要旁听到李耀被定罪才肯罢休。
而李耀见自己居然没能攀咬到宋玉延,才惊觉宋玉延早就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毛头小子了!他也十分后悔,当初就不该听人的唆摆,觉得宋玉延还是他当年认识的那个好掌控的小子!
他之所以潜入唐家,那都是因为“宋玉延的留青竹刻价值五千钱”的传言。
上回他去找宋玉延便是想捞些好处,可惜没成功。后来明州乱了起来,他也在“走投无路”之下加入了作乱的队伍,专门抢劫路过的富商。
不过随着民乱被平定,他也只能四处逃窜。他在慈溪藏了五个月,一直东躲西藏,然后最近听说了这种传言,所以他又动了劫财和打击报复的心思。
然而宋家的墙太高了,他没把握翻过去。
这时有人与他说,要对付宋玉延,办法多得是,宋玉延有个心上人,便是那次帮着宋玉延拿扁担打他的唐枝。
唐家目前正在操办唐典事的婚事,所以聘金都在家中,偷唐家的东西一样能赚一笔。最后,唐家只有两个女眷在家,他可以趁机羞辱她们,那一定能令宋玉延痛不欲生。
李耀一琢磨,唐家的墙确实低矮许多,也方便得手,反正他都已经被通缉了,又怕什么死呢?!于是便观察了半个月,最终挑在一个夜里,大家都入睡的时间下手。
可是他观察了半个月,如何在狗叫之前杀了狗都准备妥当了,却唯独没想过唐枝会在家里装陷阱!
宁县令一盘问:“那个跟你说这些的人叫什么?”
“陈恨。”
宁直让人去明州州府衙门查户籍,回来的人说查不到这个人。
李耀暗骂:“那小子居然拿假身份骗人!他平日总是用汗巾捂着脑袋,后来我还发现他应该犯过事,这耳朵后刺着图呢!”
虽然一下子缩减了范围,然而除此之外,李耀对“陈恨”一无所知,可见那“陈恨”也是十分小心谨慎的人,跟李耀往来了这么久,愣是没让李耀抓到什么把柄。
这事没审出了所以然来,宁直甚至怀疑李耀是不是不想死,故而捏造了一人,只要这个人还没被抓,那官府便一日不会处决他。
然后宁直将他交给了州府衙门,州府衙门很快便审理完了这案子,也不管他指认的那个人是否存在,都该按律例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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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耀被处死已经是宋玉延从衙门回来后的一个多月后的事情了。
当初她回到了宋家,才真正地觉得死神走了。要不是她这些年努力地为自己攒口碑,这一次她恐怕还是会跟原主前世一样的下场。
唐枝在回来的路上也沉思了许久,然后道:“幸好你不再做混账事,不然我都无法想象,今日你到了衙门,是否还会有这么多人为你作证。”
唐枝难得回想起宋大郎来,她想,如果今时今日站在那公堂之上接受审讯的是宋大郎,或许结局不会那么美好。
她甚至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一个能让宋大郎获得不一样的人生的机遇。
宋玉延听见她的话愣了下,然后笑了:“会有的,还有唐小娘子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