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延道:“嗯,开的工钱很公道了。”
俩人都知道对方不是认真的,但是都聊得非常自然,不知情的还以为宋玉延真的打算放弃月入两千多文的工作而选择去守菜园子。
没错,宋玉延如今月收入最低两千文,其中一千八百是竹编的收益,剩余的则视她当月是否有留青出售而定。
加上笋儿已经上手了竹编,所以每日也能编两三个篾篮子补贴他的束脩,所以宋家的收入跟唐家的总收入差距也在慢慢地缩小。
唐枝想了想,道:“还是别了,我每个月卖菜赚的钱,可养不起你。”
这小丫头都会一本正经地开玩笑了啊!
宋玉延笑道:“其实我是来跟小娘子商量一件事的,小娘子增加田产,可是是否想过,多了一块田后,光靠你与小枝,压根便打理不过来。”
唐枝道:“我自然想过,所以决定比往常更加勤奋,实在忙不过来,手里好歹也还有一块地不是?”
宋玉延虽然没种过田,可是她帮唐枝锄过草,知道其中的艰辛。干农活又得常常弯腰,她担心唐枝小小年纪,容颜未变,腰肢就先出了问题。
所以她经过深思熟虑,想出了一个办法:“其实我想投资唐小娘子的菜园子。”
唐枝:“?”
宋玉延解释道:“便是我出钱买一块地,或者直接给钱给你买多一些田地,然后雇人打理菜园子……收益按比例分,这样一来雇佣看守员的费用我们便能分摊,对彼此也不会造成太大的负担。”
唐枝听懂了:“就好像你忽悠楼二郎君造蜡园那样?”
宋玉延被“忽悠”二字给呛了一下,不过她也没否认。她不单纯地只是想投资,关于蔬菜的销路她都想好了:
“蔬果是百姓日常所需的食物,除了这些邻居外,那在河上谋生的渔夫、船夫,他们也经常吃蔬果。我向你提议之前便找人调查过了,买木场、造船场、越窑窑场……他们的伙食多数都是同一负责的,也就是说,他们需求比较大,只要能跟他们谈妥,那我们种的菜便不担心卖不出去了。”
唐枝沉思了一会儿,对她的这个提议有些心动了。
宋玉延也不是纸上谈兵的,她的调查不仅仅是找一两个人过来询问一下就算了的,她先去找林永明和烈婶了解了他们接触过的行业对蔬菜的需求,又拜托他们打听了一下消息,各大酒肆、作坊的蔬果都是哪儿提供的。
随后她找了买木场做饭的厨子,造船场管百工的小头目等,打听清楚了他们的需求,从而想出应付他们的措施。
唐枝听完她的计划,总算是明白楼杲为什么明知她在空手套白狼却依旧甘愿出钱又出力了,这么周详的计划展现在面前,没人敢说她的想法是天真的。
唐枝没有立刻答应,因为她很担心一旦宋玉延投资了她的菜园子,她们的关系就变得跟楼杲、白粲的关系那般不纯粹。
她所希望的是,她们的关系中不要掺杂那些利益。
不过理智上她认为宋玉延的提议是非常不错的,首先她一个人打理不来那么大的菜园子,雇佣一个人的工钱都快占她目前的菜园子纯收益的一半了。若是跟人合伙经营菜园子,那么她不必一人承担损失,也可以轻省些,只要扩大经营,那收益便是明显的增长。
唐枝权衡过后,对宋玉延道:“我答应你,不过我们各自买一块相邻的地,地契拿在各自的手中。再雇一人打理,你的地卖出的菜算你的,我的地卖出的菜算我的。”
宋玉延也不介意她分得这么清楚,因为这种事还是得分清楚人情跟买卖为好,免得最后闹矛盾。
俩人决定好后,便通过林永明的介绍,在唐家的菜园子附近各买了一亩菜地,因为这菜地的前主人家没有仔细打理,所以害虫很多,导致他们种菜也没什么收益,干脆就卖了。
唐枝本来不想买这家的,可是这家的地便宜,而且宋玉延说有办法处理害虫,她在这方面还是很信赖宋玉延的,便同意了。
菜地买了,宋玉延便在边上搭了间茅屋,作为看园子的人的住处,随后又花了一千文钱,雇了一个三十多岁的鳏夫帮忙打理菜地。
看守菜园子普遍八百文一个月便足够了,只是宋玉延找的不是一个“保安”,而是一个能帮忙种菜的人,所以给的工钱要高一些。
鳏夫带着一个十二岁的儿子来找宋玉延说情,说他的儿子也能帮忙干活,所以希望宋玉延允许他带着儿子守菜园子。
这事宋玉延交由唐枝做主,唐枝便道:“这样,我雇你们父子一起干活,一个月工钱一千二,如何?”
那鳏夫忙拉着儿子言谢,唐枝又道:“不过我有几点要求,一是不许监守自盗,二是不能偷懒懈怠。”
鳏夫老实地应下了。
鳏夫姓黄,身世比宋玉延更悲惨,因为宋玉延好歹年轻,还没经历过丧妻之痛,而他却经历了幼年丧父、中年丧妻之苦。
人人都说他的命很硬,容易克近亲,他的兄弟将他赶出家门,他的亲戚也不跟他往来了,地主们都害怕他命硬,会克主人家,所以也不敢招他。
他知道林永明是牙侩,所以找他帮忙留意工作,林永明观察过他的为人,知道他为人老实——不老实也不会被兄弟赶出家门。他还没被兄弟驱逐时也一直在家干农活,所以让他来帮宋玉延、唐枝的忙再好不过了。
黄鳏夫为人十分老实,将自己命硬的事情也说了出来,他担心的是自己干了几天后,被人以此为由赶走,白干活不说,一分钱也没拿到。
唐枝对宋玉延道:“那他也不是真傻,毕竟还会吸取教训。我就担心他太老实,遇到小贼也不敢主动说出来。”
“他儿子看起来还算机灵,先观察一下吧!”宋玉延说。
观察了些时日后,唐枝发现黄鳏夫父子俩干活确实卖力,而且黄鳏夫的儿子黄土酥很好学,当宋玉延琢磨出新的除害虫的法子时,他都会在边上认真听讲,然后贯彻到底。
他甚至还找宋玉延讨要了几个铃铛,然后每天随机在菜园子的某一处绑上细绳,只要有人或者动物触碰到,便会发出叮铃的声音,他跟黄鳏夫便能立刻惊醒。
看见父子俩都这么尽心尽力,虽然刚买的田地还没有收入,可唐枝在冬至的时候还是给他们送了些腊肉。宋玉延就比较“俗气”了,她给了父子俩编了一张草席,又给了一百文过节费,让父子俩去添点东西。
黄土酥虽然机灵,不过也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他疑惑地问他爹:“爹,为什么宋大郎要跟唐大娘子分开送节礼啊?他们不是一家人吗?”
黄鳏夫笑话儿子傻:“傻儿子,宋大郎姓宋,唐小娘子姓唐,怎么会是一家人呢?!”
黄土酥:“……”
就他爹这种智商,要不是有他在,肯定得饿死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