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虽过,可气氛仍在。家家户户门前挂的辟邪驱虫草药并未取下, 那些从吃完的粽子上剥下的粽叶也被洗干净挂在绳索上晾晒, 等待着回收利用。百姓们的话题依旧离不开端午的龙舟赛,以及逸闻趣事。
孩童们从路边抓来一些草, 聚在一块儿斗百草。洗完衣服做完早饭的妇人们就站在家门口跟人唠嗑。
正说着呢, 便看见唐枝气势汹汹地回来, 妇人们见状, 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彼此的脸上俱是坐等看好戏的戏谑神情。
“我说宋大郎怎么可能会安分下来呢?也才两个月就憋不住了。”
“这跟宋大郎有什么关系呢?”有人问。
“你不知道,昨天夜里,宋大郎到唐家偷东西被抓包,被唐家丫头抓着训斥了一顿呢!”昨夜围观了唐枝骂人的妇人低声道。
“啊?唐典事不是在家中么, 那宋大郎真这么大胆?”
“咳,我昨儿看见唐典事抱着一坛酒回来的,昨夜喝得醉醺醺的, 唐家丫头都说他喝了一坛呢!”
昨夜围观的另一妇人问:“她说了吗?”
“好像说了吧, 我没听清楚。起先是唐家丫头在门口抓住宋大郎大骂, 后来骂声小了,我就听不大清楚了。”
“那唐家怎么又放过宋大郎了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 每次都没证据, 除了骂一骂还能奈何宋大郎什么?”
“可是宋大郎近来不是在编草席跟篾篮子吗?我经常看见那位林牙侩从宋家带走不少草席与篮子呢!照说他都有正当活计了,就不可能再去行窃的吧?”也有目睹了宋玉延的变化的邻里说道。
“人心难测,那宋大郎偷东西偷习惯了,怎么可能轻易罢手!”
唐枝在她们交流着八卦闲事时, 已经立在了宋家门前的位置,唐叶提着桶走在后头,妇人们看见她落单了,便打听道:“唐家的小丫头,这是怎么了?”
唐叶神色也有些愤慨,只是她没有唐枝那般勇气,只能低声道:“菜被偷了。”
左邻右舍又交换了一下眼神,进行着无声的交流:“你看我说的对吧!”
“宋玉延,你给我出来!”唐枝拍着宋家的木门。
宋家从昨夜到今晨都是静悄悄的,也没人看见宋玉延出来打水,正在大家都以为宋家“三兄妹”还在睡懒觉时,里头终于传出了一点动静。
“宋玉延,快出来!”唐枝又叫道。
她的嗓门很大,惊得在屋里的邻居们都听见了动静而跑出来围观。
“怎么了,时隔两个月,又有好戏上演?”有个男子笑嘻嘻地挤进人群中。
宋玉延打开门,看见是唐枝,便又想将她拉进院子里,不过这回唐枝可不买账,她道:“怎么了,做贼心虚,有话不敢当着大家的面说?”
“我心虚什么?唐小娘子有什么事?”宋玉延环顾四周,发现好事者还真不少。不过也好,人太少,好戏就无法上演了。
唐枝冷笑:“你还敢问我什么事?昨夜我家的菜园子又被人偷了菜,损失的不是十几文钱,而是整整五十文!”
说到最后,声音都因为过于愤怒而有些破音。
“哇,五十文,那得被偷去多少菜呀!”围观的人一片哗然。
宋玉延皱眉:“我很同情唐小娘子的遭遇,可是这跟我有何关系呢?”
“你还想狡辩?宋玉延!我唐家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们唐家下手……两个月以前,你信誓旦旦地与我说,你金盆洗手了,你不会再偷东西,你会去找活计,你会编草席、篮子为生,让我相信你。”唐枝骂着骂着,眼睛一酸,眼泪就憋不住地涌了出来。
“这两个月,我以为你已经金盆洗手不再干那些肮脏事了,怎料,你却又重蹈覆辙!这一次,这一次我是不会再纵容你继续偷下去的了,我已经报了官了。”
随着唐枝这句话说出,围观的人群里就又爆发出了一阵热议。
大家似乎都没想到,唐枝这次会动真格,而宋玉延,似乎有苦头吃了!
宋玉延也被唐枝吓了一跳。众人以为她是被报官的事情给吓到了,心虚了,便道:“这宋大郎天生就是丧门星、克六亲,这下子怕是要把自己给克死了。”
有人问:“丧门星又是怎么一回事?”
“陈家的新妇,你刚嫁过来没多久,怕是不知道。这宋大郎啊,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克父克母克六亲。他还在娘胎时,他爹就被克死了,后来他娘、叔父也陆陆续续地被克死,甚至唐家三兄妹的爹娘,都是他克死的。”
那年轻的小娘子大为吃惊,她看了看宋玉延,道:“可是宋大郎看起来不太像那种命格的呀,他长得眉清目秀……”
年轻小娘子的夫婿闻言,顿时不悦地扯了扯她的胳膊:“咳,娘子,你说什么呢?”
当着他的面夸别的男人好看,他如何能忍?!
年轻的小娘子收回放在宋玉延身上的目光,转而看向梳着双丫髻,此时泪眼婆娑,看起来极为可怜的唐枝身上:“如果宋大郎真的连邻里都克,那住在宋家隔壁的徐家怎么没事呀?而且宋大郎真的克死了唐家的爹娘,如此深仇大恨,唐家的小娘子不可能会等到今时今日才报官的。”
那些坚信宋玉延是丧门星的人被她这么一问,反倒有些无言以对,他们干脆不去想措辞了,而是不悦地道:“被他克死的人难道都是假的吗?你这般帮着他说话,难不成还想红杏出墙?”
“走,回家去!”那年轻小娘子的夫婿终于忍受不住大家揶揄的目光,扯着她离开了。
人们话题中心的宋玉延与唐枝倒是听见了这些人的话,不过宋玉延没理会。她确实是被唐枝吓到了,不过并非是心虚,而是因为唐枝忽然落泪,出乎了她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