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混混打架经验老道得很, 不往脸上打, 招招往人身体要害上刚, 这会儿顾知寒在角落里低着头,脸上干干净净, 校服上全是脏兮兮的脚印。
露出来的半截手臂瘦削,青紫伤痕下隐隐泛着血色,双腿像是没有力气耷拉在地上,旁边扔了根钢管,大概刚刚用过。
触目惊心。
她脑海里第一反应就冒出这个词, 这样的打法要是没掌握好度, 一个不小心就真能把人打残在这儿。
林放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发哑:“……你和顾满、经常因为这个被打?”
顾知寒不答话。
她一个冷眼, 扫向打人的黄毛。
那人缩了缩肩膀,含含糊糊答道:“也、也不是经常。”也就、见一次打一次吧……
想想有些不妥,他又道:“其实也不只我们这样,喜欢你的人多着呢,竞争、压力大。”
这事儿还有竞争?
林放枝几乎要气笑了。
心里却像是煮了中药, 一阵阵泛着恶心的苦涩。
她眯起眼, 挑眉道:“请你帮我个忙?”
黄毛咽了咽口水:“你、你说。”
林放枝叹了口气。
“告诉那些人去,以后要是想追我, 别找这种不相干的人了。” “要找…就去找陆骁, 打得过他再来谈追我。”
想到骁爷打架干净利落的大长腿,林放枝莫名有些自豪,下意识就低笑出声。
???
黄毛一惊。
这是在干嘛?
咋还自己把自己给说笑了?
见周围没有人要走的样子, 林放枝咳了一声,压了压嗓子:“还不走,等陆骁来送你们?”
等人都散了,角落里哑哑传来一句:“你没必要帮我。”
“……”
被打成这样了还能逞强。
林放枝本来还克制着情绪,这会儿却是一点儿不想忍了,冷笑着说了一句:“我说你累不累?”
她看顾知寒愣住,接着道:“成天端着你不难受?别人帮了你说声谢谢就那么难?”
她定定看着顾知寒,掌心的肉被捏地生疼,神色复杂。
他心比天高林放枝是知道的,这样狼狈的样子他从来没有让她见过,更别提是让她出手相助了。
是啊,后来的他商运亨通八面玲珑,没有一个人不喜欢他的。
可他凭什么所有的不好所有的恶劣通通都给了自己?
凭什么她费尽心思讨好他到最后却不得善终?
她做错了什么?!
她肚子里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
直到顾知寒被她的眼神看得面露疑色,林放枝这才回过神来,匆匆敛了复杂的神色,转身大步离开。
她心里明白这会儿的顾知寒还什么都没做过,也知道自己现在没有理由怨他恨他,可一见到就是忍不住,心底里强烈的恨意翻山倒海而来,几乎要把她的理智淹没。
身后没有一点儿动静,走了一半,想到刚才地上的钢管和黯淡的血迹。
……
林放枝咬了咬后牙槽,快步转身往回走。
顾知寒果然还在角落里没能起身,林放枝开口:“手机在哪,我给你妹妹发个定位。”
“……”
林放枝皱眉:“快点儿啊,难不成你手还抬得起来?”
“……我,”顾知寒头压得低低的,半晌才又开口,“我手机没有发定位的功能。”
林放枝一怔。
是了,他连学费都要打工凑,哪来的钱买智能机。
“号码给我,我帮你打电话。”
她顿了两秒,开口:“以后再有这种事,直接跟我撇清楚关系就不会这样了。”
身上的伤一阵阵的疼,手臂和腿一点儿使不上劲,顾知寒愣愣地看林放枝朝着巷子出口方向走远,纤细的背影消失的很快。
心里头好像突然压了块石头,堵得难受。
顾知寒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在上个学期开学典礼,他作为年级代表演讲,台下小姑娘校服不好好穿非要散着拉链挽着袖子,他在台上讲话的时候她就伸着脖子在下边往前凑,不时还蹦蹦跳跳起来看他。
不是巧合,是那天她穿了件红色毛衣,实在亮的太显眼,他一眼便注意到了她。
那会儿隔那么远,他仍旧看见她眼中带笑,流光溢彩,无与伦比。
偶尔有一次顾知寒听朋友谈起她,说她长得漂亮都不知道是实验多少人的梦中女神。朋友说这姑娘和出了名的陆骁赵燃玩的比谁都铁,他只能望而却步,那个圈子离他千丈万丈远,他连名字都没敢问。
这样光彩明媚的人,他想都不敢想跟自己能有什么交集。
后来她却频频来见他,他打工的kfc她一个人来点一份全家桶待到他下班,冬天冷了给他塞一双手套一条围巾,也不打扰他,就那么坐着看着他笑。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可他认不清,也没人来帮他认清。
他顾知寒十几年来的生活都活在泥垢里,乏善可陈,从未见过阳光,身边形形色色的人没给他关爱,他只能早早的学会低头学会察言观色,带着伪善的笑融进人群中。
林放枝却好像一轮骄阳,突然闯进他黑暗的生活里,令他无所适从。
那人太炽热太温暖,好长一段时间,他不知道怎么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