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枝只觉得心脏跳得飞快,手心微微发热,半晌才开口。
“你好。”
他看着她:“心态放轻松,就像刚刚聊陆骁那样就行。”
见林放枝点点头,他又道:“陆骁跟我说过一些关于你的情况,你自己心里大致清楚吗?”
“嗯。”
“你失眠和厌食的症状大概多长时间了?有尝试采取措施吗?”
“从十月初到现在,快两个月了。” 林放枝舔了舔嘴唇,“我吃过安眠药。”
“……不太管用。”
周沉给她的印象很亲切,没什么距离感,两个人断断续续聊了挺多。
在快要结束时,他问道:“那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你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现在也不过区区一个顾同学,真的是你变成这样的主要原因吗?”
林放枝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一颤,她垂下眼,没说话。
“你看似很配合我,但其实心里很戒备。你好像…很没有安全感,把自己放在一层很厚重的壳里,没人能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能保护你自己。为什么害怕把心里真正所想的讲出来?是因为觉得我不能理解吗?”
他眼里带了点温柔的关怀。
“那么,假如这个问题是陆骁来问,你会怎么回答他?”
林放枝一怔,抬头,迷茫的眼神有些微松动——
如果是他?
按骁爷的性子,上次是威逼利诱让顾知寒跟她在一起。
下次估计能直接把人打个半残吧……
想到陆骁打架的样子,她突然有些想笑:“他应该不会这么问我。”
周沉笑的让人很舒服:“我感觉,陆骁在你心里好像跟别人不太一样。”
“他很重要吗?”
陆骁……
很重要吗?
毋庸置疑——
很重要啊。
他可是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放在战乱时期能把后背交给彼此的那种过命交情啊……
见林放枝点头,周沉温和地笑了一下:“那么,如果不能全然信任我。就先尝试着信任他。”
“即使不想让家里人担心,也别自己一个人憋着,陆骁他足够强大,足够温柔,值得让你信任。”
“你可以戒备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但那些人中,不该有他。”
—
周一班会上完,第一节课就是语文,老师讲课又长又慢,这篇课文又不是必考重点,林放枝干脆边刷物理选择题边听讲。
多亏了陆骁标记出来的题都符合她现在的水平,做起来难度勉强算是能接受,她算了几题,放下笔活动有些酸痛的手腕。视线随意扫过右边——
刚好瞥见陆骁的侧脸。
眉眼淡淡,闲倚在椅背上,手指随意翻着书,这个位置刚好能听见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不大,还挺悦耳。
林放枝有点惊讶,她还以为骁爷从来不学习,凭的都是惊人的智商。
语文老师刚好讲到结尾,拿着课本,在讲台上慢悠悠地问大家怎么理解最后一句话。
林放枝闻言,眼神扫下去——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吾妻死之年……
她微微眯起眼,自己上辈子死的尴尬无比,如今想起来,顾知寒大概对她厌恶至极,巴不得她早点消失。
谁会舍不得她?
林放枝眨眨眼,脑海里骤然浮现出一张脸——
从下颔线往上走,嘴唇微抿,鼻梁很高,眼角微向上挑,睫毛长而密。
本来应该是很媚态的长相,偏偏那双眼睛带着锐气,认真跟你说话的时候,灿若星辰。
!
怎么想到他?!
下课铃响起,她一惊,慌乱收起奇怪的想法。
发现自己没听到老师对最后一句话的讲解,林放枝拿起笔,戳了戳孙文皓的手臂:“诶,刚刚走神了,最后一句怎么理解?”
小姑娘单手撑着脑袋,马尾垂在手边,这会儿低着头看着课本,睫毛扇子似的在脸颊上铺开。
孙文皓心跳漏了一拍,赶忙下意识偷偷看了一眼林放枝,发现她似乎沉浸在思考中,心下才松下一口气来。
他翻开笔记,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庭院中有一株枇杷树,是我妻子去世那年我亲手种植的,如今已经高高挺立着,枝叶繁茂像伞一样了。”
林放枝眨眨眼,指尖夹着的笔松松转了一圈,没握住,掉在了课本上。
“这句话没有悲哀、悲伤一类的字眼,但悲伤眷恋之情溢于言表。贤妻已死多年,作者无时无刻不在怀念她,人已死,物犹存,枇杷树是对妻子爱的延续。”
她闻言,捡起掉在桌上的笔,手撑住脑袋,歪着头看向窗外:“我倒是觉得不是物是人非。”她轻轻皱眉,“妻子死去多年,枇杷树如今也亭亭如盖,经年之后什么都不一样了,应该是物非人非,只剩回忆,再凄凉不过。你觉得呢?”
窗外的树光秃秃只剩枝丫,偶有几片枯黄落叶飘过,映着背后湛蓝的天,还挺好看。
半晌,没人回答。
孙文皓低头看着笔记:“……”
“孙文皓?”
林放枝回过神来,看向孙文皓,只见他眼神闪烁,像是紧张又像是害怕,她一愣,转头迎上一双眼睛——
像是蒙了凉雾的深秋,这会儿淡淡的。
“陆骁,你在这儿站着怎么不说话?”
把我同桌都吓傻了。
陆骁闻言,轻轻挑眉,定定看着林放枝:“我不是说你哪里不懂尽管问我?”
???
“但这是语文啊。”林放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而且语文又不是你强项。”
“哦。”
陆骁神色没什么变化,垂下眸子。
只见他一气呵成拉开孙文皓前桌的凳子,松松往凳子上一做,就这么没有丝毫感情地看着他:“那你讲。”
“我也听听。”
???
“……”
作者有话要说:陆骁:我是个杀手,莫得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