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
好累啊……
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就像在深海中溺水一样,光是呼吸都让她喘不过气来……
“林放枝,过来。”
突然有人说话。
声音低低的,带了点察觉不到的温柔,把她从杂乱的思绪中拉回来。
她抬眼——
陆骁。
很快出现在眼前的还有郑璇惊讶的脸:“林放枝你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吗?”
这句话声音极大,刺耳的很,好像生怕周围的人听不见似的。
跟过来的赵燃大呼小叫的:“谁还能我们枝姐受委……顾知寒?!”他看见眼前突然出现的人,转头问郑璇,“你把他叫过来干嘛?”
“我……”她有些不知所措,手指搅在一起拨弄着,“林放枝不是对他、我以为……”
“顾满去我们班闹得那么大,全年段都知道她不想跟顾知寒扯上关系了你能不知道?”
赵燃压低声音,轻笑了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算计什么人不行算到她头上了。”
“你找死吗?”
林放枝只觉得如芒在背,下意识往陆骁那边靠,陆骁将她拦在身后,侧着头低声问她:“走?”
她原本没打算走。
一来人家过生日不好扫了兴,二来要是因为就这么点事儿就受不了她真觉得挺矫情的。
奈何郑璇一张罗所有人都围过来了。
陆骁一问,她还真是一秒都不想多呆。
见她点点头,陆骁淡淡说了句“先走了”,拉着她就往外走。
“在附近走走?”
林放枝没什么心情说话,轻轻点头。
山水间依山而建,别墅分布错落有致,掩映在群山之间,湖水顺着住宅缓缓流过,风一起,深秋的凉意刮起湖面的波澜,一阵一阵如浪潮般侵到她心里。
林放枝看着脚下踩过的鹅卵石,突然开口:“陆骁,我晚上睡不着觉,也吃不下东西。”
“整晚整晚的焦虑,吃安眠药也会做噩梦。”
他好像知道她还有下文,没说话,等着她说下去。
只听见小姑娘轻轻地试探着开口:“你陪我去看看医生,可以吗?”
“……明天有时间吗?”林放枝一顿,“还有,能不能别告诉我家里人?”
“好。”
陆骁这一声答应的随意又爽快,林放枝不知道为什么,很快忍不住勾起嘴角。
两个人于是谁也没在说话,林放枝甚至没问方向,放心地跟着陆骁走,说起来也是奇怪,她对他的信任真是从来没变过。
在经过一处别墅拐角时,陆骁脚步堪堪停住。
林放枝见他眯起眼,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两个模糊的背影,一男一女,隐约有些熟悉——
“你认识?”
陆骁没说话,垂着眼看不出神色。
半晌。
他开口:“我爸。”
大概是太久没说话,声音有点哑,像是刚点燃的烟,擦着声带生出几分疲惫。
陆叔叔怎么回来却没找陆骁,而是和另外一个人一起?
答案呼之欲出。
林放枝一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陆阿姨在陆骁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陆叔叔又不怎么管他,那会儿林父林母还没调去首都,上小学时他几乎顿顿都在林家吃。
她后来其实也奇怪,再怎么忙也是亲生儿子啊,怎么连请保姆这种事都能忘记,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家得有多害怕。
陆骁没再说话,林放枝跟在他后面,刚好能看到他的脊背和肩胛骨在卫衣下绷出好看的弧度。
她突然替陆骁感到不平。
要不是后来跟家里闹翻了,她永远也感觉不到陆骁的孤独。
她有幸在幸福的家庭里长大,从小就觉得爸爸是另一半的标准,妈妈善良又温柔,像太阳一样暖人心,全世界都喜欢,她在这样的呵护下长大,从来不用害怕漫漫长夜会将她吞噬,从来不担心前路会遍布荆棘。
所以后来在顾家那一个个难捱的夜晚里,想家的浪潮裹着巨大的孤独一阵阵将她淹没,不过几年光阴,她尚且觉得孤立无援,更何况陆骁?
这样的成长环境,对他的伤害得有多彻底?
林放枝越想越气,心里的热血呼之欲出,她忍不住开口:“陆骁。”
前面挺拔的身影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她看着那双淡漠的眼睛,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开口:“我说真的,十六年来,你是我见过除了我爸之外最好的男人。”想了想,她有加了一句,“没有之一。”
嗯。
有点沙雕。
其实她真不是故意说这句蠢话的,但是她发现她说完之后,陆骁原本淡漠的眸子深处好像突然有微光亮起来,衬着乌黑的瞳孔,片刻间亮的晃眼。
他长眉轻轻一挑,突然笑了下:“骁爷必须优秀啊。”
林放枝:“……”
好吧。
大佬总是占位清醒,并且狡黠谦逊。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写这段的时候巨难受啊……
骁爷这个人剥开一层层外壳再来细看,其实真的很让人心疼的,即使他平时看起来再冷硬再强大,可其实也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从小母亲去世,父亲放任不管,在我看来,一个人没有家人关爱野蛮生长过来的人,即使长大后装的再温柔,也掩盖不了心里的创伤和脆弱,抑或说,甚至是阴暗和恶劣。
因为那些别人从小以为理所应当得到的温柔,你不管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拥有。一直在羡慕和得不到中度过,久而久之一些卑劣的种子就在心底滋生发芽。
突然就想到一句话——“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而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幸而这样的陆骁,遇见了林放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