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褚其实更想一个人回国, 他想去看于烨华开庭,看法官亲口宣判他的罪行, 然后代替自己的母亲宣告将把他打入永不原谅的无期监狱。
他还想把青鸢赎回来, 把它那些乱七八糟的资产都洗干净, 重新回到做独特live酒吧的那家小公司,每周日免费开放, 无论是歌神还是无名之辈,都可以用才华换一晚上免费的演唱会场地, 供所有心有热爱的人通宵狂欢。
还有母家的老宅子,得把宋慧茜留下的那些艳俗玩意丢出去, 重新装修成母亲还在时的模样, 让刘伯好好地照看着,哪怕平日里不住,过年的时候也该带小白回家, 因为那是他唯一的家。
他跟杜明江得谈谈, 他们认识太久了, 那人永远知道怎么掐住他的软肋。
他不想小白担心。
白越泽把人往自己身边揽了揽,有一下没一下捏着他柔软的耳垂, 道:“不许单独跟杜明江出去。”
舱内在播放遭遇气流的广播,于褚换了个姿势,侧过身来, 看着白越泽道:“我还没好好跟你算,之前谁喜欢杜明江喜欢了四年,还替他写了剧本, 一路从国外追到国内,嗯?”
白越泽快对这事有心灵阴影了,他咬住牙,凑过来咬了一口于褚的嘴角,硬邦邦地重复道:“那是之前。不许你跟他走。”
于褚笑道:“我要是非得跟他吃顿饭呢?”
话听起来像玩笑话。但白越泽反应很大。他整个一僵,浑身的肌肉都紧紧绷起,偏头看向了于褚的方向,目光沉甸甸的,低声问:“非得吃?”
于褚握住他的手:“把你也叫上,绝对不独处,好不好?……宝贝,你最近越来越紧张了啊。”
白越泽低头去看他手上的戒指,又伸手去摸那个小玩意,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想于褚的话。片刻后,他紧绷的肩膀慢慢松下来一点,捏着于褚的手心,道:“褚哥,你听说过吗,断肢的人哪怕时隔很多年,伤口早已经愈合不流血了,有时也会感到虚幻的疼痛……我丢过一次了,一次就已经足够痛彻心扉,够我记一辈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每一个都轻轻地咬在了牙齿里,听得于褚心里在发颤,舌尖像是从尝到了什么极酸极苦的东西。他望着白越泽的眼睛,白越泽也正望着他,深色的瞳孔像是要把他吸进去,眉眼间带了些散不去的阴影。
“我不喜欢杜明江,”白越泽放低了声音,拉着于褚的手,重新靠回座椅里。过了会,他皱起眉,又强调了一遍:“很不喜欢。”
于褚亲了一下他的手关节,然后把他拉到过来,拉上帘子,低头跟他短暂地接了一个吻。
两人像同床共枕时那样面对面侧躺着,于褚玩着他的头发,道:“他跟你说过什么?”
白越泽盯着他的嘴唇,慢慢道:“他说你哪怕看起来情深意切,其实骨子里冷漠得很,今天爱得有多深,明天转身时就可以多干净利落,身边的情人如流水,我只是其中比较稀罕的一个……”
“你被他说动了?”
白越泽的睫毛被头顶温和的灯投下了长长的影子,眨眼的时候像《化蝶》里最后起舞的蝴蝶。
“嗯,有一点,那时候正是最动摇的时候,”白越泽平静地说,“我只是晃了片刻的神,便掉进了他的网里,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包括那个准时拉你回休息室的女员工,好巧不巧,让你完美地撞上那一幕。褚哥,你……”
他眨了一下眼睛,于褚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亲了一下白越泽优越的鼻梁,道:“宝贝,你想想,如果真是他说的那样,他怎么会在我身边待那么多年?”
白越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轻轻擦过他的泪痣,呼吸松下来,握紧于褚的手,道:“是啊。”
于褚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背着世上关于亲人最可怕的秘密,隐忍蛰伏到现在。白越泽想。那张面具他带得太久了。
带着不近人情的面具,竖起满身的刺,内底里却心软手软耳根子软。他曾经把面具和刺拨开过,却狠狠地给了他一刀。
他听着爱人平稳的呼吸,心里那些沸腾的千思万绪慢慢安静下来,只剩下强烈地想要拥吻他的冲动。于褚在他耳边笑了一声,帮他盖上了毛毯,温声道:“睡一会儿。”
白越泽合上眼睛,又道:“那也不许跟杜明江吃饭。”
“好。”于褚笑道,“你是我领导,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