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 z市警察署外,一家平凡无奇的早餐店里面, 于褚的“咨询师”与李胜强正面对面坐着, 一个戴着帽子, 一个戴着口罩,面前的桌上摆了豆浆和油条, 咨询师吃得正香,李胜强却只一动不动地坐着, 只露出一双惊疑不定的眼睛。
侦探咬了一大口油条,闲聊般地说:“罗美芬昨晚已经进去了, 组织□□、涉黑、故意伤害……还有什么来着?啊, 好像还有一桩命案。我猜十年起判吧。”
李胜强放在膝盖上的手发着抖,声音又哑又涩,嘟嘟囔囔地几乎听不清在说些什么:“我不该……我不应该留下她一个人, 她是个好孩子, 她是被带坏的……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没得本事, 她躺在病床里面奄奄一息,我却掏不起晚上吃饭的钱, 我不知道……我算是完了,可是她……”
侦探听了半天,没听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 三下两除二地把最后的油条塞进嘴里,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道:“于烨华要你的命,结果现在他自己先进去了, 还把你女儿也带了进去。李胜强,我家老板肯给你机会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你自己欠的债,也该还了吧?”
李胜强口罩下的脸在抽搐,连带着整个口罩都颤抖不停。他像雕塑一样僵硬地坐在椅子里,好半响,才低声问:“……我……我会被判多久?”
侦探擦着嘴,笑道:“你又不是主谋,很快就能出来。而且你坐牢应该也习惯了吧?”
“坐牢”两个字让他猛地瑟缩了一下,整个人蜷缩得更厉害,背弓得已经有七旬老人的老态。侦探招手让服务员结账,说了句“走吧”,李胜强抓着椅子的边缘,没动。
侦探站起身,低头看了一眼他,又重新坐下。
“怎么?”他挑起眉,“想通了?准备让你女儿也进去住一住?”
“不!”李胜强忙伸手去拉他的袖子,似乎怕他走了。侦探迅速地把手缩回,他没抓到,有些讪讪的,“不……不是这个意思。小于先生真的可以保住美芬吗?”
侦探皱眉看着他:“不信就别去呗,本也没指望你什么。”
说完,他又站起身,居然真的朝店外走了过去。
李胜强张着嘴,愣愣地在椅子里坐了几秒,额角迸出青筋,猛地跳起来跟了上去。
侦探没有送进门,只是把他送到z市警察署门口,点了根烟,做了个请进的姿势。李胜强像被人用无形的刀顶着,几乎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边发抖一边往里面挪,一直挪到大厅里。
于褚做完笔录,从审问室里走出来。
正看见李胜强战战兢兢地站在大厅里面,跟接待的女警官说:“我要……我……我要……报……报……”
女警官茫然:“啊?您要报?”
“我要报案……”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如同被戳破了的皮球,额头一下子皱起皱纹,低下了头。
于褚就站在他的正对面。
女警官把他往里面带,李胜强看到了他,两人越走越近,眼看着要擦肩而过。
于褚身边的警官拉了他一下,跟他说“我们进去吧”,于褚没有动,就这样站着,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冰冷地望着眼前的中年男人。
李胜强不知怎么,竟然被他看得挪不开视线。一股凉意从头顶顺着脊椎灌到脚底,让他突然打了个寒颤,手心里开始冒冷汗。
这个年轻男人看起来很眼熟,这是他们擦肩而过时他最后的想法。
警官皱起眉,看了几眼李胜强的方向,问于褚:“你认识?”
于褚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道:“是啊,我认识。他就是我的证人,十年前的杀人凶手。”
警官猛地回头去看,人已经被带进了审问室里面。
“你说……他是李胜强?!”
于褚点头:“警官先生,你看,人证物证,全部到齐了。”
身边这位警察干刑警已经十几年了,是陈支队长的心腹,专门派来看着于褚的人身安全。他手里办过不知多少大案,却是第一次遇到于褚这样的报案人——
他忍不住皱着眉仔细地打量他,于褚真人远比电视里来得真实和俊美,此时眉眼微垂着,神色平静,嘴角的笑意却有种让人不适的违和。
他的手交叉,已经没有再发抖了。
警察叹了口气,道:“只是为了给祖父母报仇么?”
两人并肩往警署二楼走,于褚侧耳听着,没有答。
“为了让于烨华没机会灭口,于是先下手为强,举报他非法经营,让所有人都以为你只是想扳倒青鸢。等到人被我们控制了,再捅出十年前命案的事情,这会他人在警察局,已经无力回天了……是么?”
“是。”于褚说。
警察复杂地摇摇头,他算是体会到了一些,为什么看起来越美好的东西越带毒。
于褚把整个半个j市的政商界全部拖下了水,闹得天翻地覆,却只是为了给他的复仇计划作掩护。
聪明能忍,心狠手辣,却是个不要命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