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没睡好吧。”肖暑说,“我看我爸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我先楼上,有什么事直接上来找我。”
秘书点头:“好的,你先去休息吧。”
肖暑走到门口,又回头提醒他一句:“还是手机联系吧,别把野哥吵醒了。”
回到卧室里,床上的白狼依然在沉沉睡着,几个小时连身都没有翻过,紧绷的腰部肌肉看上去很僵硬。
肖暑轻手轻脚地去隔壁房间洗了澡,然后站在床边,伸手轻轻摸了一下白狼的耳朵尖。
耳朵动了动,付秋野喉咙里发出不愉快的抗议声。
肖暑笑,俯下身,悄悄说:“我帮你翻个身。”
付秋野没答,他已经熟练地扶住他的肩背处,迅速又小心地将白狼翻了过来。
白狼的鼻腔里发出懒洋洋地哼声,尾巴晃了晃,在黑暗里面找到了肖暑的手腕,迅速卷住那一块冰凉的皮肤,把他带向自己的怀里面。
肖暑顺势上了床,刚刚洗过澡没多久的白狼浑身散发着柑橘的清香,皮毛柔软又温暖,圆滚滚的腹部紧紧贴着他的身体,里面的小家伙不经意地动弹了一下,隔着白狼的肚皮踢到了肖暑。
肖暑的心脏暂停了一拍。
他的右手还在微微发抖,鼻尖残留着似真似假的硝烟味和血腥味,皮肤依然记得狙.击枪冰冷坚硬的触感。眼睛闭上之后,子弹射出的每一个弧度都完美地慢速重现,他甚至能够丝毫不差地回想起血液溅起的角度。
“野哥,晚安。”他近乎无声地说。
付秋野动了动身体,凑过来舔舔他的脸颊,把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肖暑伸出手臂,把他整个环进自己的怀抱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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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肖暑不会杀付秋星的,晚安啦,明天见。
激活
“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付秋野望着手里的律师文件, 被太阳晒得几乎闭上了眼睛,“梦到妹妹已经学会怎么变人了,头发被扎成双马尾,追在我身后一直叫爸爸。我赶紧停下脚步想等她, 转过身……你猜怎么着,我看到她长得跟我妈妈照片里一模一样。”
沉默,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没有对这段话做出反应, 肖暑靠在软椅里面,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亲爱的?”
肖暑抬起头来,迟钝了片刻, 后知后觉地开口道:“抱歉, 你刚才在说什么?”
付秋野微微皱眉,正想从他手里面拿过手机,敏感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了走廊里急匆匆的脚步声。
从脚步声来看, 来人起码超过了五个, 但绝大多数都在门口停下,最后推开门的是一身军装的肖凌云。
付秋野有些惊讶,准备从沙发里站起来, 肖暑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先起身挡在了野哥前面, 在肖局开口说话之前问道:“爸, 您今天怎么过来了?”
肖凌云严肃到让人胆寒的脸绷紧又放松, 目光在付秋野身上落了片刻, 往下耷拉着的嘴角勉强扬了扬。
他绷着嗓子,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过来看看小付,这边住的还习惯吧?”
付秋野看看自己的前岳父,再看看自己的爱人,眉尾微微挑起。
“习惯的,劳烦伯父费心了,听说这边都是您准备的?”
肖凌云摆摆手,一句话的寒暄和伪装显然已经快耗光他的耐心,他道:“小意思,你习惯就好,等下让林怡过来陪你散散步,我把肖暑叫过去帮我做个事。”
付秋野挑着眉看向肖暑,后者温和地迎着他的目光,坦荡荡的。
“去吧,”付秋野盯着他的眼睛,“记得早点回来。”
肖暑手里的毛毯放下,凑过去用脸颊碰碰他的侧脸:“嗯,等下就回来。”
肖凌云已经转身往外面走,肖暑跟着他走到了门口,停住脚步仔细地把房间的门关上。
门口果然还等着别的人,为首的是李兴,另外还有肖局的秘书、比较眼熟的几个干部。李兴看上去有些心焦,冲肖暑使了个眼色,肖暑还没搞明白他想表达什么,肖凌云已经挥了手,示意所有人赶紧走。
两个干部一前一后,把肖暑夹在中间,大步走向走廊另一头的专用电梯。
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绷得紧紧的,没有人说话,他也没有主动开口问。
电梯从负一层往上升,数字一个一个跳跃,最后停在了6。几乎是门划开的那一瞬间,李兴突然往前靠了两步,与肖局并肩,挡在了肖暑的前面。
电梯门打开,里面有人。
肖暑的视线透过李兴和肖凌云之间的间隙,直直地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付秋明同样带着四个人,身上穿着标准的战斗服,腰间光明正大的别着枪,神色严肃,看到肖暑第一次没有露出笑意,目光只粗粗从他身上掠过便回到了肖凌云身上。
肖暑的心却猛地一沉,前面的肖局显然也意识到了,压着音量沉声道:“付秋明!这是禁区。”
付秋明的下属伸出手挡在电梯前,防止门关闭。付秋明就站在电梯里面,道:“我没有走进来,只是过来提醒一下肖局,差不多该开始提审了。”
“带着枪来提醒?”肖凌云冷笑,“就凭你别着腰间那把枪出现在了六楼,我立刻可以把你击毙。怎么,这几年我对你脾气好了,让你有什么错觉了是吗?”
“不敢,”付秋明的目光又挪回了肖暑的身上,“既然您已经把人带了出来,不如抓紧上电梯,也让我可以离您的枪远点儿。”
肖凌云没说话,直接从腰间拔出枪,在所有人惊讶的注视下上膛,指向了付秋明的胸口。
付秋明于是配合地举起双手,站在电梯里纹丝不动,两方人就这样僵持住了。
李兴开口想说什么,肖暑从后面拉住了他的手臂,道:“要提审我吗?既然这边的电梯不方便,那我从对面的电梯里自己下去吧,我知道路。”
肖凌云皱眉看他,肖暑真的转身朝着另一头走了过去。付秋明身后的人抬腿想跟上,付秋明伸手拦住了他们。
奇异的沉默里面,十双眼睛注视着肖暑进电梯的背影,李兴大步叫人跟了上去,付秋明也让下属松开了电梯门,冲肖局微微弯腰道歉,按了跟肖暑一模一样的数字。
两拨人几乎是一起到达了刑侦12楼,门口早就等了大队的人马,最后看到局长和二把手同时从两个不同的电梯里上来,一时间也愣住了。
李兴率先道:“肖暑的次形态已经怀孕三个多月,受特殊政策保护,按照法律要求,去1室。”
他的话说完,一大堆人才如梦初醒,开始快速地移动。肖暑被十几个人围着,浩浩荡荡地进了1号室。这个房间根本就是他们的办公室,哪里有审讯室的样子,椅子还是皮质的,有女助理给他倒了热茶,让他就坐在最前面的桌子后面,也不用拷手,只是简单地把门带起来。
透明的玻璃外面,连专门的审讯员都没用,简直像开玩笑一样只剩下局长肖凌云、副局长付秋明和李兴,其余人全部退到幕后。
录音和摄影的设备好歹是启动了,隔壁房间开始同步进行记录。
肖暑望着付秋明。
“谁审?”他问。
付秋明紧紧地抿着唇,含了太多情绪的目光看上去有点阴沉。
几秒的安静,接话的是肖凌云。他什么都没问,开口便直接提到了昨晚的事情,根本就不像一个审讯:“昨晚凌晨,付秋星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被人狙击,狙击者用了可远程操控的双层子弹,在受害人中弹之后释放第二层藏的药。”
肖局说着,眉头又皱了起来,以一个相当不爽的表情盯着自己的儿子:“wr-378ie,军用药,进入人体的时候药性已经被未知的血液激活。肖暑,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wr系列军用药,在研究室里一直都是最高层级的保密级别,基本只会给到某些不能公开的特殊人物,比如跨国间.谍,比如身负敏感任务的特种兵。
在这个系列里面,e结尾的共两种是专门针对情报拷问的。
肖凌云嘴里的“受害人”被注入了已激活的wr-378ie,也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内,如果得不到400ml以上激活药性的血液,他便会像重度瘾君子一样频繁发作,最后内脏衰竭,极度痛苦地死去。
“有人,从特管局7层的保险柜里偷走了两支wr系列药,然后利用内部人员的车辆和权限消除了所有的监控记录,手法相当干净利落,反侦察能力堪称完美,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唯一的信息只有子弹壳上的一个‘暑’字。”
肖凌云说到最后已经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付秋明开口了。
他注视着房间里的人,直截了当地问:“肖暑,你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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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试探
“在事情还没有无法挽回之前, 我可以把它当成两个家族之间的摩擦,你提出你的条件,我们可以谈。”付秋明捏着窗户的沿,神色严肃, “你的手是用来弹琴的,我不希望看到……”
“弹琴,”肖暑的嘴角有些意味不明地勾起, “拿谁的手弹什么琴?”
“……”
对面人的眼神有一瞬的变化,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付秋明像是要透过他的皮囊看到他的内里般,整个人往前靠了半步, 通过收音器传过来的声音压低, 听起来有些失真:“你说什么?”
肖凌云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看得出用了不小的力气,指节处微微泛白:“秋明, 不要说无关的事情。”
付秋明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因为角度的问题,肖暑没法看到他的表情,但肖凌云的神色很快便凝住, 带了点警告意味地又叫了声他的名字。
他们的反应让肖暑的肩膀绷了起来。
他没有再做试探,也不敢继续试探, 背紧紧地贴着椅子, 主动地把话题转到了正轨, 道:“只是一颗刻了字的子弹, 你无法逮捕我。”
肖凌云转过头来,又严厉地喊了一声“肖暑”。肖暑于是抿起唇,不再说话。
付秋明也没有说话,他深邃的眼睛望着房间里的人,变快的呼吸频率卡在胸膛里面,血液仿佛正在倒流进心脏,很快胀满了整个心房。
肖暑漂亮的丹凤眼也正在注视着他,眉尾轻轻挑着,连带着眼角那块小白疤也微微往上。他花了很长时间去练习如何平静地去面对这样一张脸,但此刻,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因为短短的一句话而崩溃,一股久违又熟悉的情绪正在危险地蔓延。
“是的,”他的舌根发苦,连带着声音也在发涩,听起来有些怪怪的,“你怀着孕,有豁免权,哪怕付秋星今天就死了,又有铁证落在你的头上,在接下来的三年零七个月里面我也无法逮捕你。”
肖暑张口要说什么,肖凌云打断了他们两人之间那股要命的紧张气氛,直接问:“肖暑,你昨晚在哪里?”
肖暑的肩膀依然是绷着的:“我在房间里睡觉,野哥跟我睡在一张床上,门口有监控。”
肖凌云很清楚昨天晚上他消失过一段时间,但他没有在现在这个场合里提出来,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责备的严厉,又问了几个比较常规的问题,最后甚至连信息筛查都没做,也没有再给付秋明开口的机会,草草地结束了这次审问,走到隔壁房间去跟找做记录的李兴。
有工作人员替肖暑拉开了门,问他是不是需要送他回六楼。肖暑摇摇头,自己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付秋明站在走廊里面,背靠着墙壁,目光发沉。肖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没有停留,两人擦肩而过,他听见他在身后道:“尽早提条件,对于付家来说,付秋星的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值钱。”
肖暑的脚步停住,他感到自己的火气在往外涌。
“连亲弟弟的命都不值钱,”他转过身来,“对于你们来说,什么东西才是值钱的?”
付秋明的表情看上去有股无奈的凉意:“不过是替换成本高低的问题而已。就好像付秋野之于我爸,林薇薇之于付晓婉,还有你……”
肖暑突然往前走了几步,几乎要径直贴上他的脸,手已经捏成了拳头,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揪住他的衣领给他一拳,好几个工作人员都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他们两。
付秋明镇定地把话说完了:“还有你之于我。”
肖暑的声音像是从牙齿里面挤出来的:“付秋野就是付秋野,他永远都不会变成哪个人的替代品,你们付家的姓配不上他。”
付秋明就这么近距离的望着他,勾起嘴角笑了一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伸手把他有些长的留海别到了耳后。
肖暑扣住了他的手腕,气氛剑拔弩张,一个穿制服的女警从后面拉住了肖暑的手臂,有些紧张地左右都看了看,提醒道:“你可以走了。”
肖暑在喉咙里面应了个“嗯”,三人僵持了几秒,他率先松了手。
女警看上去松了口气,跟着放开了肖暑的手臂。肖暑没有再回头,大步进了电梯里面。
付秋明的手腕上留着一圈被握出来的红色印子。
他转了转关节,看着那一处痕迹,半响没有说话。
肖暑没有回六楼的休养区,避开野哥去了五楼。以他对他爸的了解,肖凌云昨晚肯定已经把这事儿从头到尾查了个一干二净,哪怕现在在外面面前还在护着他,秋后算账只是迟早的事情。
他在五楼给付秋野的律师打了电话,问他手续进度的事情。
老律师等他的电话等了好几天,一声都还没响完便接了起来,开口便解释道:“肖先生,昨天付总问我身份清算的情况,我有意想瞒着他,但他套话太厉害了,我无心漏出去一些信息……”
“……”肖暑心道难怪昨天野哥闹别扭了,他安慰了律师两句,律师又跟他道了几次歉,道:“这边的流程已经走完了,法院说付家依然没有在文件上签字,如果这周还没收到反馈结果的话,可能就要进入申诉环节了。”
肖暑远远地看见林怡从走廊的另一头走过来,用手捂住话筒,快速说:“再给他们寄一份新的文件,在社会关系那一页把付秋星的dna密码写出来,后续你不用管,走流程就是。”
“付家老三的dna密码?可以是可以,只是……”
肖暑把电话挂了,短信发给他一长串数字,在林怡愤怒地冲过来揍他之前快步上了六楼,身身后的人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电梯也不坐,拔腿就往楼梯间追,在肖暑冲进付秋野的房间之前逮住了他。
肖暑软声喊了一句“林叔”。
林怡拉着他的衣领子,咬牙:“你趁我睡着拿了我权限开药库是不是?”
肖暑扯住他的袖口,也不想骗他:“对不起。”
“你……”
林怡气得肝疼。
本来肖凌云和李兴已经把下毒的事情查得差不多,准备拿着证据去跟付家谈判,谁也没想到肖暑会突然来这么一下,简直就像个炸弹,把所有的潜规则和计划都炸了个干干净净,别说付家,连他们这些自己人都没有想到。
还从来没有人狂到这么光明正大的挑衅,肖暑作为肖家下一任唯一的继承人,基本等于撕破了两家人之间最后那点体面。
林怡想想肖局的处境就觉得糟心,又不舍得正把眼前这人打一顿,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真不愧是肖局亲生的,还嫌水不够浑是吧?”
肖暑伸手搂住他的肩膀:“下次提前告诉你。”
“还有下次?!”
从两人身后传来了咳嗽的声音。
肖暑迅速松开了林怡的肩膀,转过身去。付秋野正靠在墙边上,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盯着几乎贴在一块儿的两人,后槽牙轻轻磨了两下。
林怡松手,有些尴尬,冲他笑了笑:“你还保持着人形啊?”
肖暑走到付秋野的身边,伸手想拉他的手,被他躲开了。
“林叔,我看着怎么这么酸呢?”他双手抱胸,“跟肖暑聊什么悄悄话呢,脸都快贴一块了。”
“野哥,这是……”
林怡举起手:“你两聊,你两聊,我不掺和了啊。”
说完,他转身进了电梯,肖暑看到他摁的楼层是之前审讯的12层。
付秋野一直到电梯门关上后才收回视线,从肖暑的脸上扫过,一言不发地转身往房间里走。
肖暑心里咯噔一声,跟在他的身后:“你怎么连林叔的醋也吃,人家孩子都七八岁了。”
付秋野猛地停下脚步,眉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紧紧地皱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都相当暴躁,孕期危险的激素水平还在不断挑战着他的神经。
肖暑愣了愣,伸手牵住他的手掌,想缓和气氛地笑了笑,温声问:“怎么了?”
付秋野深深地吸了口气,瞳孔里面幽深一片,另一只手突然将肖暑的留海从耳后拨了出来,压着嗓子:“你身上有别人的气味,谁碰你了?付秋明?”
肖暑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付秋野刚觉醒半年,人形的五感居然已经强化到这个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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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醋意
“爸把我叫过去帮忙, 我的确遇到了他。”肖暑道,“毕竟是副局长,一栋楼里不小心碰到的。”
付秋野的情绪看上去很不稳定,也许是因为近期一直保持次形态, 属于兽类的那一部分东西被放大,他很难控制自己的脾气,尤其是涉及到自己的伴侣的时候。
他甚至不希望肖暑从他的视线范围内消失哪怕几秒, 而现在他身上带着别人的味道,属于成年雄性的近乎挑衅的味道。
付秋野的太阳穴在一突一突地跳动,他不想对肖暑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于是绷着脸转过身, 背对着他靠进阳台边的椅子里, 微微弓起背部缓解人形时的腰疼。
肖暑跟过去,顺毛一样理了理他的黑发,然后捏捏他的耳垂:“生气了?”
付秋野不说话, 肖暑在他身后站了一会, 没有得到回应,于是自己离开房间,走到隔壁的房间里, 带上了门。
付秋野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很快便从房间里面听到了哗哗的水声。
他从椅子里站起来, 过了会又坐回去, 焦躁地喝了小半杯水, 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想肖暑和付秋明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对话、为什么他会碰他的头发、有没有肢体接触, 他几乎坐立不安地听着那水声,最后还是忍不住推开门,走到浴室里面。
水温调得很高,浴室里全是蒸汽,肖暑正在冲掉头顶的泡沫,赤.裸身体被氤氲的水汽包裹着,显出一个近乎完美的修长棱廓。他平日里喜欢用没有什么味道的产品,但今天特地用了付秋野的沐浴露,房间里弥漫着清新的柑橘香味,把身上沾的那点极淡的气味盖得干干净净。
付秋野进来的时候他吃了一惊,把花洒挂在墙壁上,抹掉脸上的水,道:“别进来,小心把衣服弄湿了。”
付秋野没有理会,光着脚径直走到了他的身边,花洒喷出来的水瞬间把他淋了个透,棉质的衣服软趴趴地贴在身上。
肖暑伸手拨开他乱糟糟的留海,干脆调高水温,一边把花洒拿下来对着他淋,一边解掉他的上衣,替他抹上洗发水:“现在我两身上一个味了。”
付秋野透过雾气注视着他,然后环住他的肩膀,在满鼻子的柑橘香味里面咬住他的嘴唇。
肖暑的手被抱得没法举直,只能把花洒贴在身前人的头顶,部分水顺着额头流下来,经过两人紧贴的唇舌,一个不经意便咽下去不少。
“等下……水……”
付秋野的手摸到开关,没有关水,而是把龙头拨到了最大,水流哗啦啦地喷出来。
两人混着水咬着彼此的嘴唇,付秋野逼得很紧,在他快要喘不上气来的时候终于松开了他的舌头,将手里的花洒固定在了墙壁上,拿了沐浴露,挤在浴球上开始替他搓背:“我大哥跟你说了什么?”
肖暑舔着嘴角被咬破的那块皮,有些无奈地转过头来:“我两非得在浴室里聊这个?”
付秋野在他的肩膀处咬了一口,肖暑“嘶”了一声,不敢再刺激孕中期的暴躁狼,老实道:“没聊什么,他问我怀孕怎么还胖了,我说你把我喂胖的。”
付秋野从鼻腔内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音,把他的头发往后面捋了捋:“那怎么还动上手了?”
“他想弄我的头发,我捏住了他的手腕,”肖暑说,“就那么一下。”
付秋野在他身后沉默了好半晌,脸色不大好看。肖暑怕他在浴室里面胡来,接过他手里的沐浴球,快速冲掉身上的泡沫,道:“你也冲一下,我出去换衣服。”
等到他也洗完出来的时候,肖暑已经裹上了浴袍,站在镜子前面拿毛巾擦着湿头发。
付秋野从身后搂住他,看上去情绪依然没缓过来。他回过头来问“怎么了”,身后的人没说话,搂着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提到了盥洗台上。
浴袍的带子被拉开,肖暑用小腿盘住他的腰,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还在生气呢?”
“不知道,大概是吧,”付秋野低声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肖暑短暂地对上了他深邃的眼睛。
“是的,”他捧着他的脸,没有隐瞒,坦诚地说,“再过两个月,我全部告诉你,相信我。”
付秋野微微皱眉,肖暑低下头吻他,他躲开了,咬了一口肖暑的下巴,像是要表达自己的不满一般,将他的双手腕都圈进手心里,另一只手拦着他的腰,把他整个困在盥洗台的台面和镜子之间,来来回回不肯给他个痛快。
外面有人在敲门,肖暑推他,他不肯放开,一直到那敲门声开始变得急不可耐,两人好不容易才分开,肖暑靠着镜子,缓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神来。
付秋野从边上抽出纸巾,俯下身靠近水龙头漱口。
敲门声还在响,但浴室过道里的两人谁都不想动。付秋野漱完口,又在肖暑的嘴角处亲了亲,帮他拉好衣带,小声道:“换好衣服再出来。”
肖暑点点头,注视着他离开浴室,把房间的门带上。
来的人有好几个,进来之后说话的只有肖凌云。肖暑在房间里面换衣服,听见老爸在外面问:“肖暑呢?”
付秋野跟他聊了会无关紧要的话题,肖暑推开门出来,肖凌云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他被咬破的嘴唇上,然后又看了一眼身边的付秋野,微微挑起眉。
他有些尴尬,野哥倒是很坦然:“你们聊,我差不多该转形态了,先去一趟五楼。”
肖凌云让自己的两个手下跟着他,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父子两。
肖凌云向来不是一个多话的人,肖暑只需要看他一眼便知道他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父子两仅仅是对视了几秒,肖父冷着脸,问:“用的是你自己的血,还是随便找了个路人?”
肖暑没答。
两人都是如出一辙的倔脾气,肖暑不肯退步,反而是肖凌云没有把话说死,道:“五楼和六楼我会封锁起来,今天晚上付秋星转院到特管局。我给你五天时间,如果你解决不了,我会以特管局的名义强制介入。”
肖暑道:“五天足够了。”
肖凌云依然气难平,瞪了一眼自己胡作非为的儿子,什么都没有再说,转身离开了房间。
付秋星在凌晨1点转院到了特管局的次形特护区。
肖暑站在六楼的走廊尽头,透过窗户看到了被真枪实弹一路护过来的省医救护车,有人被从车上抬下来,飞快地送上推床,从肖暑的视野范围内迅速消失。
一个不到三十秒的无声画面,画面中的付秋星似乎打了镇定剂,比他想象中的要安静,从头到尾都没有动弹,仿佛只是一个平稳入睡的正常人。肖暑的目光追随着他进入特管局大门,然后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
根据省医给的诊断书,他没有像付秋野那样幸运地起了过敏反应,子弹里的毒素在中弹两个小时后蔓延到全身,短短一天内已经发作了三次,有一次不受控制地进入了次形态,几乎毁掉了省医的半层楼。
但只要挺过了最难熬的24小时,接下来的几天,他的身体会像进入了回光返照一样,逐渐适应体内的毒素,大脑保持冷静的时间越来越长,发作的次数越来越短,甚至可以清醒又残酷地数着自己最后的倒计时,迎接自己最后一次足以夺走性命的发狂。
肖暑向来不喜欢这些折磨人的玩意,以前偶尔跟着部队去出任务,他总是习惯于一枪解决要害,给自己和对方一个痛快的了断。
而付家家宴上那杯掺了料的酒,泼掉了他所有的原则和习惯,付秋野和那两个小家伙被推进急救室的画面像版画一样刻在了脑子里面,每到深夜回想起来,依然会让他感到战栗。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上面没有任何来自律师的信息。直到现在,付家还没有给出他们的答案。在付秋野的身份清算书上签字显然不是一个轻松的选择,因为这意味着同时放弃付秋野和那两个特殊的孩子。
一边是奄奄一息的亲生儿子,一边是与死去的妻子神似的养子。
这么显而易见的选择,居然还要他一个外人再次插手。
肖暑有一股强烈地荒唐感,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笑了一声,望着特管局大门前清冷的街道,低声自言自语道:“都是疯子。”
他把手机调到静音模式,转身回了房间里面。白狼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挺着肚子站在房间口,眼神里带着不满地看着他。肖暑单膝跪下去,摸摸他软绵绵的耳朵:“怎么醒了?要上洗手间吗?”
白狼的尾巴一下下拍打着他的背,显然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前爪去勾他的衣服口袋。肖暑于是把手机拿出来给他看,道:“真没什么,我有点失眠,就起来走动一下,回去睡觉吧。”
白狼绕着他走了一圈,然后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他。肖暑只好老老实实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回了卧室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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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意
第二天一大早, 李兴带人过来,关闭了所有的电梯。
肖凌云说到做到,五楼和六楼被彻底的封锁了起来,除了经过严格审查的医务人员以外, 其余人员未经许可进入一律按照保密条款处理。肖暑有一次经过检查室的时候,甚至看见有带枪的特警伪装成医生守在走廊里面。
只要肖暑和付秋野两个人还安然无恙地待在特管局里,这件事情的主动权就在肖家的手上。
但是显然, 肖凌云也不想再看到自家儿子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外面的人不许进去,里面的人也没法出来。每次他走到楼梯口,值班的特警便会客客气气地把他请回去, 想要离开这两层楼, 除非打破了玻璃往下跳。
打破玻璃往下跳是不可能的。因为孕中期的付秋野反应越来越强烈,一天几乎有23个小时都得保持狼形,脾气开始愈发的反复无常, 只要肖暑从他的视线范围内消失超过十五分钟, 他便会肉眼可见地变得焦躁和不爽,一个眼神就能把护士小姐姐们吓得战战兢兢。
两层楼的二十几个医务人员都搞不定暴躁状态的孕狼,肖暑基本上只能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他相当有耐心。
付家不肯给明确的答复, 他整整三天时间都安安静静地陪在付秋野的身边,一次都没有去过二楼。
两个小家伙在野哥的肚子里面疯长, 付秋野的身体负担越来越重, 四肢水肿到了吓人的地步, 每动弹一下里面的骨头都会嘎吱嘎吱地发疼, 五脏六腑也被迫挤得挪了位置,晚上睡不好,白天也吃不下,基本上就是一天天地待在房间里熬着日子,别说付秋星那点事情,连五六层被封锁了好几天之后才发现。
肖暑表面上装得风轻云淡,其实比他还要焦躁。他把预产期倒计时设计成了屏保,付秋野从检查室里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瞥到了他的桌面,便拿起来看了眼:“这是什么?”
肖暑有些尴尬地把手机拿了回来:“没什么,随便设的玩意儿。”
付秋野“啧”了一声,又把手机夺了回去,摁亮屏幕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