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暑在他之前已经下了车,在外面替他拉开车门,扶了他一把。
付秋野有些不太习惯,刚想说不用这么照顾我,突然发现自己不是在熟悉的停车场里面。
肖暑在他提问前道:“先查,不查我不安心。”
付秋野皱眉:“今天太突然了,这事我不想让付家的人知道。”
“放心,”肖暑握住他的手,“信我一回。”
付秋野偏过头来,就着停车场里有些昏暗的灯光,看到了肖暑让人心里镇静的侧脸,忍不住笑,跟着他往电梯里走。
数字往上跳动的时候,付秋野道:“像不像我们第一次碰见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停车场,我找你借了个火,你替我点了烟,然后在旁边安安静静看我抽完了整根烟……当时我想,这小孩儿要再敢多看几秒,我一定会拉住他的领子亲下去。”
“不是小孩,”肖暑说,“那会我都十九了。”
“十九啊……”付秋野不知道想起什么,后面的话消失了,勾住了身边人的手。
电梯门一开,林怡早就等在了门口,他本来已经下班回家,肖暑的短信简直就像个炸弹,炸得他火急火燎地又跑回了单位里,看到他们俩一起出来,张嘴便道:“赶紧去检查室,难以置信!我已经有三年多没有……”
付秋野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看了眼摄像头:“走吧。”
林怡马上懂了他的意思,放轻了声音,道:“我会处理,放心。”
三人一同去了比医院更完整的检查室里,当初他们离婚的时候,肖暑就是在这个房间里做的检查。
林怡整个人都处于相当亢奋的状态,相当利落地把付秋野剥光、消毒、换衣服,将他带到专用用来做形态转换的房间里面。透过单向玻璃,肖暑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付秋野,他的身体看上去有些绷紧,这个环境似乎让他感到不适。
林怡在专注地调节各项数值,温声和里面的付总说着接下来的流程,肖暑静静地看了一会,等仪器开始运转之后,他轻声道:“林叔,我的次形资料除了你以外还有别人知道吗?”
林怡正注意着还在准备的付秋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他关掉通话器,道:“只有你爸。你爸把你的资料管得很严,当初你在部队里的时候,他都没把资料给过去。”
肖暑道:“把我的次形性别改成雌吧。”
林怡一愣,扭过头来,皱眉:“你说什么?”
“怀孕的是我,野哥今天只不过是陪我来检查,”肖暑望着里面的人,“明天我会发通告,对外宣布因为身体原因停止工作一段时间。”
“……?!”
还来不及细问,房间里的付秋野开始转换形态了。
两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了他身上,林怡看上去比肖暑还紧张,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具身体开始进行熟悉的步骤,调控着整个转换的环境,直到那匹看上去高贵又漂亮的白狼完整地四肢着地,在地毯上缓慢地踱了一圈。
肖暑的呼吸停止了。
白狼看不到外面的情况,焦距有些散乱,似乎在努力寻找着什么,肖暑的心脏开始激烈的跳动,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白狼的肚子上——
那里依然是平坦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是身边的林怡已经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呼声,肖暑转过头,在他的平板上看到了白狼肚子里面那一块极其小的阴影,小得好似果仁,此刻正安安稳稳地蜷缩着。
在阴影的边上,复杂的电脑程序开始缓慢地浮现出一行又一行的数字和英文。
“奇迹……”林怡瞪大了眼,喃喃地说,“一个奇迹……”
肖暑听到了自己咽唾沫的声音。
“什么?”他干巴巴地问。
林怡转过头来,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臂,捏得他心里一阵阵发紧。
他用不真实地语气说:“付总肚子里有两个……二十年的第一例双子……”
肖暑迟钝了两秒,艰难地把这句话消化进了耳朵里,一天之内连续受到强烈冲击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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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要装成柔弱小白狼接受付总的照顾
在家里又得努力顶住付总扮柔弱要抱抱要摸摸要#&./@(...
生活不易,肖暑卖艺。
回家
整个检查花费了三十多分钟, 付秋野重新回到主形态之后,整个人都带着疲惫,不怎么精神地从检查室里出来,跟林怡道:“我现在变成狼形会感到很累, 浑身的肌肉都疼,骨头也疼。”
林怡还沉浸在双子的震惊中无法自拔,盯着付秋野就跟盯着一块正发光的金子似的, 声音都跟平常不一样的,异常温和地说:“没关系,这是初期正常的反应,你这个已经算好的了, 身体素质很可以。”
付秋野把目光转向一边的肖暑。
肖暑明显脸色不太对劲, 不像是高兴,也不像是担心,见付秋野在看他, 他的表情很快便转回来了, 自然地笑了笑,道:“野哥,是双胞胎。”
付秋野愣了一下。
“双胞胎?”他转头看林怡, “两?!”
林怡把平板递给他让他自己看,付秋野地眉毛越挑越高, 唇角已经勾了起来, 嘴里还说着:“一个都要命了, 还来两个, 好家伙。”
“你知道现在次形态的双胞胎案多罕见吗?”林怡一边导检查数据一边说,“我一点不夸张地跟你讲,真的比熊猫还珍贵。因为受主形态的影响,你们的次形态跟动物界里的动物是完全不同的,像王崇川那种卵生类的次形,根本就没有受孕可能。而狼和豹子这一类哺乳动物,能怀上一个都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你们可真能。”
付秋野听着一直在笑,这消息显然让他很高兴,本来累得没血色的脸硬是笑出气色来了,满脸乐呵呵地说:“林叔,你可别把我卖了,你知道我家的情况,我还想让两个崽子都跟肖暑姓呢。”
“我知道,”林怡也满脸笑容,“刚肖暑还说呢,明天我把他的资料改成雌狼,以后对外说怀孕的是他,有肖局在,稳得住。”
两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注意事项,林怡拿着报告,把里面有些异常的数值全部圈起来,开始念念叨叨地讲了起来:“你现在刚觉醒就怀上了,身体还很软,相对来说要少吃很多苦。但是呢,你的主形态性别不对,必须严格监控,我建议是每三天来我这儿检查一次……”
旁边的两个新手爸爸掏出手机开始做笔记,听着林怡跟做讲座似的,气也不喘地讲了大半个钟头,大到应该吃什么药、做什么运动,小到一天最好喝几杯水、吃几个水果,听到最后付秋野看着手机里的注意事项人都懵了,打断他道:“你直接给我发个表吧?我回去贴墙头上。”
肖暑看了眼时间:“野哥刚从日本回来,今天先让他回去休息。”
林怡精神还很亢奋,一路把他们送到了停车场,电梯里都不忘继续育儿教育,付秋野听得头都大了,回到车里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第一次见林叔这么能讲,”他说,“他以前看到我,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
肖暑只笑,没有接这话,问:“回哪边?”
付秋野偏头看他。
“你……跟我一起回吗?”他稍稍坐直了身体,“我还住在木棉路那边的别墅,每隔一天都会叫阿姨来打扫,很干净,安保也做得好些。”
肖暑很干脆地点头:“好,明天让陈晓把我的东西送过来。”
付秋野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快,反而怔了一下,随后便摁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伸手打开车载音乐,放了肖暑平时听得最多的歌,半路上跟着哼了起来。
木棉路的别墅是华虹刚上市那会付秋野全款买的,肖暑亲自设计里整个别墅的装修,安保设施赶得上一个小型现代化城堡,两人在里面一起住了快五年,直到肖暑半年前从里面搬了出去。
黑色轿车熟悉地拐进别墅区里,付秋野提前用手机开了外面的铁门,肖暑稳稳地把车倒进车库里,两人同时下车,付秋野在包里掏了半天也没掏出钥匙,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旁边的肖暑:“可能当时急着赶飞机……”
“指纹锁呢?”
“上个月我嫌不安全,给撤了。”他咳嗽一声,“要不叫个开锁的来?”
肖暑拿出手机,连五分钟都没花,入侵了自己写的安保系统,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付秋野全程带笑地看完他的这波操作,摁亮走廊里的灯,转过身来,眼睛里带了点紧张,道:“欢迎回家。”
肖暑在门口看到了成对的拖鞋,还是他们之前穿的那两双。
之前因为忙工作,这个别墅一直都是肖暑在打理,付总有时候国外出差,一两个星期才回来一次,别说门口放了什么拖鞋,可能连自家又换了新的装修都发现不了。
但肖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面,他的确把别墅收拾得挺好。
所有的摆设基本都维持了原来的模样,只有之前的浅蓝色窗帘被换成了更温暖的米色,厨房也不像一直被冷落的样子,台面上摆着没收拾完的小碟子。
付秋野打开空调,把外套挂在沙发上,肖暑在旁边的茶几上看到了一大摞乐谱。
“我照着你的尺码买了一些新衣服,在衣柜里面,”付秋野说,“贴身的都是洗过的,可以直接换。”
肖暑“嗯”了一声。付秋野不知道要做什么似的在客厅里走了一圈,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紧张还是别的,半响,有些生硬地开口道:“我先去洗澡,主卧次卧都很干净,你……”
肖暑道:“好。”
付秋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上楼洗澡去了。
肖暑在沙发里坐下,伸手去翻那些乐谱。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东西,有些是自己手写的,有些是别人给的,部分纸张已经泛了黄,之前都是被扔在负一层的储物间里面,也难为付秋野把它们又重新翻出来。
部分乐谱的边角上,被人用铅笔轻轻地做了记号。
有些写的是数字,有些写的是歌名,有些写了几个没头没尾的单词。肖暑一张一张地翻着,最后缓慢地吸了口气,把乐谱放回了原处。
他在别墅里转了一圈,然后走到主卧室里面。
付秋野似乎很长时间没有住主卧了,衣柜里就像他说的那样,又买了一些新的衣服,填补了肖暑带走的那部分空缺。他从里面挑了一件比较休闲的居家服,衣服有些买大了。
洗完澡之后,付秋野已经吹完头发从旁边次卧过来了,靠在门口问道:“今晚睡这边吗?”
肖暑擦着头发道:“我都可以。”
“那就睡这边吧,你睡眠不好,熟悉的床睡得舒服些。”
说完,付秋野又在门口站了会,似乎有什么话还没说完。肖暑已经擦完了头发,打开吹风机,付秋野最后也没能把话说出来,提高音量,在吹风机的嗡嗡声里冲肖暑道:“晚安!”
肖暑冲他点点头:“晚安,早点休息。”
付秋野走了。
肖暑躺下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他在他再熟悉不过的床上躺了一小时,然后爬起来想从床头柜里拿安眠药。
床头柜里空空如也,付秋野把这些东西收拾走了。
他盯着黑暗看了半响,僵硬地重新躺下,不安稳地翻了个身,一天之内承受了太多刺激的大脑有些混乱,无论如何都没有睡意。
又过了半个小时,进入下半夜,正煎熬着的肖暑听见自己房间的门被打开,有人悄悄地进到了房间里,地毯和没有穿鞋的脚底摩擦出极其轻微的悉索声。
他的呼吸收紧了一瞬间,但很快就控制着平稳了下来。那人一直走到了他床边,在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里面,他感觉到了他的目光。
接着,他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小心地躺在离肖暑比较远的床沿边,拿被子的一角裹住自己。肖暑等待了片刻,发现他不仅没有睡过来的意思,而且呼吸已经越来越平稳,显然就快要重新睡着了。
他皱皱眉,怕这人从床上跌下去,于是伸手把他拉到了里面来。困到意识模糊的付秋野一下子就惊醒了,在黑暗里面睁大眼睛,努力望着身边人模模糊糊的棱廓,小声含糊道:“你没睡着啊?”
肖暑极低地“嘘”了一声,没回答他,只道:“睡觉。”
付秋野:“哦。”
几秒的安静,身边的人翻了个身,肖暑感觉到一具温热的身体像八爪鱼一样把他牢牢地卷住了。
付秋野半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体上,脸埋在他的肩膀和脖颈之间,有些湿润的呼吸清晰地接触到了他的皮肤。
他自言自语般地解释了一句:“好像有点冷。”
肖暑没动,也没戳穿他,任由他这么扒着,没几分钟,他们两个都开始出汗了。
付秋野是真的困得慌,这么难受的姿势,又热,他居然都能够秒睡,而且睡得非常香,全身的肌肉都松弛了下来,长长的呼吸里带着舒服的尾音。
肖暑被他这么搂着,半响,实在是忍不住把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到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把空调给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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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有小可爱跟我夸了一大堆我之前那篇霸王龙,我心想就那破文居然还有人喜欢,真让人感动,然后心血来潮跑去自己的坑里把自己的文看了一遍。
……于是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诺亚诺亚诺亚诺亚太可爱了呜呜呜呜真好看
亲吻
空调关了之后, 被子里的热度稍微褪了一些,肖暑就这样僵了半宿,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才勉强睡了过去。睡着的时候付秋野在他身边纹丝不动,等到他都一觉睡醒了, 付秋野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连身都没翻过。
唯一的变化是,有什么熟悉的东西正顶着他的后腰。
肖暑睁开眼, 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发了十几分钟呆,然后小心地挪开身边人的手和脚,悄悄下了床。
卧室里的钟停留在早上八点,肖暑就着窗帘外透出的微弱光芒, 安静地打量沉睡中的付秋野。一夜之后, 他的下巴上重新长出了青色的小胡渣,俊挺的鼻梁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露在被子外面的半截手臂带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感。而就在这样一具散发着绝对荷尔蒙的身体里面, 此刻正沉睡着两个崭新的生命。
“付总的肚子里有两个。”
“二十年来的第一例双胞胎。”
双胞胎。
肖暑的呼吸有些急促, 他伸手轻轻将付秋野的被子拉好,转身从房间里出去了。
洗漱完之后,肖暑在一楼的客厅里放了点很轻的音乐, 像以前一样拉开了厨房的冰箱。
冰箱里有不少新鲜的食材,还包括鱼一类的很难处理的东西。以肖暑对他的了解, 这些绝对不是给只会泡面的大忙人付总准备的, 十有八九是从家政公司雇了做饭的阿姨, 定期给他进行投喂。
他从里面挑了几样简单的食材, 一边听歌一边开始做早餐。九点整,他亲手设计的小型家用机器人摇头摆尾地晃到了厨房,圆圆的白脑袋朝着他绅士地点了点,道:“早上好,现在是北京时间早上九点整。我的主人,今天想要做什么?”
肖暑道:“叫野哥起床。”
“好的,”机器人绕着他的脚边转了一圈,一字一顿地说,“希望付先生今天能够配合我的工作。”
肖暑道:“祝你好运。”
它从厨房里退出来,吭哧吭哧地开始爬楼。不到两分钟,肖暑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圆头圆脚的大白被夹在了胳肢窝里,没有穿鞋、睡衣松松垮垮的付总靠在厨房,声音里还带着睡醒后的沙哑,道:“大白最近程序出了点小问题,爬不上楼了。我刚下来的时候正看见它在楼梯口团团转呢。”
肖暑把第四个煎蛋装进盘子里:“把它放着吧,我等会给它看看。”
付秋野从门口走开,花了一点时间把程序错误的大白打发好了,然后重新回到厨房门口,看着肖暑柔软的后脑勺。
“我昨晚睡得很好,”他说,“这半年里从来没睡得这么好过。”
“叮”地一声,面包片烤好了,肖暑从里面拿出了足足十片烤得恰到好处地面包,在付秋野的盘子里叠起了高高的一摞。
一个温热的胸膛贴上了他的背部。
肖暑的动作顿了顿,付秋野从后面搂着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偏过头,在他的嘴角吻了一下。
肖暑没有做出拒绝的动作,他从头顶的柜子里拿出番茄酱,开始认真地抹面包。付秋野保持着这个姿势,安静地看了一会,然后拉过他的左手,把他食指上沾的酱卷进了舌头里面。
“这个酱太酸了,”他的声音有些含糊,“刚才还想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一下就被酸醒了。”
肖暑于是也拿筷子沾了点,放进嘴里尝了一下。的确比一般的番茄酱要酸,但味道还不错。
于是他把付秋野那盘的酱又刮掉一层。身后人搂着他的手臂越来越紧,在他准备倒牛奶的时候,他侧身堵在了他去冰箱的路上。
刚醒来还不到半小时的付总只扣了三个扣子,敞着小半个胸膛,微微低头注视着肖暑的脸,很认真地问:“我可以要一个早安吻吗?”
肖暑的目光扫过他的嘴唇和锁骨,神色不变地说:“还要不要吃早饭了?”
付秋野看上去还想争取两句,肖暑绕过他,从冰箱里拿了牛奶,倒满两杯,放进微波炉里,将早餐端上了餐桌。
大白不知道又从哪里蹿了回来,相当极限地仰着头,把桌面上的食物扫描了个遍,一板一眼地说:“今日早餐卡路里超标了,建议将面包片数减少三分之二。付先生,你的体脂率正在上升。”
肖暑低头跟它说:“去把花园里的水浇了。”
大白高高兴兴地去执行它的新任务,付秋野端出热好的牛奶,有些忧郁地站在桌边:“我的体脂率真的在上升吗?”
肖暑于是把自己的唯二两片面包也分了一片给付秋野。
然后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付总慢条斯理地一个人吃掉了总共11块面包片和三个煎鸡蛋外加两大杯牛奶。肖暑把厨房都收拾完了,他还在吃,一直吃了大半个小时,才扶着桌子站起来,看上去不怎么好受。
“我也不知道是饿还是不舒服,”他摁着自己的腹部,“那两个家伙怎么跟个无底洞似的……不行了,我去花园里走一走。”
肖暑赶紧把碗筷叠好,从卧室里拿了一件厚衣服,跟到花园里的时候,付秋野靠在铜质的摇椅里面,被上午十点钟的太阳晒着,已经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他把羽绒服给他裹上,付秋野打了个哈欠,眼睛的间隙被照得亮晶晶地,拉着肖暑的手,懒散地开口道:“我昨天睡之前把名字都想好了,老大就肖云柏,老二叫……”
“跟你姓,”肖暑打断了他的话,“都姓付。”
付秋野睁开了眼睛,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姓付做什么?付家没几个好人,这个姓也不是这么好安的。”
肖暑的脸背着光,看不大真切。付秋野听到他又坚定地强调了一遍:“跟你姓。”
手里握的手腕冰凉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付秋野突然意识到,肖家曾经也是有一对双胞胎的。
他的心脏一下子被看不见的绳子拉紧了。他没有再坚持,放轻声音,道:“没事,跟谁姓都一样,到时候再说。肖肖,陪我坐一会?”
肖暑在他的身边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的肚子上。
付秋野揽住他的肩膀,小声道:“有时候我能够感觉到他们的存在。觉醒之后人的五感会被加强,所以在很安静的地方,我偶尔会听到不属于自己的心跳,非常弱,就藏在我的心跳下面,像两株可怜的小菟丝花……”
肖暑放轻了呼吸。
付秋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侧脸,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你听听,看有没有?”付秋野低着头,嘴唇快贴上他的脸颊,“你已经进入融合期了,应该比我听得清楚多了吧?”
肖暑居然真的认真地去听了。
两人靠得极近,谁也没有说话,彼此的心跳可以清楚地传到耳朵里,肖暑的发尾扫到了他的锁骨,有些痒痒的。
于是付秋野忍不住在他专注听心跳的时候吻住了他的嘴唇。
肖暑怔了一下,肩膀微微瑟缩,却没有躲开。两人在春日温暖的阳光里接吻,肖暑的身体有些僵硬,努力地想放松自己,付秋野则温柔地来回扣着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掌沿着衣服边缘往内,像安抚大猫一样抚摸着他棱骨分明的脊梁。
“我太想你了,”付秋野贴着他的嘴唇说,“感谢那两个小家伙……”
肖暑拉远了距离,总是带着距离感的眉眼因为放松而软化下来,此刻,阳光下的他看上去还跟19岁那年一样俊美无双。
他望了付秋野一会,嘴唇动了动。
“……花园里太冷了,回房间吧。”
付秋野把身上的羽绒服裹得更紧一点,点头笑道:“好。”
两人重新回到客厅里面,刚好林怡给他们打电话来,说肖暑的资料已经改好了。
付秋野又喝了一杯果汁,此时已经躺在沙发里面昏昏欲睡,肖暑一只手被他抓着,陪他一起待在沙发里,单手打开了已经好几天没用过的聊天软件,准备给黄岐琛发短信。
app一打开,各种各样的消息顿时一拥而上,他的手机卡了半天,重启了。
肖暑皱眉,又重新打开了一次,超过一千条未读信息霸占了整个页面,有合作伙伴的,有圈内好友的,有媒体的,还有各种不记得是谁的。
肖暑点开黄岐琛的聊天栏,黄大经纪人给他发了一大堆,最后那句话是:“……算了,你估计还在闭关休假,我还是不打扰你。”
肖暑花了一点时间理清楚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首先是《夕影花语2》上映,反响出乎意料的热烈。身为一个小制作的文艺片,它只花了三天时间便爬到了票房第一,这段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聊这部电影,特别是他在里面的那几段激情床.戏。
其次,是他扶着付秋野从日本回来的时候,在机场被不少人拍了。他的墨镜、帽子和口罩全部戴在付秋野身上,自己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流量还不自知,现在大家都在传他携手新欢出国度假。
再然后,有人扒出了付秋野出轨的对象是林薇薇,还找到了那天酒店走廊里的视频,恰好是他早上出来,撞到了林薇薇的那一段。
肖暑拿食指关节顶住了眉心,片刻后,还是给黄岐琛发了短信:
“准备给工作室放五个月的假,我会休息一段时间,借口就说身体不适。ps:让陈晓把我公寓里的东西收拾了打包过来,我在木棉路这边。”
短信过去没几分钟,黄岐琛的电话就过来了。肖暑看了眼沙发上已经半睡半醒的付秋野,掐掉了估计已经跳脚的经纪人的电话。
看片
下午, 黄岐琛带着陈晓亲自来给肖暑送东西。他来木棉路这边的别墅少说也来了十多二十次,轻车熟路地输密码开了铁门,穿过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花园,摁了一楼的门铃。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传音器里说:“请等一下。”
黄岐琛的眉毛已经挑起来了, 手指点着行李箱杆,等待了片刻,有人从里面拉开了门。
付总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居家服, 前两个扣子开着,似乎刚洗完澡,头发还有点湿湿的,手里还拎着一个浇花的壶, 站在玄关里懒散地说:“请进。”
门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 在彼此眼睛里面看到了震惊。
进门之后,付总提高音量冲着厨房里喊了一句:“肖肖,你琛哥来了。”很快, 穿着米色毛衣的肖暑从厨房里走出来,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付秋野顺手从茶几上抽了张纸,擦掉了他手背上沾到的酱油。
“我去把花浇完, ”他笑着对肖暑说,“你们慢慢聊。”
两道目光追随着付总的背影去了阳台, 然后又回到了肖暑的身上。肖暑接过行李箱, 给他们倒了茶, 道:“坐着休息会, 吃了饭再走吧。”
黄岐琛的胳膊已经忍不住搭上了他的肩膀,把他摁进沙发里,从喉咙里挤出声音:“你两咋回事呢?又是旅游,又是同居,还要退隐五个月,准备相夫教子啊?”
肖暑淡定地拎开了那只胳膊,从隔壁茶几上拿来果盘,用谈天气一样的语气说:“嗯,我怀孕了。”
话音落地,“嘭”地一声,阳台上传来了重物坠地的声音,付秋野手忙脚乱地把弄翻的浇水壶捡了起来,表情奇怪地探出头来:“不好意思,手滑,你们继续。”
黄岐琛和陈晓一脸怀疑人生地看着他们,半晌,黄岐琛伸手探了一下肖暑的额头,神情恍惚,问:“你没事吧?”
“要看孕检报告么?”肖暑剥了个小橘子,“刚去林叔那儿查出来的。”
“不是!你……”黄岐琛的话断了一下,目光快速扫过身边的陈晓,转变话头,“你……你他妈怎么怀啊?”
肖暑道:“次形态可以。”
黄岐琛就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满脸见鬼的表情瞪着自家艺人,足足呆立了好几十秒,缓慢地偏头看了看阳台上的付秋野,慢慢地开始回过味来了。
“你跟……你们……”他的舌头打了个结,“开玩笑吧?!”
一边的陈晓保持着他又惊又茫然的表情,没听懂这个次形态可以是什么意思。他看向了肖暑毛衣下面平坦的腹部,嘴唇张合半天,没说出话来。
肖暑拍拍黄岐琛的肩膀,吃完了最后一口橘子:“就是这么一回事。锅里的鱼差不多了,吃了饭再走。”
说完,肖暑回了厨房,客厅里陷入诡异的沉默。付秋野浇完花走进来的时候,黄岐琛相当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把付总看得有种奇怪的心虚感。
黄岐琛问:“付总,你今天怎么也没去公司?”
付秋野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在家陪肖肖。”
“这样啊,”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肚子,“陪陪他也好,以前你就是太忙了,多顾顾家,毕竟马上就要做爸爸的人。我记得肖暑说是五个月吧?”
付秋野僵硬地笑笑:“对,预计是五个月左右。”
黄岐琛脸上的表情越发奇异,低头开始转移注意般地剥橘子。没有了肖暑之后,他们三个简直就是教科书式的冷场现场,好不容易才艰难地熬到肖暑把晚饭做好了,几人一蜂窝地进了厨房,积极地帮忙端菜、盛饭,差点把刚出锅地清蒸鲈鱼给打翻了。
家里所有的酒都已经被处理掉,晚饭的饮料只有橙汁和碳酸饮料。开始吃动之后气氛好了很多,黄岐琛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跟肖暑聊了一会最近的新闻,肖暑正认真听着,突然看见付秋野伸手准备往自己的杯子里倒可乐。
易拉罐刚倾斜了零点几个角度,肖暑很自然地从他手里拿走了可乐,换了橙汁塞进他手里。
这个动作做得太干净利落,以至于好几秒之后桌上的人才反应过来,目光一致地盯住了付总。
“继续说,”肖暑道,“《夕影花语2》的初审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啊……哦,”黄岐琛麻木地收回目光,“这个月底吧。内部消息说至少有一个奖,不是最佳男主就是最佳编剧。”
付秋野举起装满了橙汁地杯子:“好歹也白挂了个制片人的名头,来干个杯,庆祝《夕影花语》大获全胜!”
除了肖暑以外,其余两人都敷衍地跟他干了杯,一顿饭伴随着各种奇特的话题,好不容易吃完了,付秋野把碗筷都收进厨房里,肖暑送他们两到门口。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花园里亮起了数排圆圆白白的小路灯,黄岐琛在铁门口停下脚步,神情复杂,望着肖暑那张自己从小看到大的脸,小声问:“是意外?”
肖暑点头。
他又问:“想好了?”
“嗯。”
黄岐琛沉默了片刻,转头跟陈晓道:“先帮我去拿个车,我跟你肖哥说两句。”
陈晓知道他两有话要说,最后看了几眼肖暑。不知道是不是路灯的原因,肖暑的看上去比平日里要柔和很多,满身的刺就好像被软化成了毛茸茸的无害皮毛,整个人变得温和而内敛。
他很快挪开目光,小声道:“肖先生,这段时间多注意身体。”
“谢谢。”肖暑拍拍他的肩膀,“工作加油。”
他快步离开了别墅,去小区口拿车。黄岐琛目送他出了拐弯的地方,才重新把视线投向肖暑,搂住他的肩膀,道:“你跟哥说实话,这事儿你是怎么想的?林薇薇那里又到底怎么回事?我看你不像是那么高兴的样子。”
肖暑愣了愣,偏过头,嘴唇轻动:“……看上去不高兴?”
黄岐琛在他的后脑勺处摸了一把,叹了一声:“傻小子。”
肖暑侧着身,眼睛被那些奶白色的路灯照得微微发亮,他沉默地站在含苞待放的早春花园里面,像某个一流导演拍出来的充满诉说感的镜头。
“林薇薇的孩子跟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