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东山居士没有死。
顾竟并不知情,但赵弗知情。
“她没有给爷爷下毒。”陈丑奴道。
当年的千年醉,当年的粉蒸肉,当年的一场铺天盖地的大火……
在顾竟眼里,一切有关于弑师的罪孽,于赵弗而言,只是一场近乎于畸形的发泄。
发泄她的怒,她的恨,她的悔,也发泄她的爱,她的痛,她的最后一丝的痴想、贪恋。
她知道那场大火将要燃尽的都是些什么。
情爱,恩义,伦理,天道……
她知道那场大火燃尽之后,她这一生将真正的一无所有。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得不到他的爱,那就去掠夺他的恨。
总之,她要成为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人。
……
“爷爷恨过她吗?”白玉一针见血。
陈丑奴沉默片刻,平静地道:“爷爷心中没有恨。”
白玉愕然,随后又低声:“那……你呢?”
握在手背上的大手微颤了一下,白玉抬眸,看到男人收紧的唇。
“不重要了。”他没有正面回应,眼底映着夜阑,目光渺远。
白玉沉默。
来灵山前的那个夜晚,他也曾这样表态过。
恨如何,不恨又如何。
这伤痕累累的命运,已是如此了。
晨风习习,黑沉沉的天幕开始泛青,白玉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陈丑奴转头。
白玉对上他的注视,挑唇:“我就是你的福。”
陈丑奴哑然失笑。
白玉抱紧他臂膀,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六道轮回’是她教你的?”
陈丑奴点头:“她记得秘籍。”
白玉会意,顾竟曾在书斋里提过的,赵弗的武学天赋远在于他之上,可惜,她这一生都没把精力放在习武上。
四周悄寂,微凉的风吹开氤氲薄雾,泼墨般的天幕底端泛开一抹浅灰。
白玉把他宽大而温热的手放到怀里来,摸着他指腹上的茧,低低道:“你会留在这里做尊主吗?”
陈丑奴手微震,继而收拢,把她的小手握住。
“你喜欢做尊主夫人吗?”他首先这么问。
白玉莞尔:“不喜欢。”
陈丑奴冷凝的眉梢又荡开一丝浅笑。
“我也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白玉明知故问,逗他,“不喜欢做尊主,还是不喜欢我做尊主夫人?”
陈丑奴这回没上当,答得不慌不忙:“我如不做尊主,你又如何做尊主夫人?”
白玉扭头,斜乜他。
陈丑奴笑,笑完,他把手抽出来,顺势放至白玉的小腹上,那里平平的。
白玉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去,嗔道:“干什么?”
陈丑奴挑唇,想起一桩往事:“为什么会以为她是我妻子?”
白玉一怔,回味过来后,素来镇定的小脸上一片赧然。
重逢那天,他们在石洞里东拉西扯,互不相认,她竟误以为他口中的“还不知怀上不曾”是就何素兰而言,一时气恼酸涩,百般抵触。
现下想来,真是无地自厝。
“自然是我亲眼看见的。”白玉不肯认怂,拿出秋后算账的气派,“倒是忘了问你,为何会让何素兰住进我家里去?”
陈丑奴先是琢磨这个“我家里”,后又细品“住进”,眉毛一时扬起又撇下:“何意?”
声音沉沉。
白玉轻哼一声,把之前回东屏小院时所遇的一幕道来,陈丑奴听罢,啼笑皆非。
“定是婆婆的主意。”陈丑奴道,“我走前,怕百年无人照料,便托婆婆常去屋里看看,何素兰同她走得近,应是被她请去的。”
白玉似信非信,一张小脸仍有些冷。
陈丑奴补充:“不可能住进去的,至多在家中做一餐饭。”
白玉挑眉:“你又知道?”
陈丑奴道:“我走前把床褥都收起来了。”
白玉偏开脸笑,陈丑奴把她的脸扳过来。
熹微拂晓,微光照耀在彼此眼中,陈丑奴道:“你,去找过我?”
白玉凝望他黑漆漆的双眼,坦白:“就许你来找我,不许我去找你么?”
陈丑奴一震。
白玉道:“就许你舍不得我,不许我也舍不得你么?”
旭日破云,曦光喷薄而出,彼此眼底的一片黑暗被日光照亮,被彼此照亮,被日光温暖,被彼此温暖……陈丑奴低头,吻上白玉眉心,白玉抬头,去亲他长满胡茬的下巴……
铺天盖地的秋草临风飘荡,纷纷扬扬的花丝流淌着金辉,如云霞从天中飘下,白玉摘走陈丑奴的面具,抱紧他精壮的后背,吻上他滚烫的脸颊,陈丑奴深吸一气,把她压在松软的泥地上。
苍天破晓,云蒸霞蔚,满山碎金如泄。
黑暗,寒凉,终于从这茫茫漠漠的人世间褪去。
至少此刻,至少眼前,有你属于我,有我,属于你。
作者有话要说: 腻腻歪歪的一章。
——
早上被一大股消毒水味刺醒,才发现是队里在消毒。
西藏小村都这样重视了,大家在内地更要多注意防护,能少出门就少出门,必须出门还是要武装一下。
如果实在害怕,就乖乖窝在家里看看文、留留评吧(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