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生汝费力地抬起手, 扒开了自己的眼皮, 让干涩的眼睛暴露在空气中转了几圈,脑袋总算是没那么混沌了。
她坐起身, 发现窗外的月亮被云层挡住了,周围显得特别黑。半米之遥, 薛生南背对着她坐着,身体在夜色中不甚清晰,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
嘎嘣、嘎嘣。
那股怪异的咀嚼声响不停地从薛生南的胸前传出来。
“哥, 你在干什么呢?”
薛生汝揉了揉眼睛, 打了个哈欠。
眼前的人身形微滞,不久后又恢复了动作, 不停地咀嚼着手里的东西:“我下午没怎么吃东西, 有点饿了,刚刚去厨房里拿了点剩下的炒豆子回来, 晚上垫垫肚子,吵到你了吗?”
薛生汝没有立刻回话, 过了两秒, 她才平静地回答道:“有一点, 麻烦哥小点声, 我继续睡了。”
薛生汝的心一片冰凉。
他们下午只简单地煮了粥喝,连咸菜都没有准备,哪来的炒豆子?
她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被鬼魂控制的哥哥, 还是她哥哥早就已经死了, 在她面前的是在进食的恶鬼。她只知道, 如果她现在露出半点破绽,就会触到鬼魂的痛点,惹来杀身之祸。
薛生汝捏住自己发白的指尖,状似不经意地朝身侧瞥了一眼,黑暗中,只见有三个人板板正正地躺着,好像都在熟睡。
老玩家也没有醒吗?
还是已经被这个恶鬼吃掉了?
薛生汝不敢让自己再想下去,她放轻呼吸,小心翼翼地往下躺,生怕引起鬼魂的注意。
就在她半躺下的时候,进食中的“薛生南”忽然道:“这炒豆子放了这么长时间,依然是酥酥脆脆的,好吃的很,你也尝一尝。”
薛生汝张张口,刚要委婉地拒绝,薛生南的手就伸到了她眼前,浓郁的血腥味直直的往她鼻子里钻。
“吃吧。”
薛生汝捏捏拳头,勉强压抑住身体的颤抖,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摸到了“薛生南”的掌心。湿滑,粘腻,掌心中央还有一小点温热的液体,她不敢停顿,小心地拿起了男生掌心的一小块物体,收回了手。
手里的东西不大,沾满了腥热的液体,大体是个圆柱形,像粉笔头似的,肉乎乎的,断面处还可以摸到一截坚硬的突出物。
这是人的指头,指甲已经被摘掉了。
薛生汝的心咯噔一声。
“吃啊,妹妹,你怎么不吃?”
黑暗中,“薛生南”扭过了身子,薛生汝看不清他的脸,却看得见他闪着红光的眼睛。对方的话语中已经带了几丝急切,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阴狠,她要是再犹豫,后果不堪设想。
薛生汝攥着手里的断指,咬了咬牙,一狠心,就把手指头扔进了嘴里,狠狠地嚼着。
嘎嘣,嘎嘣。
恶心的血腥味在舌尖绽开,牙齿的碾磨间,她的舌头能感觉到指头肉在流血。
生理性的恶心让她忍不住反胃,喉咙底下似乎有股力量,不停地把食物往上推。意识到自己马上要呕出来,薛生汝连忙捂住嘴巴,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天边的云层移开了。
被长时间遮挡的月光争先恐后地涌进屋子,薛生汝抬起头,眼睛陡然睁大。
薛生南的上半身和脸全都是血,他的左臂被他自己撕扯了下来,握在手里,已经吃得差不多,只剩一个残缺不全的手掌。
他的两条腿肿胀到了极致,贴合在了一起,只在中间剩下了一条不甚明显的缝隙,他的双脚也已经变形,成了肉色的尾鳍,被撑破的裤子已经成了残缺的布块,凌乱地堆在他的身体两侧。
男生本来低头专注地啃着手掌上的肉,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扭过头,露出满是鲜血的脸,咧嘴一笑。
卡在牙齿间的肉挤了出来。
“啊啊啊啊——”
薛生汝再也受不住了,崩溃地尖叫起来。
一阵腥风朝她刮过来,那是薛生南已经变得锋利无比的爪子,薛生汝闭上眼睛,等待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她已经被吓得完全生不起反抗的意识了。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了一道声音。
是少女的嗓音,声线柔媚,语气却冰冷平静。
“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话音未落,男生痛苦的嘶吼声响了起来。
薛生汝睁开眼睛,就听见啪嗒一声,是白凌摁开了灯的开关,屋子一瞬间变得非常明亮。
她一时有些难以适应这样的灯光,眼睛不自主地开始流泪,揉揉眼睛,才终于看清了室内的景象。
陆曼曼面无表情地跪坐在炕上,右手拿着匕首,左手握着薛生南被切下来的右胳膊;齐修远拿着粗麻绳,套圈分别勒住了薛生南的脖子和尾巴的末端,将绳子收紧打结,让这条人鱼的身躯不断向后弯,配合着绳子张成一弯弓。
“你们三个没有昏死过去吗?”
薛生汝懵了,她看看三个冷静淡定的老玩家,又看了看被绑着的薛生南。
男生红着眼睛嘶吼着,即便被绑成了那样,也努力甩动着尾巴,企图翻身,显然没有一点作为人类的神智了。
她崩溃地捂住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曼曼看了她一眼,解释道:“村长的人鱼被我们杀了,就凭他杀完周志刚和赵银羽、还把人做成菜给我们送来的手段,他绝对会让我们付出代价。”
“杀鱼宴很快就会开始,他要弄一条新人鱼出来。虽然不知道他用什么手段才能这么快弄出一条新人鱼,不过假如他能做到,人选一定会在玩家之中。”
“我醒来后,就在观察着你们几个,发现薛生南状态很古怪。以往他听我们几个老玩家分析的时候,认真得就像是在听课,可这次他却一直在走神,意识到我在看他,还避开了我的目光。”
“我想,应该就是他了。”
陆曼曼向齐修远和白凌暗示了这件事,并把止痛糖分给了他们。
夜里,为了防止自己陷入昏睡,她将针刺进了自己的手里,她吃过止痛糖,主观是感觉不到痛的,但身体却因为“疼痛”时刻保持着清醒。
在少女说话的时候,齐修远默默拿出布块,团成团塞进薛生南的嘴巴里,防止他再咬:“姐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处置他?”
少年的声音很平静,语气轻描淡写,似乎如果陆曼曼说要杀掉薛生南,他也会毫不迟疑地照做,这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薛生汝的身体瞬间绷紧了:“曼曼姐……”
“不急。”
陆曼曼将女孩子的惊慌失措看在眼里,眯起眼睛:“明天白天,我想去见见村长,来村里这么久,我还没有见过他呢。”
这一晚,三个老玩家轮流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