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与白长这么大, 有很多昵称。
有叫她小林的,有叫她小白的,当然还有包甜叫她白白。
唯独顾予墨, 两人认识整整两年,一起过了两个春节,他还是叫她全名。
林镜知半口酒下肚,就没什么不敢说的了:“小墨你怎么回事?都一家人了, 怎么还这么生疏?跟着我叫妹妹。”
顾予墨转头看向林与白。
林与白:“!”
林镜知怎么叫她,她都无所谓,但一想到顾予墨叫她妹妹, 她脸蹭地烧了起来:“我没那么多哥哥!”
谁知顾予墨同时说道:“我没有妹妹。”
林与白一愣, 心里火了:“谁也不想当你妹妹!”
顾予墨没说什么,只是端坐在餐桌前, 不动碗筷。
眼看这俩又要吵起来,林镜知打圆场:“好啦好啦,是我喝多了,赶紧吃饭。”
林与白收拾了碗筷就去写作业,这阵子顾予墨都有辅导她,说是辅导,其实就两句话,一句是错了,一句是对了, 就这“家教”, 林与白从大街上抓只狗也能……
哦, 狗不会说话。
狗也分不清对错。
可顾予墨也没比它强到哪儿去!
尤其是晚饭时候, 他凭什么那样说?虽然她也不想要除了哥哥以外的哥哥,但都认识这么多年了, 至于这样……
林与白不是个矫情的性子,承受委屈的能力更是异于常人,只有在顾予墨这里,她总容易生气。
顾予墨推门进来。
林与白差点把笔尖给按断!
顾予墨看到了,但别开了视线,只像以前那样说道:“这题错了。”
林与白抬头瞪他:“不用你管!”
顾予墨:“……”
发完脾气,林与白又觉得自己太幼稚,她拧眉盯着卷子,重新演算这道题。
顾予墨从不给她提示,只是坐在她旁边,无论多久都会陪她,等她自己想出解法,然后他再说一句:“对了。”
往常林与白不觉得怎样,这会儿却心情异常烦躁,她集中不了精神,又哪里解得了这道题。
越是找不到解题头绪,越是烦躁,可她从小性格要强,让她问顾予墨,还不如让她把试卷吃了!
硬着头皮想啊想……
“我很羡慕师兄。”顾予墨突兀地开口。
林与白一怔,用力握紧了笔。
顾予墨声音很低,轻飘飘地回荡在屋子里,像是林与白的错觉:“他至少还有你。”
林与白认识顾予墨两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
她猛地转头看他。
顾予墨仍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霜一样白的肤色,深陷的眼窝,一双看似深情实则连光都透不出来的黑眸,他对她说:“我没有。”
林与白心砰地一跳。
这瞬间,她觉得自己跨过了两年时间,真正看到了一点顾予墨。
一个孤独的少年,像浮萍一样活在汪洋大海,独自一人默默承受着滔天骇浪,他倔强得不肯被毁灭,执着地想让自己变成一座岛。
他没有妹妹,不是不认可林与白,而是他真的没有妹妹。
同样的无父无母,林镜知和林与白都比他幸运。
林与白鼻尖蓦地酸了,她快速低头,盯着试卷道:“兄妹又不非得是血缘关系。”
顾予墨:“……”
林与白终归是受不了从顾予墨口中说出“妹妹”二字,她赶忙又道:“也没人逼你,你爱怎样就怎样。”
沉默了许久,就在林与白以为今晚谈话结束,该踏实做题时――
顾予墨:“小白。”
林与白:“!”
顾予墨认真问她:“是这样吗?”
这样个鬼啊,林与白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太奇怪了,从顾予墨口中说出这两个字也太奇怪了!
林与白平静着心跳,严词拒绝:“不对!”
顾予墨:“小……”
“停!”林与白觉得自己耳朵尖肯定红了,但她没办法,这不是能控制得住的,她赶忙道,“别这样叫我,我最讨厌这两字了,显得我像个白痴,”
顾予墨顿住了。
林与白状似烦躁道:“我做题了。”
可惜心根本放不到试卷上,她头一次后悔自己选理科,怎么这么难啊这题,难死了!
“小鱼。”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只会对错的复读机墨,今天话超级无敌多。
林与白放下笔看他:“小与?”好奇怪,从没人这样叫她。
顾予墨纠正道:“鱼。”
林与白比划了一下:“鱼?”
顾予墨眼中带了笑意:“嗯。”
林与白别开视线道:“干嘛这样叫我?”
顾予墨反问:“不行吗?”
林与白觉得这个挺顺耳的,大概是有些不像叫自己,她道:“随你了。”
顾予墨瞥了眼试卷道:“这题不会?”
林与白在这道题上停留了整整十分钟了。
林与白:“会!”她怎么可能不会,必须会,一定会,就是会!
又盯了三十秒,她的思绪飘了:“你是不是在笑话我?”她反应过来了!
顾予墨:“嗯?”
“鱼……”林与白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在笑话我笨,说我的记忆只有七秒钟!”
顾予墨一怔。
林与白气死了:“好啊,你……”
“不是,”顾予墨道,“鱼的记忆不止七秒。”
这是重点吗?
顾予墨科学家精神上线:“所谓的只有七秒是误传,并没有实验依据。”
林与白好大团火气被压成了面饼。
她懒得理顾予墨了,她今晚还有好几套题,没空和他废话了。
谁知她刚收心,顾予墨又来了句:“我很小的时候,有人这样叫过我。”
林与白一怔。
顾予墨继续道:“也许是我记错了,我两岁时,父母就去世了。”
林与白今晚是注定刷不完题了,她看向他:“是予吧。”音一样。
顾予墨解释:“鱼,她说过,是能在水里自由自在的鱼。”
林与白说不出话了。
是不是世上所有妈妈都会这样对孩子形容一个字,她模糊的记忆里妈妈也说过:“白,是我们家白白脸蛋一样的白。”
林与白忍着心底的酸涩道:“这是你的名字。”干嘛这样叫她。
顾予墨道:“你名字里也有。”
林与白:“不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