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吗?”
五岁的孩童怀里抱着一包烤得微焦的小饼干,站在门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面前那扇紧闭的房门,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上隐隐透露着期待。
“今天的家政课上,老师教我们做了曲奇饼干,我想让母亲尝尝。”
“夫人正在午休,吩咐过不让任何人来打扰,秋人少爷还是先回去吧。”
穿着和服的女侍面无表情的守在门口,用冷淡的语气轻声说道。
小男孩回过头看着已然沉至天际的夕阳,稚嫩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失落的神情。
……
“母亲!母亲!”
年幼的孩童赤脚踩在走廊上“啪嗒啪嗒”的一路小跑,手里正拿着好几张试卷,每张试卷的右上角都用红笔标注着鲜艳的“100”分。
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男孩一脸惊喜的奔了过去,邀功似的将手中满分的试卷摊开递到那名美丽的妇人面前。
“我这次考试拿到全校第一了!”
他眼巴巴的看着面前容貌昳丽的妇人,期待能从她的脸上看到类似于欣慰或是高兴的神情,期待能从她的口中听到夸奖称赞的话语。
“我累了,雪鹤,扶我回去。”
原本坐在走廊上赏花的妇人抬起手,站在一旁待命的女侍一言不发的走上前将她扶起,自始至终,妇人都未曾将一丝目光放在一旁用孺慕与期待的眼神看着她的少年身上,年幼的孩童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几张满分的试卷,呆愣的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
黑发的孩童正在和年长几岁的姐姐在庭院里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姐姐早早找了个自认为隐蔽的位置躲了起来,小男孩没过一会就发现了姐姐的所在地,他有些兴致缺缺的朝着姐姐的藏身处走去,这时,他看见了从走廊拐角处走出来的妇人。
小男孩眨巴眨巴圆溜溜的双眼,想起之前同班同学在他妈妈面前摔了一跤被他妈妈抱在怀里安慰的场景,灵光的小脑瓜里立马浮现出一个想法。
他装作自己刚刚才发现姐姐的藏身处,做出一脸兴奋的样子朝着姐姐跑过去,随后又故意让自己的左脚绊倒右脚,整个人倒在地上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这一跤摔的不轻,男孩右腿的膝盖都蹭破了皮,刺目的猩红色血液不停的从伤口处往外冒,原本应该躲起来的姐姐也顾不上还在游戏中,惊慌失措的跑到少年身边,一脸担忧的查看着少年的伤势,在看到少年膝盖上的伤后又焦急的呼喊着管家的名字,让他帮忙联系家庭医生。
右腿的膝盖上传来一阵阵细微的刺痛,小孩子的痛觉神经比起大人要敏锐得多,但是男孩还是忍住了这阵疼痛,将视线转向走廊上的那名美丽的妇人。
身穿和服的女侍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此刻正附在妇人的耳边说着些什么,妇人脚下的步子稍顿,男孩黑白分明的双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但妇人也只是停顿了短暂的数秒,甚至都未曾偏过头查看这边的情况就迈着步子离开了。
寡言少语的女侍回过头,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看了男孩一眼。
幼小的男孩看着那个再次消失在视线内的身影,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窝在姐姐的怀里哭出声来。
母亲,我好疼啊……
……
“市立医院到了,市立医院到了。”
电车的广播里传来到站的提醒声,周围的乘客们陆陆续续的起身,缓慢而有序的排队下车。
“秋人,秋人!”
轰抬手轻轻推攘着身旁闭目浅眠的青年。
“我们到了。”
纤长细密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青年慢慢睁开双眼,可那双漂亮的眼睛却不像往日那样充满精明睿智的神色,眼神隐约有些失焦,黑色琉璃般清澈的瞳孔上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水雾,那张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亲和神情的脸上此刻却浮现出了一丝有些稚气的懵懂。
轰一眼就看出来青年此刻正处于“起床气”的状态,但是青年的起床气跟那些因为睡眠不足所以乱发脾气的普通起床气不一样,秋人在处于“起床气”状态时,大脑会在短时间内停止思考的机能,这个时候的青年宛如一个初生的婴儿,无论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只会表现出一副茫然的模样。
青年的状态是极为罕见的,即便是在过去那段朝夕相处的日子里,轰也仅仅只是见过一次,在那之后,秋人跟他解释过,自己的这种状态一般只有在他的身心都处于完全放松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出现。
也就是说青年此刻的身心都正处于完全放松的状态。
虽然秋人平时总是一副笑眯眯的平易近人模样,但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相当谨慎的人,在用笑容面对外界的同时也在心底竖起了一座高不可攀的围墙,当你自以为已经与他搞好关系了,事实上你连这堵墙的存在都未曾察觉到。
真正能让他撤掉心防露出本来模样的人从头到尾也就只有那几个,至于让他推掉围墙真正做到坦诚相待的,至今为止都未曾出现。
“你这算是无意识中表现出来对我的信任么。”
轰从口袋里掏出那款已经有些老旧的白色智能机,点开上面的相机图标,透过圆形的摄像孔,青年俊秀的侧颜以及那些迷茫的神色都清晰的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他盯着手机屏幕里那张熟悉的侧颜看了好几秒,最终还是没有按下拍照的图标,他关掉手机的电源,重新放回口袋里,看着身旁依旧处于“起床气”状态的青年,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般面上流露出一丝坚定的神色。
“我可以等。”
他的这句话像是在说给身旁的青年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